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牛柳上蓝色的火焰仍旧还在蒸腾燃烧。
蒙古黄油的浓郁香气在空气里缭绕那是一种对于他们而言十分新奇的香味直钻鼻端挑逗起味蕾的敏感然后贪婪地进入五脏六腑。
诺雅笑得温良。
“这菜式倒是新颖别致让她端进来吧。”屋子里传出一声低沉浑厚的吩咐声音不大却无形中有一种震慑的力量仿佛可以铺天盖地压迫着你举止与思想的威严。
诺雅听声辨人知道这位贵人绝对非同一般若非修行高深必然是身份贵不可言。
侍卫闪身侧立一旁让开通道却仍旧不放心地亦步亦趋手不离剑。
她低垂了头急碎步走进屋子不敢四处张望径直将手中仍在燃烧的铁板恭恭敬敬地放到面前的桌上躬身向后三步低眉垂目敛了心神。
一嗔盘坐于下首位置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辛苦林施主了。”
那人也不吭声也不谦让只伸出一只养尊处优的手夹起一片素牛柳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连连颔首表示满意。
诺雅自觉地不敢抬头眼角余光只看到那人手指上一个鸽蛋大小的祖母绿扳指莹润通透。
“我竟品尝不出这菜是用什么食材所做不似寻常菌类也不像是豆腐。你确定这是素斋吗?”
诺雅就等那人问话闻言情不自禁地舒了一口气:“五荤三厌诺雅还是省得的只是我在做这素豆腐的时候里面添加了红薯粉所以口感更加细腻滑爽。”
“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独到的厨艺也是难得。”那人忍不住赞赏道。
诺雅自诩胆大如今站在那人跟前明明对方说话和颜悦色却抬不起头来不自觉地恭敬应声:“愧领。”
“你是百里府的人?小九新纳的妾室?”那人放下手中竹筷扭过头言道。
听那人竟然直呼百里九名讳想来定是朝中高官。诺雅低低诺诺道:“正是。”
“小九向来行事乖觉荒唐放浪形骸应该多向你学习一二虔诚礼佛戒嗔戒色清净慧根当成大器。”
声音不急不缓清朗通透却一言一字均如警世恒言令人振耳发溃。
一旁一嗔连连颔首笑而不语。
诺雅心里争斗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兵行险招:“诺雅慧根不净也有俗念今日虔诚净手做斋饭只是为了抛砖引玉求一嗔大师指点迷津而来。”
室内一阵难言沉默倏忽就低沉起来好像乌云罩顶一种无形的威压铺天盖地一样向着诺雅兜头罩了过来令她有种呼吸艰难的感觉。
诺雅的心尖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诺冷的天气汗水密密麻麻地冒了一身后脊梁冷风直冒。她仍旧恭谨地立在那里看似低眉顺眼战战兢兢却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婷婷气度。
良久之后那人方才不悦地冷哼道:“无妄想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想时一心是一地狱我生平最反感之事就是别人怀揣着企图来逢迎讨好别有用心!”
身后侍卫察言观色向前一步手里宝剑已经绽出一隙寒光只等那人挥手一声令下。
诺雅的腿甚至没出息地开始发抖在艰难地支撑着自己不会被吓得瘫软在地。她心一横咬牙强辩:“今日一嗔大师讲法有道是‘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诺雅不图名利无妄则不贪虽然此行确实有求但无欲非蝇营狗苟之念只是迷途踟蹰不得悟迷时师度悟时自度急于我佛点拨指引而已。”
那人大概是没想到诺雅竟然敢强词夺理与自己争辩反问道:“你既知万法由心生自诩空明无妄自当明澈妙性朗然何需佛祖为药?”
诺雅知此人既然敢与一嗔辩法必然精通自己但凡能说出一点道理也许就可以侥幸心愿得偿遂搜肠刮肚将今日瞌睡懵懂之时所记现学现卖。
“我佛尚需菩提树下青石之上拈花一笑方能大彻大悟诺雅不过区区凡胎又无贵客您的慧根与修行悟法渐中顿何错之有?”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诺雅一句话虽然犀利非常毫不客气但是恭维恰到好处一嗔大师依旧但笑不语听二人辩论恰如拈花佛祖。
那人一顿朗然大笑:“罢了今日你是有备而来我空手而至又吃了你的斋饭嘴短比不得你虔诚就让你三分容你说三句话吧。能不能悟就看你的造化了?”
诺雅心中一喜知道此人开了金口一嗔必然不会推拒有心再逢迎两句:“有道是‘修身修心若不究心坐禅徒增业苦;如能护念骂佛犹益真修’您宽宏能容修为高深诺雅惭愧。”
“好一副伶牙俐齿小九必然是棋逢对手了!”一句话又逗得那人开怀朗笑向一嗔道:“难得她悟性不错也算是与我佛有缘大师就不吝赐教吧?”
一嗔略欠身为那人斟上一杯热茶以示怠慢。方才转身问诺雅道:“既然这位施主得开金口老衲就允你三个问题当知无不言。”
诺雅稳了稳心思斟酌再三抬头看向一嗔大师轻声问:“请问大师我第一次来枫林寺求签所为何事?”
一嗔大师不禁有些惊讶然后展眉一笑直如弥勒:“女施主说要去杀一个人吉凶未卜求成败。”
诺雅嘴角不禁一阵抽搐自己竟然这样直白地告诉别人要去杀人肆无忌惮那以前的自己究竟是要有多狂妄?哪里来的胆子?
一旁那人竟然也有了兴趣不动声色地浅酌一口茶水瞟向诺雅再一次打量她带着探究。
“第二句话诺雅想问大师我究竟是谁?什么身份?”
“老衲与施主以前素昧平生并不知道你来自何处?更不知道你的身份。”一嗔大师摇摇头淡然道。
诺雅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一嗔所言应该句句是实也就不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只剩下了一个问题的机会诺雅思忖半晌方才下定决心问道:“再请问我要刺杀的那个人是谁大师可知道?”
一嗔再次摇头:“我等不过问红尘俗世只负责解签文点化世人。所以女施主来自何处老衲一概不知去往何处也一概不问只一心规劝放下屠刀别徒增杀孽。”
诺雅心里的希望再次破灭原本以为若是能够知道那人身份就可以有线索继续追查下去。如今线索又一次断了自己重新又陷入迷境之中不由有些颓丧。
那人向着诺雅挥挥手:“既然已经问完你就可以退下了。”
“大师我”
“放肆退下!”身后侍卫上前低声呵斥。
诺雅也只能作罢灰心丧气地转身出去方才想起自始至终自己竟然都没有抬脸看清楚那人是何模样?只知道他坐在那里不怒自威如高山仰止令人不敢抬头直视。
出了禅房院子老夫人与指挥使夫人以及秦、安二人竟然就守在院子门口处满脸焦急地向里面张望。看到诺雅安然无恙地出来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追问:“你在里面许久究竟说了些什么?”
诺雅正心里乱糟摇头敷衍道:“只是将做好的菜送进去说了两句关于素斋的事情。”
老夫人如释重负一般叹口气:“谢天谢地没有胡乱说话就好。”
“我就说这孩子知进退懂分寸不会有事的。”指挥使夫人出言劝慰向着诺雅温和一笑。
诺雅有些莫名其妙不懂老夫人缘何这样提心吊胆诚惶诚恐忍不住疑惑地问:“里面那人究竟是谁?好大的威风和气派。”
老夫人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左右张望两眼:“这不是你应该问的总之以后记得谨言慎行行事不要荒唐就是了今日算你幸运。”
其实诺雅心里已经猜度出了几分能够让看破世俗的一嗔这样恭敬让堂堂百里世家的老夫人这样忌惮除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还能有谁?
自己那样毫不留情面地辩驳他还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也算是走了狗屎运。
老夫人看看天色催促道:“天色不早你们赶紧收拾了我们尽早回府。”
秦宠儿与安若兮两人手里还各自握着一支签文看起来有些恋恋不舍:“那这签文”
“今日有贵客在一嗔大师哪里还有空暇替我们解签?改日再来吧。”老夫人话里也满是惋惜和遗憾:“今日香客较多我们就不给寺上添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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