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元十八年八月。
大周太尉徐寒离开长安城的第十八天。
这十八天对于从长安到大黄城沿途的太守们算得上是一场噩梦。
巧取豪夺威逼利诱。
这位天策府府主显然没有上一代府主大人谦谦公子的风范。
他更像是一个从市井小民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泼皮。
不讲道理也不守规矩。
一路走来掏光了几乎沿途所有太守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身家。
雁过拔毛大抵是这十八位太守对着为徐府主最深的印象。
当然他也是诸人眼中急着送死的傻瓜。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在大周各方看来天策府与大黄城一般都是弃子都是注定走上末路的亡灵。
而在这不被看好的目光的注视下。
在梁州瑟瑟的秋风中。
这个傻瓜带着东拼西凑起来的三万大军叩开了大黄城的大门。
负责迎接他的是林守的孙子大黄城名义上的太守林御国。
二人在短暂又客套的寒暄之后林御国便领着徐寒等人朝着大黄城的将军府走去。
一路上林御国不漏痕迹的打量着身旁这位近来闹得大周沸沸扬扬的徐府主。
比想象中更年轻修为不错已经到了三元境放在大多数宗门或者家族之中也算得年轻一辈中的一个人物但与所谓的绝世天才比起来却又差之良多更当不起天策府建府以来最年轻府主的身份。
总的来说这位天策府的少府主多少让林御国有些失望。
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带来的那三万歪瓜裂枣都是如此。
大黄城是一座大城。
从关门走到将军府得费些时辰三万将士与诸多天策府军都被随林御国一起前来的副将带着去往军营处安营扎寨。
而随着林御国去往将军府只有徐寒、鹿先生以及叶红笺。
路这么远总是沉默会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林御国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从小都生活在林守的管教之下于林御国而言他知道的最多的事情便是治军与安民。
一路上他一边回应着街道上巡逻的士卒一边思索着当要寻个什么话题打破此刻沉闷的气氛。
徐寒等人带来的兵马虽然并不让林御国满意但他也同时清楚如今的大黄城徐寒他们肯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帮助了。
毕竟自始至终诺大的大周朝廷给予他们的也只有两万连歪瓜裂枣都算不上的老兵残卒除了消耗大黄城为数不多的粮草林御国着实想不到这两万人究竟能做什么。
因此在心底他对于徐寒等人还是抱着极大的善意更何况林守当年也算得上老牧王的旧部而老牧王与天策府的关系自然是同气连枝。
所以他觉得如此沉闷的赶路多少有些怠慢徐寒等人。
“听说今日早些时候牧极已经在关外叫过阵了?”也不知是看出了林御国的窘境还是真的忽的想起了此事徐寒发问道。
林御国在那时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回过了神来他点了点头“今日辰时来的。”
“没有攻城?”
“没有但少则三日多则五日他必定动手。”林御国如是说道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将军是如此说的。”
“将军?”徐寒有些不解。
林御国听出了他的疑惑他微微一笑解释道:“爷爷治军严明只要再行公务都得以军职相称。”
“这样啊。”徐寒点了点头对此倒是不置可否但心底对于那位老将军免不了生出些许好奇。
“老将军这严厉性子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未改啊。”这时一旁的鹿先生忽的言道。
“这位是?”林御国闻言转眸看了看鹿先生。他自懂事起便鲜有离开过大黄城虽然听闻过三千公卿之手的鹿先生大名但显然并未认得其模样。
徐寒见状正要介绍可那时不远处忽的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线。
“鹿先生!别来无恙啊!”只见一位毛发花白身着甲胄的老者正迈着大步一脸热切笑意的朝着此处走来。
徐寒恍然想必这老人便是那传闻中的天下第一守将林守了吧。
他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年迈却中气十足行走间不显半分老态。
说实话与徐寒预想中的形象相差无几。
“这位便是徐府主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林守很是热情的招呼道似乎与鹿先生相识已久。
他说着伸出了手拍向徐寒的肩膀这对于初次相见的人来说应当是一个很突兀的动作但不知为何由这个老人做出来却让人难以升起半分的恶感。
“在下徐寒见过”徐寒拱手便要行礼但忽的身子一顿停了下来。
这时老人的手恰好拍到了他的肩膀。
徐寒的眉头一皱但很快他便遮掩下了这样异样接着说道:“见过将军。”
“唉!不敢不敢我只是一位边城守将受不得此礼。”他连连摆手似乎并未注意到徐寒的异状。
“林将军此次准备的何如?”鹿先生似乎也未发现徐寒那转瞬即逝的异状看着林守便与之攀谈了起来。
说道正事林守脸上的笑意也瞬息收敛。
“哎牧极手上”
二位老者聊得很是热络俨然已经开始分析局势边说着便携手朝着不远处的将军府走去林御国见状也赶忙跟上。唯有徐寒还在原地怔怔的出神。 “哎发什么呆啊?”这时一旁的叶红笺轻轻的碰了碰徐寒嘴里如是问道显然对于他在这时候发愣有些不解。
徐寒终是回过了神来他皱着眉头深深的看了那位远去的老人的身影张开嘴却又闭上。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如是言道脚下却也随即迈开了步子朝着二位老者离去方向走去。
长安祝府。
坐在阴影下的男人用手敲击着身侧的案台。
咚咚的声响在府门中回荡像是林间的恶兽在打磨自己的獠牙低沉又森严。
“你是说牧极这么做只是为了要我的命?”终于那低沉声响忽的停下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沉闷让人有些胸口发堵的声音。
座下一位生得极美的青衣女子盈盈而坐身姿曼妙仪态丰腴。
“玉儿传回来的消息想来是错不了。据她所言这些话是牧极亲口所说。”
黑暗中男人深邃的眸子忽的眯起他问道:“那你觉得牧极真的会为了牧家的血仇不顾大周百姓的死活吗?”
面对这位让整个大周天下都为之胆寒的男人女子却表现得极为轻松。
“我跟着大人已有多少年头了?”
她如是反问道脸色的神色平静。
这显然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至少放眼天下敢这么与这男人说话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在大周。
但男人却并没有露出哪怕半点不悦之色他细细数了一下然后回应道:“十八年了。”
“十八年我素来只为首座辨别事情真假却从擅自揣测。首座以为这是为何?”女子笑着问道。
“为何?”
“世上之事但凡关乎于人皆与人心有关。而人心最为叵测青衣修为尚浅不敢拿捏。”
“所以牧极究竟在想什么又要做什么都是首座要去揣摩的事情青衣要做的只是将他一举一动毫无保留的告诉首座。”女子的态度恭敬却又没有丝毫的卑微之态。
男人微微沉默。
半晌之后方才点了点头声线沉闷的言道:“也好。”
然后他便收起了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葛的打算转而问道:“那件事准备的如何?”
女子闻言在那时脸上忽的绽出一抹笑意。
那一刻她风姿妖魅如月挂柳梢花开陌上端是不可方物。
“小骗诓孺大骗欺天。”
“小盗摸珠大盗窃命。”
她轻念了一遍祖上传下的箴言脸上的笑意又重了一分。
“只要大周气运再弱几分青衣便定会为首座盗得这道天命。”【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