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院落古朴素雅。
在这宅子里林子朝吃惊的发现坐在中厅看着他的人竟是钟灏。本以为一队人马都出了变故能在此遇见他也是出乎意料。
听钟灏的说法多亏他运气尚可落入悬崖之时被株古柏挡了一挡后来在路上又遇到了荀羡的车队这才活了下来至于林子朝还活着的消息也是他告诉荀羡。
在一旁耐心的听完钟灏的话后荀羡这才开口:“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你们二位过了这一道生死劫也算多了一份历练。这几日我观钟灏兄擅算筹懂商道不知可愿钟灏兄可愿帮荀某打理生意往来?”
和他相处多日林子朝自是知道钟灏对于商场之道的手段如今他同自己一样也算是个死人若在回钟家反倒不利。荀家乃百家大家产业商铺自是众多更何况还有易梧楼在手林子朝以为钟灏必会答应不料他却拒了用的借口林子朝是半分也不信。
“钟某本是愚笨之人又经生死大难突然茅塞顿开既然当日承蒙公子搭救就不能将这条命浪费在黄白之物中大燕风光何等秀丽钟某想出去走走。”
钟灏突然起身冲荀羡郑重一礼“荀公子的救命之恩钟灏绝不敢忘只是现下无以为报只能待日后尽力还恩望荀公子见谅。”
见钟灏如此大礼荀羡也坐不住连忙起身扶住钟灏劝其不必放在心上。
林子朝在一旁看着也不出声。荀羡重礼又出自书香大家如此说话他并不奇怪只是钟灏这个曾经在牢车里和自己大谈揽财之道提起金银便眼中放光的人如今说在银子堆里竟是浪费生命这般大彻大悟林子朝怎么看都觉得有鬼。
只是还未等他琢磨出什么荀羡转头便问到了他自己“如今你的身份多有不便回京在寻煜王亦是不能若子朝不嫌弃这方小院便赠予于你当个安身之所若是不喜我可在帮你在城中再寻住处。”
“为何在寻煜王亦是不能?”林子朝端起杯子看向荀羡。
荀羡只觉林子朝这话问的奇怪这判其流放之刑的不正是煜王林子朝在同知城所做之事正是煜王所绝不容忍既知回去是死路何必自寻不快。
只是虽如此想着荀羡也没将心中所想全然道出只是反问“莫非你还要回燕都去?”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林子朝放下杯子笑道:“去为何不去明日我便打算启程回燕都今日之宴算是辞别。”
“如今朝中局势复杂煜王处境并不安全你既已抽身为何还要趟这趟浑水。”荀羡皱眉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况且当日煜王并无保你之意若你在入京被旁人发现以煜王如今局面不见得会救你。”
林子朝一笑没有说话夹起一根竹笋送入嘴中细细品尝其中滋味。
燕都他是一定要回内务府的账本他还未查清楚林余安究竟和燕国哪位朝臣勾结在一处他尚不知这些淬了毒的匕首他一定要拿到然后扎进林余安心口才能让其不能翻身。
更何况他出同知城的那一日便知越则煜给自己一个流放是何含义他不是不保不过换了一种方式而已。当日在府衙前越则煜替他挨的刑罚棍林子朝时时想起心口就难受的紧就冲这一遭自己也要回去。
再入燕都必是凶险万分越则煜可还会救他?
这个答案林子朝心中明白——不会了。
不是他不救而是自己足以自救。
见林子朝去意已决荀羡叹口气无奈一笑“也罢你若想回便回去吧出了事还有我只是你一人启程我并不放心容我三日处理完此间事宜你我一起回燕都。”
看到林子朝欲开口拒绝荀羡抬手玩笑道:“怎么是嫌我这身白衣太过晃眼路上引人注目若不然我回去换一身麻衣?”
林子朝见荀羡如此也不好在推辞只好应了。
三人就着一桌饭菜再不谈朝事时局只论奇闻异事坊间流传一个走南闯北一个阅览群书还有一个心之向往谈的也是尽兴。
一炷香后桌上只剩林子朝与钟灏二人摇头晃脑荀羡因有事先走一步临行前瞧着这二人的醉态吩咐人好生安顿不料这二人赶跑了服侍的小厮抱着酒壶继续说笑越说越荒唐。
钟灏晃着酒杯歪着头颇有几分酒后乱语的意思“他说的不错听传言煜王近来可是不怎么得宠倒是五皇子一步登天大有取代煜王之意如今这个档口回去可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你要是死了我之前的打算可就白费功夫了。”
“哦你之前有什么打算?”林子朝拎着酒壶一副醉眼朦胧套着话。
“生意人就要眼光长远觉得这块地以后能涨就要趁价低的时候趁早买进。你就是我下的赌赌的是你日后的飞黄腾达等你发达了我好去投奔啊。这苦劳你担成果我享怎么这桩买卖我算的不错吧。”钟灏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嘴里说着看似玩笑的话但一双眼睛丝毫没有被酒气晕了锐利。
睁开眼睛林子朝晃着脑袋看向盯着自己的钟灏笑而不语眼中仍是一片清醒半响后调侃道:“不都大彻大悟的人了吗还想什么以后的富贵。”
钟灏一愣随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子朝带着醉意点头道:“你大彻我大悟万事皆浊一醉方休——”
二人相视举杯相碰放声大笑。
人生难得一知己点到为止。
直至饮尽最后一杯酒钟灏抬起头瞥了眼四周无人眼睛一转依旧是一副醉态说道:“既然我要买进自是要投些本钱这个消息就当我的赌资了。”
林子朝软软的伏在桌上摇着手玩笑道:“我的价可不低这消息若不值改日你找上门来我可要放狗赶人想好啊。”
钟灏随口一笑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林子朝林子朝万没想到钟灏要说的竟是关于荀羡。
荀羡曾说自己是向汾河运粮途中得知的消息但依钟灏的说法荀羡运的粮食可不少甚至运往汾河赈灾的粮草有一半以上都是出自他手能在短时间调集比国库都还要多的粮食这份实力哪怕是百年荀家也不见得能够做到。
如此一来至少得出两条线索一荀羡背后不止荀家而且这个藏于幕后之人的手段不容小瞧二荀羡知道汾河大灾的消息比朝廷甚至比煜王都要早但以消息买卖立足的易梧楼却瞒了下来意欲何为谁都不知道。
虽还趴在桌边但林子朝已经收起了醉态细细思索起了怀疑“荀羡若要做不会轻易让人知道你如何得知他手中有这么多的存粮?”
“忘记我是因什么被关进大牢吗?屯粮涨价我自然要掌握市面还有多少剩余若非一夜之间汾河粮市突然冒出大量来源不明的米粮我也不至于一败涂地。”钟灏看着仍有怀疑的林子朝继续道“我不过给你提个醒这个荀公子不简单的很。但今日瞧着他对你倒是特别如今流言四起储位悬而未决煜王的处境的确不甚明朗他阻你回燕都确是为你好所以日后你要如何与此人相处还是要你自己决定。”
为他好?这种托词他很久以前就不信了即便亲人血脉都能勾心斗角其他人为何会无缘无故为他人好谁都不欠谁的。
林子朝眉梢一挑瞧着钟灏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调侃道:“怎么今夜这般掏心掏肺好像你我不会再见一般?”
“我明日便走这顿饭不是你的践行宴而是我的。”
“这么急?”
钟灏笑笑懒散道:“你在偃城还要待三天谁知这三天还有什么波澜我可不想再搅和进去耽误我赚银子。若是舍不得?那你就牢牢抓住煜王等他到了那个位置我闻着富贵味儿就来了。”
这话说是玩笑但也是实话若是换个人林子朝倒是不信可钟灏这个钻了钱眼的人必是肺腑之言。
林子朝曾问过钟灏以他的谋算若入官场自能有一番作为为何痴迷于算筹之间?
钟灏答的也坦然这世间人各有志有人喜文有人爱武而他就喜欢那些金灿灿白花花的黄金白银赚钱于他而言才最是有趣。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林子朝想起这段日子来与钟灏的谈天说地如今分离在即颇有感慨打趣道:“这践行宴没花你一分临走还让我欠你个人情这饭我吃了大亏你我交情不够让我顶着冷风送你一程明日自个儿走吧。”
“我俩交情浅的很只要记得日后我若讨饭上门别放狗咬我还有若我比你过的好你也别上我家的门拖累我便够了。”
此话言毕二人相视大笑就算别过。
……
钟灏走的很安静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荀羡知道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林子朝在偃城吃吃逛逛。待到第二日荀羡约着林子朝撇下随从小厮二人一起到了家街角茶馆静静听书。据说这位说书的先生说前朝野史最是出众。
“话说前朝后宫曾发生过一件奇案两位后妃曾在同一日同时临盆只是一个生下个健康男婴另一个生下一个眼冒绿光的怪物那怪物头长犄角浑身像被剥了皮的羊羔一样血淋淋的。这个怪物刚被产婆抱在怀里瞬时扑起冲着那婆子的脑袋就是一口敲开头骨砸吧着嘴把那婆子脑袋里的脑髓吸了个干净。许是饿了十月那怪物愈发猖狂偌大的一个宫殿成了那怪物的进食之所殿中众人无一活口后来前朝皇帝请了高强道士布下大阵烧了宫殿这才灭了那怪物。”
“后来那道士推算这怪物本是另一妃子的腹中死胎但那妃子请了高人日日下咒生生来了个偷梁换柱把那健康的皇子转到自己腹中而自己怀着的死胎送到另一妃子的肚子里。那死胎难以安生积了大怨才有此番祸事。”
“可见这后妃争斗丝毫不亚于那朝堂角力若无一子傍身便是要想着法子生生变出一个来。那怪物被自己亲娘逼到那般境地可怜可叹——”
周围人听得无不是起身辩驳自说自话有人说那怪物吃人可恶有人说那后妃为了权势造下大孽可憎总之一片热闹每个人发表者自己的高见好像自己是亲历者一般。
林子朝听完勾勾嘴角全不在意荀羡看在眼中问道:“子朝似乎不以为意?”
端起茶杯吹起上面的热气林子朝轻声道:“戏说嘛当做故事听听就好何必较真。”
“虽是戏说但有句话倒是不错后宫连着朝堂腥风血雨丝毫不差。一个皇子若想安然诞生长大成人最后登上储君帝位一路走来没有一个有力母妃外家怕是不易。本朝皇后诞下前太子不久便与世长辞前太子体弱多病了十多年终是没有撑住。恪王外家虽是大族但不过只有个清流之名恪王被诬谋反后除了上书奏表再无作为终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被诬?
林子朝眼中划过一丝警觉抬头道:“你似乎对恪王谋逆有不同的看法?”
荀羡笑笑指了指身后的一堆人轻声道:“近日来流出不少传言其中就有恪王谋逆的新证我听了些倒觉得此事确有蹊跷。”
皱了皱眉头林子朝侧耳留心着身后之人的攀谈。
“立嫡立长前太子没了按着规矩这储位本该是恪王的结果炳王煜王心里不服气便联手做了个局栽赃恪王要不然最后怎么会是煜王杀了恪王就是怕恪王说出真相。瞧瞧这纸上写的那可都是真真的——”【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