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见赵彦脸色有异知道赵彦想多了此时笑着打圆场道:“愚兄虽然与佑之相识不久却是知晓他的为人性情耿直有什么说什么赵贤弟莫往心里去。”
刘珝也道:“是极我与佑之兄性情相投一见如故只是我等性子直有时候几句话便莫名得罪了旁人赵贤弟千万别在意。”
刘吉此时也回过味儿来尴尬的拱手道:“贤弟愚兄说错话了见谅见谅。”
赵彦自然没有那么小气几句话便将此事揭过尔后与众人闲聊几句一旁尹旻问道:“愚兄观赵贤弟与好学贤弟年岁相当不知赵贤弟可有表字?”
赵彦脸色一黑他最烦别人问他的表字了只是不好发作只得笑道:“小弟表字国美字乃是真定府韩府尊所赐只是小弟方才却是忘记说了。”
读书人都是要面子的说话自然不会像地里刨食的庄稼汉那样直白等第二壶茶喝了一半赵彦才弄明白几个未来的国之重臣为何聚在了一起。
其实很简单四个人住在了同一个客栈而万安与刘吉二人都是爱交朋友的性子一来二去互相串联之下四个人便算是成了朋友此次考完试几人觉得窝在客栈没意思便一起结伴出来游逛赶巧便碰到了赵彦二人。
相对于阅历丰富、心思活络的万安而言此时的刘吉与刘珝便显得青涩了许多二人与当下的大部分年轻学子一样心怀天下立志高远骨子里对自己的才华很有自信言谈举止中带着些莫名的傲气却也让人不会心生厌恶只是有时会给人一种稚气未脱的感觉。
至于尹旻赵彦对其了解不多现下一看也只是觉得这个人略有些木讷话不多显得比较稳重至于心性如何却是不甚明了。
对于会试主考、同考、提调、监试等一应官员来说试卷收上来之后整场会试便算是完成了一小半剩下的一大半便是判卷、决卷、发榜。
曹鼐字万钟乃是北直隶宁晋人明宣宗宣德八年癸丑科状元初授修撰累官至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正统五年由大学士杨荣、杨士奇推荐入值文渊阁参预机务正统十一年七月为内阁首辅至今其人内刚外和通达政体为政清廉自杨荣、杨士奇、杨浦依次故去后整个内阁现今只有他与高谷两个阁臣若是碰上明孝宗朱祐樘那样的明君在位两人自然是可以借着左右无人掣肘而一展抱负可是朱祁镇不是朱祐樘朱祁镇的身边有个权势滔天的大太监王振。
有皇帝为自己背书王振日渐擅权可谓是“王爵天宪悉出其口生杀予夺任己爱憎”排斥异己、陷害忠良、压制百官那都是小意思他甚至克扣边防军饷导致边防日渐空虚否则北方的瓦剌也不会日渐做大进而猖狂。
虽说皇帝昏庸信任奸佞自己独木难支只能看着朝政日非而无能为力然而曹鼐也有自己的坚持。
曹鼐对于科举看的很清楚科举之所以令众多读书人趋之若鹜原因有二其一可以概括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两句话其二则是因为公平公正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世家大阀把持朝政垄断官场的时代已然不复存在科举制度功不可没正是因为科举给了寒门子弟更多的机会将世家大阀手中的权力一点点攫取出来之后反哺朝廷加强了中央集权才有了如今相对缓和的社会环境若是被王振在科举中再插一脚曹鼐自觉愧对历代先贤故而此次会试他毛遂自荐又暗地里与高谷合议令人举荐张益这名老成持重的侍读学士为副主考其余同考官也多为曹鼐与张益所看好的官员。
贡院中经糊名、誊录、校对后的试卷正由十六名同考官分房阅卷并进行预选预选出来的考卷送主考官审阅并拟定名次写成“草榜”。草榜拟成后再由主考官和礼部知贡举官主持将拟定录取的“朱卷”与考生的“本卷”进行“对号”编号不对者弃而不取复核以后再行“填榜”即正式确定录取名单。
曹鼐与张益正在分别巡视各房监督同考官们阅卷。张益字士谦号惷庵应天府江宁人比曹鼐还要大七岁永乐十三年进士由庶吉士授中书舍人改大理评事修《宣宗实录》书成改修撰其人博学强记诗文操笔立就三杨(杨荣、杨士奇、杨浦)对其很看重之后进侍读学士按照惯例不出意外的话会试过后他便会进入内阁与曹鼐为伴这也是曹鼐暗自令人举荐张益为副主考的思量之一毕竟一个好汉三个帮话糙理不糙想要拨乱反正只靠他一个人万难成事。
“张侍读且看看这一份文章。”姚夔眼中泛着血丝叫住巡视而来的张益将手中一叠试卷递给他。
张益与姚夔相识只是此时口头上不宜表现的太过亲密他闻言接过试卷先不看试卷而是笑道:“姚给事你才学不下于吾此卷有何异处令你不能决断?”
姚夔是严州府桐庐人性情耿直有才华乃是正统七年进士第一后迁吏科给事中陈时政八事深受英宗朱祁镇嘉许多见采纳此时也不过三十多岁却因‘科第有学行’而充任此次会试同考官他听张益发问伸手锤了锤后腰一边舒展筋骨一边说道:“此文清而不薄新而不尖立意新颖可望庾信脊背。”
“哦?”张益略微有些讶然庾信他自然知道是谁那是南北朝时期的诗文大家唐代杜甫曾以‘清新、老成’评价庾信的诗文姚夔如此评价此文张益不禁也起了好奇心。
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告哀公……
这篇四书义的题目乃是‘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张益对此谙熟于心等他看完此篇文章之后沉默片刻后方才说道:“此文立意深远发人深省乃是不可多得的佳文只是这字……只能算是中下若是以老夫来看可入此次会试前二十之列却不知做此文者乃是何人。”
此时试卷已经糊名考生姓名谁也不知道姚夔闻言才笑道:“下官早已对此有过推测此人字里行间针砭时弊有一股奋发之气只是却又笔力凝实颇为老成不像是年轻人的手笔下官推测此人年纪应在三十至四十之间。”
张益颔首颇为认同姚夔的推测不过随即他却横眉立目道:“偷懒耍滑也能想出此等办法姚给事也不简单呐。”
姚夔轻笑一声他如今负责阅卷每日只能休息三个时辰今日阅卷多半日早已疲乏不堪恰逢看到一篇好文章灵机一动便喊住张益借着说话的功夫狠狠的伸了几个懒腰缓解了些许疲乏。
二月十七日曹鼐与礼部尚书胡濙坐在大堂正中副主考张益、各同考官与诸多辅助官员分列左右今日会试最后的名次便要定出来之后给内阁传抄一份第二日便要放榜。
曹鼐与胡濙依序看着由十六名同考官们预选出来的‘草榜’看了半天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便道:“对号吧。”
草榜拟成后由主考官和礼部知贡举官主持将拟定录取的“朱卷”与考生的“本卷”进行“对号”编号不对者弃而不取。
胡濙乃是四朝元老若是算上建文帝那便是五朝元老此时已经七十多岁了他久经宦海地位尊崇原本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对他来说算是个养老的职位就算会试最后要礼部来人做见证也完全可以让下面的侍郎来只是曹鼐生怕此次会试被王振一系的大臣给搅和了多次请求之下才将胡濙这位大佬请来坐镇因为他知道胡濙不怵王振而且生性正直不会与王振同流合污。
同考官们手脚麻利的将‘朱卷’与考生的‘本卷’一一对照到最后打开弥封将考中的考生姓名誊抄下来最后才呈给曹鼐与胡濙阅览。
胡濙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眯缝着眼睛打着瞌睡曹鼐也不以为意在一旁与张益以及众多同考官商议片刻方才定下了最后的名次。
“咦?”
总算走到最后一步了曹鼐松了一口气正要吩咐人将中试的考生信息誊抄在榜上听到张益的声音后心中一跳忙问道:“何事?”
张益伸手指了指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苦笑道:“曹公未想此次会试竟然出了一个妖孽年仅十八岁便与众多举子并列杏榜。”
曹鼐闻言又看了看名单这才看到第十八名那里写着赵彦直隶真定府深州人宣德五年生人……如今乃是正统十三年可不正好是十八岁!【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