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刘屠狗张了张嘴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方才还对公西小白说穿不起白狼裘就来找他换身儿黑衣此刻言犹在耳没成想如今自家的黑衣竟也这般的吃香了。
天下人究竟如何看待黑鸦、看待他这个黑鸦都统刘屠狗心中虽不在意却也难免好奇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黑鸦的老底子之中大多是天下之大无处容身的牛鬼蛇神各有各的门道领路的这名黑鸦入先登卫前还不够资格被称作魔头却也是江湖中厮混惯了的奸恶之徒既通晓人情世故又善于打听消息一入京师就如鱼得水、很是得力是以先是被桑源派去辅助刘去病提人又被刘去病指派来请二爷。
他听到二爷问话顿时来了精神一路上滔滔不绝既有京师市井间愚夫愚妇的可笑议论也有黑白两道中人的真正谋算考量让刘屠狗听得津津有味。
按他所说无论是谁要想在藏龙卧虎、权贵扎堆的京师讨生活最要紧的就是眼明心亮、遇事缩头像诏狱这等吃人不吐骨头的衙门等闲本就无人敢惹。
更别提坊间传言黑鸦卫是刚刚才调入诏狱的边军劲旅在狄原上杀人盈野、动辄屠族灭门最是凶残不过。
偏偏这些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卒对京兆府黑白两道的种种规矩忌讳一窍不通更别提遵行这等手黑心狠又混不吝的愣头青最为难缠称得上生人勿近、鬼神难欺。
是以连日来哪怕黑鸦卫多次当街纵马、招摇过市乃至出现上百黑鸦当街饮宴的稀罕景儿官面上都自始至终无人出面干预市井之间的城狐社鼠地头蛇们更是销声匿迹唯恐被才进京的诏狱黑鸦拿来立威。
这倒也罢了似黑鸦卫这般骤然而兴、专干脏活儿的衙门京师百姓不知见过多少都是旋起旋灭根本不能长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二百年前据说有大内御马监上马管军、下马治民总管大太监与内阁的朱衣宰辅们分庭抗礼、丝毫不落下风然而一朝分崩离析落得个墙倒众人推的凄惨下场到今天早已是个无人问津的冷衙门。
当今天子坐稳龙椅之后便轮到宫中内务司权倾朝野到今日虽然圣眷日衰、颓势尽显但一日不倒“内诏狱”之名就依旧名副其实。
至于军部职方司、刑部内院乃至谷神殿红衣武士等等在江湖上都是威名赫赫、各擅胜场。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得意时日极短的人物和衙门至今连名字都很少有人提及了。
至于诏狱近些年来威势日隆皆因当代镇狱侯据说乃是神通大宗师又有谢山客坐镇天狱山座下青衣鬼卒、赭衣捉刀奴的凶名可止小儿夜啼。
今日谢山客提刀阻拦天人一剑悍然破境入神通诏狱的风头更是一时无两只是在许多明眼人看来却已是落入了两强相争的危险境地一个不好反而要跌落云端。
神通大宗师之间的争斗距离市井太过遥远镇狱侯和谢山客也不会自降身份来与这些个阴沟里捞偏门的小角色为难反而镇狱侯麾下黑鸦私军的一举一动更加的引人注目。
于是在有心人的宣扬下当日诏狱黑鸦校尉刘屠狗为了救下追随法十二大师的诸多信众硬抗神通一刀当场重伤垂死的侠义之举短短数日内已然传遍京师假以时日必定名动天下。
更有甚者黑鸦卫进京路上的所作所为、金城关斩旗之功、孙道林被斩首灭门乃至原本先登卫的种种事迹都开始在京师里悄然流传。
这些事迹有好有坏或是确有其事或是被添油加醋从而面目全非或是根本就子虚乌有、凭空捏造而来一经传播自然褒贬不一。
许多人觉着黑鸦卫虽然横行跋扈但其中不乏刘二爷这样的好汉比起欺压良善更愿意向强者和恶人挥刀。既然是好汉跋扈一些原也算不得什么大伙儿让一让又何妨?
反之对黑鸦卫不以为然乃至深恶痛绝的也是不乏其人。
奈何刘二爷当日救下的人着实不少官员家眷、平头百姓乃至江湖各色人等皆有只要这些人还没忘记这救命之恩黑鸦的名声就还不至于臭不可闻。
听到此处刘屠狗方知无论是京师街巷中随处可见的普通百姓还是那些盘踞于市井的地头蛇这些他从未留意关心的小人物自黑鸦入城的那天起生死荣辱都将系于他手。
在这些人之中又有多少曾经的狗屠子和老白呢?
长安县治本就在京兆府之内离得并不很远刘屠狗未及太多感慨行不多时远远就见到数十黑鸦将一座官衙团团围住官衙大门敞开门内只有几个衙役在个个战战兢兢地哭丧着脸生怕黑鸦们一言不合杀进门去。
有了方才一番感悟再看这些衙役时刘屠狗不免多了几分恻隐之心。
他朝刘去病招招手:“怎么回事?要进便进、不进就走赖在这儿堵门做什么?瞧你们把人家吓的。”
刘去病见是二爷连忙策马过来。
他对刘屠狗不着调的训斥和疑问置若罔闻反而是将二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见他的气息虽若有还无但面色如常不像是刚刚大战了一场的模样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又有些疑惑。
刘去病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黑鸦欲言又止。
刘屠狗见状笑着摆摆手:“羊泉子已被我所杀死得干干净净欠咱黑鸦的血债已然销了。”
此话一出在场黑鸦人人振奋看向二爷的目光更加热烈了几分。
虽然刘屠狗空口白牙并没带回羊泉子的尸身但他历来说到做到、从不欺人说羊泉子死了那就肯定是死了。
为了几条粗鄙军汉的贱命刘二爷不但追杀羊泉子数百里沿途捣毁许多宗祠庙宇留下天大的恶名还跟一位亲王叫板非但公然登门杀人最终竟然还真教他杀成了这样的主将又怎能不令他们甘心效死?
也唯有刘去病跟在公西小白身边做了一段时日的侍卫长见识非比寻常才能略微体会其中的艰难和凶险。
若无意外按照二爷往日遇强更强、把人往死里得罪的行事风格只怕日后诏狱南衙将时刻面临那位汝南王的反扑和打压了。
刘去病心知此刻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连忙收拾好心情向刘屠狗解释道:“二爷我并非怕了这几个衙役只是这位长安令确实非比寻常。传说此人能够高升入京是因为得了权相敖莽的青眼赴任之时又被高僧法十二一路护送北上是以无论黑道白道都敬他三分、无人敢犯。”
“此人接印履新之后行事极为刚正也不去拜见敖莽只是端坐县衙大堂听讼理事。不过数日之间就重重处置了几个家世显赫的纨绔子弟秉公裁断了数起久拖不决的疑难大案令百姓既敬且畏因着个什么典故便有读书人称他作‘强项令’。如今他不肯放行病奴儿不敢擅自做主如何行事还请二爷示下。”
刘屠狗恶狠狠地瞪了自家刀奴一眼:“难为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好的不学偏跟公西小白学了一身瞻前顾后的臭毛病!你啊莫要忘了当日捧刀时的凶狠决绝、孤注一掷……”
说到此处刘二爷忽地一顿摆摆手道:“算了你境界不到说多了反而不好。”
他轻轻咳嗽一声吩咐道:“你带人去大牢提人便是谁敢阻拦别打死了便成。”
“至于二爷我么这就去会会那劳什子的‘强项令’!”【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