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凉如水远方天际隐约显现出一抹浅浅的鱼肚白。
远离官道的乡间原野上羊泉子拎着小药童一大一小两人如蜻蜓点水般纵掠而过沿途的青草被劲风一带轻轻摇曳着抖落几颗晶莹的露珠儿。
四野静谧唯有语声隐隐在晨风中飘散远去。
“小子你当真与你那二爷非亲非故?那他为何要为了你长驱数百里一口气追杀老子几天几夜?”
羊泉子颇有些恼怒任谁被一个后生晚辈如此逼迫恐怕这心里都不会如何痛快。
小药童一如既往地闷声不吭他眉头紧皱额头上赫然多出了一个浑圆的黑点儿忽大忽小、忽深忽浅彷佛一条蚯蚓在泥土里钻进钻出瞧上去十分诡异。
老魔头见状不以为忤反而有些迫不及待的欣喜冷笑道:“你能吞下这么多着实出乎老子的意料资质尚在其次这份心性尤为难得。可惜啊你越是这样剩下的时日便越少再不得空多说几句话以后便是想说也没机会了。”
他虽这样说却根本没指望倔强冷漠的小药童真能搭腔顿了顿便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好歹你死前得窥些许气运生化流转之道这是周天修行大秘即便是朝闻道夕便死恐怕也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吧?”
小药童闻言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盯着羊泉子却是被那句“朝闻道”勾动了心事。
曾几何时有一位白发鬼医城头酣战于数千人面前念叨了一句朝闻道朝即死随后粉身碎骨全无半点儿遗憾。
羊泉子被小药童这一眼盯得有些莫名其妙瞪眼道:“怎么不信?还是看不上老子这般邪魔之道?我辈修者吞气截运在这天地眼中,哪个不是贼子哪个不是邪魔?嘿嘿灵感之上缘何是神通?凡夫俗子不知究竟说什么神道式微当真是让老子笑掉大牙!”
老魔头忽地仰头看天语气怨毒又不经意间流露出几许伤感怅惘。
“不成神通便不知这所谓浩荡周天是如何逼仄狭小大道窄窄如线万古几人可出?”
他的声音陡然轻柔起来看向前方阴测测问道:“阁下说是不是?”
小药童见状一愣将视线从那如霜雪一般的白发上移开低头朝前看去。
前方不远处旷野之中孤零零长着一颗古树树皮如鳞透着苍老之态。
古树不高树冠却极茂盛大如伞盖。
伞盖之下静悄悄坐着一人以小药童的方位恰对着这人的侧脸。
那是个相貌温润的中年男子头戴金冠身着锦袍玉带袖口以金线绣了一柄长刀。
这人虽是坐着却也能看出身量极高两肩尤其宽阔放于膝头的手掌骨节粗大显得极为有力才让人看出当是个握惯了刀剑的武夫。
最引人瞩目的是这人身后背了一只黝黑的大铁匣子看上去极为沉重深深地陷进树下潮湿的泥土里。
羊泉子发声询问时离着古树尚有百丈语声虽轻柔前冲之势却陡然凶猛蛮横起来待一句话说完时轰然落地距此人已然不足十丈看似还远然而于真正的高手而言这点儿距离抬脚可至。
“阁下是谁?老子自问灵觉明锐几可达五百丈今日直到百丈之外竟还没能感知到阁下半点儿气息如今的高手就这么不值钱?”
一看就是富贵中人的中年男子站起身缓缓转过身躯虽不知在潮湿的泥土里坐了多久身上竟没沾上半点儿污浊。
他轻轻掸了掸锦袍抖落几颗落在衣摆上的露珠儿整个人纤尘不染这才展颜和煦一笑道:“相州魏二。”
羊泉子目光一凝:“可是魏氏家主、人称相州二爷的金刀魏叔卿?”
中年男子笑着拍了拍身后铁匣点头道:“正是魏某。”
“你特意在此等老子?你怎知老子要从这里经过?”
“这几日间一支自称归属诏狱的黑衣边军沿着蓟、青二州与北定府的边界划出一道巨大而漫长的弧线沿途横冲直闯、破家毁祠惹得数州百姓怨声载道。在下粗通神道再联系诏狱的职司便有了些许猜测虽不知黑鸦卫所追是何人推断出路线却不难。”
魏叔卿停顿一下温和恬淡中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尊驾不该来相州。”
老魔头闻言瞥了一眼对方背后的铁匣阴冷一笑透着不加掩饰的残忍与贪婪:“大好气运不用在自身反用来养刀不怕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魏叔卿不以为意摇摇头道:“私集气运乃是灭族大罪魏二死不足惜却不敢连累族人。倒是尊驾倒行逆施眼下北定府在内数州皆已闻讯各有大军追索只怕将有不测之祸。为尊驾安危计还请不要入我相州。”
羊泉子气极而笑:“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老子虽是偏居蛮荒乡野却也听过你魏二的名号可惜今日一见才知言过其实竟是个敢做不敢认的怂包软蛋!知道私集气运是大罪你养刀的气运又是从何而来?”
“截我魏家三代之运尽集于此这是家事朝廷亦不会过问。”
羊泉子闻言一怔忽地放声大笑:“都说老子是邪魔却也比不上你这个疯子更邪性!若是此刀有失你魏家岂不就此**、世代皆苦?不不出三代就要被人吃干抹净哪儿还能有世世代代?”
魏叔卿依旧轻描淡写道:“若能养出一柄镇运之器甚至魏某凭此成就神通魏家自然兴盛十倍百倍若不能衰落是早晚的事又有什么可惜?”
他猛地一拍铁匣其中刀鸣大作宛如龙吟:“匣里金刀一柄染血未曾干。”
话音才落西方忽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一道刀光冲天而起刀意凛然似与魏叔卿匣中刀鸣应和。
直到此时魏叔卿方才露出几分凝重神色肃然道:“好刀!”
羊泉子暗骂一声该死狞声道:“好!老子不入你相州便是。”
他扭头便要向南才迈出一步便听魏叔卿笑道:“尊驾且慢还请留下手中羊与这个孩子。”【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