48-胡桃:你这个变态!
丧葬白事,乃是凡人最后的体面。
而璃月【往生堂】,堪称人生画卷的终笔者。
传统葬仪门道繁多——停灵守灵,落葬之法,牌位器具种种环节都有着严苛的规矩。
无论逝者出生高低贵贱、财富多寡,都要给他们置办一场合乎身份的葬礼,这便是往生堂的待客之道。
如此重要的机构,它的执掌者应该学识渊博、行事慎重。
然而,七十七代堂主的重任,在七十五代堂主老胡头去世之后,便落到了胡桃这个小姑娘的肩上,至今已有好几年的光景。
“安真安真!快来快来!”
某日入夜,寂静的小院中响起了少女的呼喊声。
房门打开,青年踱步走出房间,满脸无奈的看向月光下的院中。
只见一俏丽活泼的少女正站在院中蹦跳着朝他招手,在她身后的地上,还有一个装的满满当当的麻袋,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活物,在地上动个不停。
“你这是做什么?已经从捉野猪回来升级到吃人了么?你终于打算摆脱人类的身份了?”
安真眉头一挑,眼神有些奇怪。以他对周身十米范围内近乎于全视的观察力,他自然知道麻袋里是个特别的小家伙,用人类的话来形容,大概是叫僵尸?
【七七!是七七!我好了!】
安真:???
七七是什么玩意儿来着?
“才没有打算吃人!”少女气的小脸如河豚般鼓起,大声反驳着安真。
这个坏家伙,明明都知道麻袋里面是七七了还要装成不知道的样子,和他表现出来的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可一点都不符合,实在是恶劣。
“本堂主自有打算,你看——”
说着,胡桃便把麻袋解开,露出了藏在里面的某只僵尸小姑娘。
小姑娘重获自由后,呆呆的环顾一圈,在看见安真时,还朝他挥手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是七七,是个僵尸啊,还要说什么来着”
不卜庐的采药姑娘,七七,非生非死的特殊存在,也就是,所谓的僵尸。
自胡桃与七七相识起,胡桃就单方面将七七视为挚友,要亲手埋葬七七。
她多次作案,算准了阴时阴刻将七七掳走,企图将她按流程火化后塞进城郊预置的墓冢。
可惜多次被白术及时截停,不然她真能得手。
当然,她一直没有向安真透露过自己的作案行动,每次从家里悄悄跑出去,安真也只当是她睡不着,随意出门遛个弯。
这一次胡桃把七七带回家,来找安真寻求帮助,是真正下定了让七七入土为安的决心。
既然每次问题都出在自己下手太慢,那这次就找个下手快的人。
安真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手虚空生火玩得出神入化,那火焰还极其纯粹,炽热无比,想来一定能让七七无痛苦快速往生。
听懂了胡桃的请求,安真嘴角一阵抽搐:
“荒谬,焚尽万物的天火岂是用来做这种事的?若我出手,这小僵尸连灰都不会剩下你还是另想办法吧。”
【七七这么可爱,还冰冰凉凉的,一把火烧了多可惜?】
安真:???
我不是我没有,另一个我,你不要瞎说。
胡桃:没想到安真你居然好这口?
胡桃那双漂亮的梅花瞳眯起,往日的记忆一幕又一幕在她眼前闪过。
是了。
自己早该认识到这一点的!安真这家伙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人,而是个实打实的变态啊!
紧接着,胡桃便想起了小时候安真以“温养经脉”为理由把自己全身摸了个遍的事。
以前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仔细一想咿!
安真:???
别尬黑,我是真的听了另一个我的话在用崩坏能给你强身健体。你现在每天东奔西跑啥事都没,那可有我的大半功劳。
警官,你们相信我,我是究极的概念存在,怎么会对人类幼崽有什么出格的想法呢?
区区碳基生命体,在我眼中和分子没什么两样。
“求求你啦!求求你啦求求你啦,帮帮胡桃吧!”
胡桃见安真没有帮忙的意愿,计上心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到安真身前拉着他的手用力摇晃着。
安真:
这又是个什么操作?
【嘶——为难起来了啊】
胡桃:你居然还为难?难道你不应该一开始就坚定的站在我这边吗?
我十年以身饲虎,结果饲的是个白眼狼?
“咳咳,我出不出手暂且不说,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家伙可要跑出去了哦?”
安真无情地把手从胡桃怀里抽出来,指向院门那边。在那里,僵尸小女孩已经身形摇晃的要走出去了。
“呔!七七你要往哪里逃!”
胡桃一愣,回神后立刻朝七七扑去,要把她拦下来。
就在她要扑到的前一刻,一道黑影闪过,把七七带到了她的视线范围之外,她本人也向地上摔去。
“糟糕糟糕!”
胡桃已经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脸颊,就在触地前的一瞬间,腰肢上忽然传来被人夹住的感觉,身形也就这样停在了空中。
“呼,真危险。”
胡桃不用猜都知道,自己肯定是以一个相当羞耻的姿势被安真夹在臂弯中,而以自己对这家伙的了解,这家伙根本不在乎什么女儿家的羞耻心。
“呀!帽子!”
平静下来的胡桃忽感头顶轻飘飘的,往前定睛一瞧,才发现帽子已经落了地,沾了些许灰尘。
视线再往前延伸,只见一脖颈上盘着条蛇的奇怪男子站在那里,七七也在他的身旁。
“多谢胡堂主对我家七七的照顾了。不过,火化七七这样的小玩笑,还请胡堂主以后不要再开了。”
说罢那男子转身便打算离开。
“噼啪噼啪”
男子第一步还没落地,身前忽然出现的雷墙硬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
“我需要一个说法,否则你和那个僵尸小女孩今天都得在这里灰飞烟灭。”
安真放下胡桃,弯腰捡起地上的帽子拍了拍,看到上面的梅枝已经有些破败,眉头一皱,顺手便拔下扔到一边,完全没有正视看过那男子和七七一眼。
【别吧,男的劈了,七七还是留下算了】
胡桃:你还是贼心不死!你这个变态!
“安真,让他们走吧。”
少女扯了扯安真的衣袖,随即叉腰对不远处的男人喊道:
“你忤逆生死戒律的观念,我实难苟同。我是不会放弃的,下次,你可就不会这么及时到达了。”
“呵呵”看着散去的雷墙,男子摇头笑了笑:“那我就随时做好胡堂主大驾光临的准备了。”
说完,他深深看了眼安真,携七七离去。
“那梅枝扔了,我另给你做。夜深了,去睡觉,人类孱弱的身体经不起多少折腾。”
安真不再理会胡桃,独自一人跳到屋顶上,负手看向天上的月亮。
“哦”看出今晚的安真有些奇怪,胡桃选择乖乖听话。
安真璨金色的眼眸凝望着月亮,良久才低头轻叹出声:
“我讨厌月亮和月光,哪怕是虚假的,也一样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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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仪传统是一门大学问,不可依赖印象和习惯。”
“客人们各有要求,有些想让逝者走得清净,有些追求热闹喜丧,还有些富贵人家,下葬只讲求一个排场。我们做什么、如何做,理应取决于他们要什么。”
白天关门闭业时,安真作为“老前辈”便会为堂里的年轻仪信们说书讲学,给予他们各种葬仪工作上的指导。
“安真先生,您这样博学多才,对葬仪的各项规矩也是了若指掌,为什么堂主从来没有叫您主持过一次葬仪呢?”
在讲学结束时,一位年轻的仪信对安真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安真一愣,端起茶杯轻飘飘的开口:
“若是让我去主持葬仪的话,这往生堂恐怕要被不满的客人投诉到被总务司勒令关门不可。”
“啊?为什么?明明安真先生您如此博学,各种规矩讲起来也头头是道。”年轻仪信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呵博学和能不能学以致用是两码事。做葬仪这行当,是需要和客人共情的。我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在你们看来是十分悲痛的事,对我来说不过尔尔,看不懂、理解不了,自然也就做不到。”
“在这里给你们讲学,也不过是受堂主之托。这是我和上代堂主的【契约】。闲聊到此为止,你去忙吧。”
安真摇摇头,起身离开讲堂,只留下年轻仪信一人在原地沉思。
来到自己的小院中,安真看向角落里的那棵梅树,那是胡桃亲手种下的,如今已比人还要高出不少。
折下一截梅枝,取鲜花风干、刷色、过油,巧笔勾勒后晾晒三日,如此便可成胡桃乾坤泰卦帽上的玲珑饰物,触手如柔雾,闻之有幽香。
【你变了】
做完一切后,心底的声音忽然响起。
【若是当年,你可不会在意往生堂如何,也不会担心有人找麻烦影响生意】
“这是【契约】。”安真心道。
【得了吧傻狗,你自己说的,契约不过是弱者对强者的摇尾乞怜。你真的能被区区契约束缚么?】
“”
【以前的你可不会屈尊降贵来摆弄这些人类的饰物】
“我是不是有些太在意胡桃了?”
【谁知道呢?】
“我想,我大概是生病了。”
安真看向远处的长空,喟然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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