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刘屠狗与南史椽走出瘟庙小三儿不出意料守在门口憨厚的脸上满是恭敬。
刘屠狗稍稍犹豫取出《乙木诀卷一》随手撕下前半卷又特意剔除了书皮和写有“镇压诸天”的那张扉页扔给了小三儿。
至今没被刘屠狗记住大名的小三儿下意识接过半卷筑基法门看了几行便愣在原地。
南史椽看在眼里知道肯定也是刘二哥随手带出宗门的解闷书籍却故作惊讶地感叹道:“小弟虽不知二哥给了他什么法门但想来足够他在俗世中出人头地兴盛家族了若是天分足够甚至能踏上修行路这份恩情太大了。”
小三儿如梦初醒忙重重跪下除了双手高高举起将半卷书捧在头顶整个人近乎匍匐在大雨后的泥泞里瞬间成了一个泥人。
刘屠狗咧嘴一笑对南史椽道:“你的好意二哥心领了我不过是一时兴起算是酬谢他一路上的陪伴解闷了。”
没再理会打算长跪不起的小三儿刘屠狗以狗屠子曾经梦想过无数次的洒脱豪迈姿态抱拳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阿椽咱们有缘再会!”
南史椽北上中原后又转道西行扬言要西出玉阳关追随二百年前那支卷土西向的大周铁骑的足迹亲自丈量史册中“马踏连城、灭国七十、封侯十、异姓裂土者二”的荆棘血途与东去的刘屠狗正好南辕北辙。
雨后清晨大周西陲繁华郡城一个破败神祠的门口西去书生与东行刀客拱手为礼身旁泥泞中有一人跪倒沉默不语。
金色的光线斜斜照来三人同沐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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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雨洗净了青山刘屠狗孑然一身出阳平东门一如他孑然一身出兰陵。
城门处熙熙攘攘有担菜挑柴起个大早进城来卖的穷苦人也有满载货物趁着天气凉爽早早赶路的商旅马队。
还在兰陵的时候刘屠狗就见惯了这类场面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真正走出城门甚至离家远行千万里。
只是刘屠狗并没有多少感慨的情绪与这些为了生计不得不奔波的人不同他是个并不急着赶路的闲人晃晃悠悠溜达的同时手里还抓着两个热乎乎的烧饼开怀大嚼。
这下就完全破坏了原本二爷那背长刀跨利刃长发披散黑衣裹身的凶恶形象。
尤其右小腿被凤九划开的几条口子还在皮肉倒没什么大碍一夜过去已经止血结痂只是变成一条条的几乎被撕烂的裤腿却变不回来了。
身后马蹄声急刘屠狗没回头叼着烧饼轻轻一跃躲到路旁。
五骑快马狂飙而过丝毫未因城门附近人流车马汇聚而有丝毫减速。
此时刘屠狗才后知后觉似乎刚刚只有他一个人赖在官道中间来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心头涌起的一丝怒气也就瞬间消散了。
路边车队中的几个年轻汉子原本幸灾乐祸地远远瞧着想看看这个敢于横行霸道的刀客是不是真的艺高人胆大没想到这么没种一个屁都没放就认怂了纷纷失望地移开了目光。
然而那五匹撒欢儿奔跑的快马却很快被勒住缰绳不仅被骑手驱使着去而复返更是径直停在了那名年轻的黑衣刀客面前。
去时五骑排成一线回返时却是一个半环形隐隐将刀客包围了起来。
附近的行人立刻散了个干净远处却投来更多兴奋的视线。
马上骑手俱是着皮甲带钢刀的红衣军士大周以火德而兴尚红是以军卒皆着火红袍子百姓私底下称呼他们为赤佬
这五个红衣骑士显然就是赤佬。
为首者生得鹰鼻豺目极容易给人留下狡诈凶残的印象。他腰间插着一支红底银边儿的小巧木制令旗这说明此人是军中的最底层军官官职是百夫长民间俗称小旗。
这个由山贼摇身一变而成官军的老相识居高临下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刘屠狗一只手已经按上了腰间刀柄。
刘屠狗抬头笑道:“旗总大人找在下有事?”
被尊称一声“旗总大人”的百夫长表情不变视线从刘屠狗眉心的殷红竖痕向下移动在他腰间的屠灭刀上稍稍停顿又飞快扫过他右腿上的烂裤腿终于注视着刘屠狗平静的眸子开口道:“阁下便是如今江湖上盛传的活阎王刘屠狗?”
不同于张扬醒目的相貌此人说话时十分平静内敛。
他说得郑重其事语气中虽没有敬意却也听不出嘲讽如对一个素不相识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倒是身后四名骑卒面露不屑看向刘屠狗的目光便越发地不怀好意想必是对“活阎王”这个匪号十分反感只是在上司面前不便发作罢了。
刘屠狗也很认真地点点头却不说话。
一名骑卒见上司的眉头微微皱起终于按捺不住怒道:“大胆!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也敢在旗总大人面前放肆!”
刘屠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低声道:“这位军爷息怒小人从来胆子小又哪里敢放肆。小人只知道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
他顿了顿继续道:“就是与人为善该杀就杀!”
这话一出口周围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瞬间安静。
出言训斥刘屠狗的那名骑卒也是一愣眼前这个落魄游侠儿明明已经服软低声细语言辞谦卑不成想最后一句话却说得斩钉截铁、森然无比如平静江水突然汇入湍急峡谷大浪排空要将人撞得粉身碎骨。
那骑卒恼羞成怒噌的一声战刀已然出鞘。
他看了上司一眼见阴沉着脸的上司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于是双腿一夹马腹越众而出朝着刘屠狗头顶就是一刀劈下。
刘屠狗侧身轻松避过屠灭刀自骑卒胯下战马的右前腿一切而过。
那匹健壮战马发出一声悲鸣陡然跪倒随即右眼被一把雪亮利刃刺破直贯入脑。
快得不像话的短刀狠狠一搅继而微微向上一挑战马的头盖骨便给卸了下来脑浆流了一地。
嘶鸣声戛然而止。
马上骑卒猝不及防重重跌落在地他倒是硬气一声不吭挣扎了一下却爬不起来一张泛着铁青色的脸瞬间涨的通红。
刘屠狗弯腰一把将灰头土脸的骑卒拉起不顾他的挣扎与怒视将他轻轻倚靠在倒毙战马的身上呵呵笑道:“军爷小心些即便军爷骑术高超偶尔马失前蹄也是有的。”
百夫长挥手制止了拔刀出鞘作势冲锋的另外三名手下用依旧平静的语调道:“好胆!好杀心!”
皱皱眉便能教手下毫不犹豫当街伤人出师不利仍然能心平气和刘屠狗不由得对眼前这个曾临阵脱逃的小军官刮目相看:“旗总大人才是好手段!好心胸!不像在下心眼小的很总不愿意委屈了自己。”
时而是天真烂漫的赤子心性时而如狠辣奸猾的江湖老狐狸狗屠子与活阎王是刘屠狗的一体两面。
仿佛没听出刘屠狗话语里的夹枪带棒含沙射影百夫长松开按刀的右手在马上抱拳道:“在下阳平右卫麾下小旗薛渭臣自从前次与刘兄狭路相逢不仅在下十分想念校尉大人更是慕名已久。这回刘兄可要随我回营小住几日好让阳平右卫尽一尽地主之谊。”
刘屠狗为难道:“薛兄太客气了不是小弟不愿意实在是怕诸位兄弟的战马再有什么损伤何况小弟这就要出发去中原闯荡再也没有机会与阳平右卫的弟兄们狭路相逢还请薛兄向校尉大人转告小弟的歉意。”
薛渭臣闻言稍一沉吟很快摆手道:“刘兄太客气了既然刘兄去意已决渭臣也不便挽留这样吧这匹战马脚力尚可便赠予刘兄以壮行色!”
说罢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向刘屠狗。
刘屠狗也不推辞大方接过笑道:“薛兄盛情小弟愧领。”
薛渭臣转身骑上部下让出的战马等三名部下带上那名受伤骑卒五人三骑立刻纵马回城期间再没有向刘屠狗看上一眼。
刘屠狗瞅了瞅静立身侧的白色健壮骏马虽有些不纯的杂毛但已经很是难得。心说这位“薛当家的”倒是知情识趣见二爷我当真敢在城门附近开杀戒便知道只有让二爷安心逃命他才可能免去一死。
可是二爷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扭头四下一扫骑马?爷们儿不会啊!
远远围观的各色人等连同几个一直不曾有所行动的东门卫兵纷纷移开目光生怕也如地上那匹可怜马儿一般给一刀掀飞了天灵盖儿。
待刘屠狗转回头这些视线又好奇地瞥了过来。这位爷此时还不上马逃遁莫非要等那位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旗总大人领着大军来围剿么?
偏偏这位爷原地琢磨了半天怎么竟然还干脆闭上了眼?
紧接着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那匹白色骏马突然发出一声悲鸣前腿弯曲自行跪在了地上头颅低伏如同跪拜。
在无数人敬畏的目光中黑衣刀客不紧不慢地跨坐上马鞍然后轻轻拍了拍白马的脖子白马就温驯地站起来沿着官道缓缓行去。
行了几十步白马渐渐由缓行变成碎步小跑最后更干脆扬蹄飞奔起来载着长发随风狂舞的黑衣很快消失在道路远方。
随着白马一骑绝尘的不只是那位负刀黑衣和一旗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追兵还有一则在民间流传甚广的奇闻。
有魔头黑衣白马自西来。【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