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向来重礼仪讲规制大燕皇宫占地两千亩而后宫所占不过五分之二。可即便是这五分之二其间宫殿布置规格宫妃分配皆是学问。安贵妃的清都殿德妃的两乐殿像两座大山各占一方相互角力。新人入宫后踏出脚的第一步是东是西便能决定了日后在宫中的生死走向。
可是到了今日两乐殿持续数十年的荣耀终将结束奢华富贵的院内一片死寂来往侍从不敢抬头连院中最宝贵的大雪兰生了白斑也无人察觉。他们现在只有等只有那位主子咽了气他们才能长舒口气。
“德妃姐姐你放心太医们都在想法子必是能将您医好。哎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后面那半句安贵妃声音压了压虽说像是自说自话可却也能恰好传入身边人的耳中。
太医早已下了论断德妃也就在这几日了因而燕皇才肯暂时解了炳王的禁足将他召进宫来送德妃最后一程。
安蔚仪和常思妉同时入宫安蔚仪娇美常思妉温柔二人平分圣宠各有皇子若非安蔚仪后又拼死诞下五皇子险些殒命否则绝不会被封贵妃之位。虽说位份高了一头可即便如此德妃在宫中势力依旧稳固二人斗了数十年也未能分出高下。
安蔚仪曾想过她们之间决胜之日的场景那一日她的儿子登上皇位自己荣为太后全副仪仗坐在上面看着常思妉和她的儿子向自己下跪请安他们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恨却毫无办法常思妉的求而不得才是她最想要的胜利。而现在这样一个咳嗽就能让常思妉差点断气。自己当让想让常思妉死可只有死在自己的手上她才会高兴如今这样的结局安蔚仪心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惋惜
燕皇越崇握住德妃的手看着陪伴自己几十载的人如今容颜虽老但仍可辨当年的风姿心中唏嘘安慰道:“妉儿你且放宽心朕必会叫太医用心照顾你一切都会好的。”
德妃摇摇头虚弱的开口道:“圣上臣妾知道自己的身子没用了。陪了您这么久臣妾累了也倦了您就放臣妾走吧。”
一风一雨皆是圣宠在这后宫谁人敢说疲倦又有谁敢言离开。越崇皱了皱眉出言提醒:“德妃莫不是病的重了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
无力的勾起嘴角德妃还想开口继续却被一旁伤心流泪的越逸阳抢过了话头岔开道:“母妃您快些好起来逸阳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您说什么我都听。”
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越逸阳德妃如何不知越逸阳是不想让她再开口惹怒燕皇可到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上这些。
“圣上当年父亲送臣妾入宫是为了常氏一族的荣耀可您见臣妾的第一晚就告诉我入了宫就要和外面一刀两断臣妾听进去了。这些年来臣妾从未在您面前为常家美过一言邀过一次功即便是您要治我兄长满门的罪臣妾也未曾有一句怨言。至于那日在议政殿的长跪臣妾为了谁您是知道的……”
“朕知道你的苦心。“越崇握紧德妃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臣妾听了您的话安分的在宫中做一个嫔妃背叛了亲人忘记了家族臣妾对他们有愧呐——”
“常广利之罪证据确凿德妃你何愧之有是他们辜负了朕的信任。”
“他们是辜负了您但臣妾又何尝不是辜负了他们。”德妃痛苦的闭上眼睛“这几日臣妾每每都能在暗处到的都是兄长的身影他在质问臣妾当初为何不帮他?”
“胡闹!在宫中岂可言这些鬼魅之言蛊惑人心。”越崇愤然起身松开德妃的手。
可显然德妃并不想罢休挣扎的想起身下床被眼疾手快的炳王扶在一侧止住了其动作低声阻止。
德妃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道:“圣上臣妾是将死之人求您看在臣妾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准许臣妾的灵堂设在常府吧让臣妾的亲人原谅臣妾陪着臣妾说会话吧。”
还未等燕皇开口安贵妃便直接阻止“德妃姐姐您是圣上的嫔妃按照礼法入了宫门就不能再回母家您这么要求是在为难圣上啊给御史参奏的机会。”
听安贵妃这么一说燕皇的脸色更沉没有哪一个皇帝喜欢被御史参奏。安蔚仪本以为常思妉借着自己病重会抓紧机会替炳王求个恩典她这才特意赶来防着可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常思妉压根没抓住半分且不说妃嫔将灵堂设在母家祭奠于礼法不和圣上绝不会同意更何况圣上对常广利深恶痛绝德妃还一次次戳圣上伤口这最后的怜惜都要被耗尽。
瞥见燕皇越来越沉的脸色越逸阳心里着急开口道:“母妃你若想常家人我明日就接常家的那几个小姐进宫陪您说话。您还好好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德妃像是没有看到越逸阳的焦急一双眼睛只是盯着燕皇声音有些颤抖夹杂着几分病重的脆弱轻声道:“圣上您知道的妉儿怕黑以前有您陪着可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这一句勾起无数个浓情倦意的深夜勾起岁月相伴的点滴。越崇再看了一眼满含泪光的德妃终化作一声叹息“你好生歇着朕过几日再来看你……”
数十年的陪伴只换来一句不痛不痒的敷衍。
望着离开的背影德妃的脸上不见喜悲肩膀被越则炳强压的怒气捏的生疼德妃也毫不在意她还在等着另一个人的离开。
“姐姐何苦呢?”捏着帕子安贵妃看向一脸无望的德妃微微摇头。
“你我一起入的宫宫里是个什么样子你我最清楚这么多年我真的累了如今只想安安生生的走难道这也成了妄想?”
沉默片刻安贵妃终究长叹一声她和德妃斗了这么对年棋逢对手也算是另一种知己“在这宫里安生才是最难的。我会去尽力劝劝圣上的可这结果……”
“我知道。“
她们当然都知道结果会怎样越崇不是一个能听劝的人更何况是枕边风。但既然是安蔚仪第一次帮她她也向安蔚仪第一次投以善意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直到安贵妃退出屋外越逸阳带着哭腔道:“母妃您今日为何要顶撞父皇您知道这事是万万不会成的。”
“宫里这么多年一句话要掰成三瓣说吞两瓣说一瓣太憋闷了。如今临死总算能说一句全活话顶撞就顶撞了。”摸摸越逸阳的头发德妃微笑道:“当初你母妃去得早我私心像圣上讨了你你是个聪明的也是个心善的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越逸阳控制不住眼泪握紧德妃是手连连摇头从四岁那年她就知道德妃养她是为了成为炳王的助力可小孩子只要有人对她好就够了。这么多年在德妃身边虽然偶尔会被利用挡箭但德妃对她是好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
“孩子你父皇疼惜你但你也是大燕公主富贵和幸福你只能选一个也只能选一次。你叫我一声母妃我便最后在劝你一句自私些别为了别人为难自己。”
“母妃……”
德妃合上眼睛出声道:“出去吧就让你三哥在陪陪我。”
抬头看了看紧闭双眼的越则炳又看了看不愿在多言的德妃越逸阳心中一酸跪在地上郑重的朝德妃一拜随即退了出去合上屋门。
两乐殿终于只剩下母子二人。
本是合上眼睛的德妃突然睁开眼睛重回往日的清醒和冷静命令越则炳跪在他面前。
“母妃?”不是越则炳不愿跪而是德妃如今的身子连直坐在床都做不到他替母亲担心。
“我叫你跪下!”德妃的话依旧不变。【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