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煐再睡醒时已经第二天的清晨。
安静地睁开眼床上有纱帐。这是沈濯特意让邸舍给他另加了防蚊子的。
只是沈濯不知道他在山林中行走那么久城里的小蚊子根本就啃不动他的筋皮了。
秦煐静静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有出现邸舍里还没有几个人起身近处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街上的一两声咳以及牛车慢慢经过的轱辘声。
真是个安详静谧的人间。
——门外有人动了动脖子秦煐听到了轻微的咔咔声。
他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昨天先端来的两碗粥看来是沈濯特意吩咐了厨下晾得温凉了他几乎是倒进的肚子瞬息间就空了碗底。
请来的老医生应该是密恭县城最好的坐堂大夫了瞥了他和风色俞樵一眼就说了一句:“长期奔波底子亏虚得温补。”
搭了脉老医生只嘱咐:“生冷油腻辛辣不可太过燥热的补品不能用。”
然后就想走。
还是沈濯在外间说了一声:“给他们瞧瞧身上的伤。”
衣襟掀开从隗粲予到老医生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三个人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各种伤痕刀伤、剑伤、箭伤还有树枝荆棘划下的深深浅浅的痕迹。
看起来最可怖的是风色大腿上的一刀几乎要砍断了他的腿筋。
而最严重的是俞樵背后的箭伤——老医生说那一箭迁延太久以后怕是会影响到俞樵右手的抓握力道。
秦煐身上的伤是最多的却都算不上严重。
拿老医生的话说:“这位小爷倒是聪明看着伤多都不致命。”
老医生一一看了他们的伤惊疑不定站起来便要走——这种伤法必是遭人连番追杀他们三个手里必定有人命!
直到手里被塞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方道:“难怪贵仆让我一定带上最好的金创药可惜小老儿想得不周到这药量却没带够。烦请派个人跟着小老儿回去拿罢。”
上了药重新包扎了伤口沈濯掀帘进来顺便带了给他们的菜、饭。
一簸箩白面馒头呼呼冒热气却只有六个。
用大大的盆子装来的萝卜白菜炖羊肉上头还洒了香葱芫荽香气四溢。
还有一盆汤清鸡汤里切了番茄飘了蛋花。
——都是西北最普通的食材菜肴的颜值都不高。甚至量也不算大。
唯有一个优点:好吃。
贼他妈好吃!
他们仨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
风色和俞樵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濯:“二小姐没吃饱还有吗?”
厨子下意识地点头。沈濯却冷冷地告诉他们:“再吃也有但是明儿起这辈子都甭想再吃到这两道汤菜。自己选。”
秦煐当时就嘿嘿地乐。
现在双手轻轻地放在胃上秦煐还能感觉得到那里头微微的暖意。
他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有沈净之在可真好啊……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秦煐翻了个身。
外头有人轻轻地叩门:“三爷您醒了?”
是太渊的声音。
这个家伙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替了给他守门的人。自己迷迷糊糊的也就没理。
——反正是沈净之的人他若是连她的人都信不过那还不如直接抹脖子算了。
“嗯。”秦煐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再翻个身嘟囔“我再睡会儿……”
太渊刚要推门的动作停了下来轻声道:“那您睡小人守着。”
秦煐在床上放松地摊平眼睛再次看向床帐笑容渐渐敛起眸色渐渐加深。
一心想他死的人除了皇后娘娘竟然还有别的人。
这一点大概是他最后沦落到这种凄惨地步的主要缘故。
母妃当年没有得罪过朝中的人。
对于旁人来说他具备的威胁大约只有父皇的宠爱和沈信言这个老师兼未来岳丈。
想到这里秦煐的嘴角忍不住又弯了一弯。
算了不要自己瞎想了直接去找沈净之聊天吧。
她手里的消息总比自己多。
秦煐一骨碌爬了起来可还没等他扬声喊太渊就听见了外头有人在嘤嘤哭泣:“侍卫大哥奴是来给殿下请罪的……求侍卫大哥通融……您不知道奴和殿下的关系……”
日!
秦煐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就忘了沈净之还捡回来了这个二货呢?!
云声当时怎么就会心软得不肯弄死这个二货呢?!
现在倒好平白地给自己和沈净之留下了这么个大麻烦不算说不定还就因为这个二货把自己的性命也送了……
他正在懊恼地挠头外头沈簪的哭声已经大了许多:“殿下奴奴来给您赔罪的……”
再让这个二货殿下殿下地喊下去自己的身份就别想藏住了!
——这个太渊!怎么跟云声一样拎不清!?
秦煐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外头只听得砰地一声动静全无。
呃?
这是打晕了?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轻悄地响起来:“对不住对不住我就上了个净房……”
太渊哼了一声。
“小姐说等三爷醒了即刻启程去洮州。密恭不待了。”女子的声音在继续。
太渊愣了一愣:“最稳妥的难道不是在这里等着二位伯爷来接么?”
女子嘻嘻地笑:“你说的好有道理啊你去跟小姐说啊。”
秦煐嗤地一声笑。
跟沈净之说这个话?太渊怕不是要找死么?
太渊和那女子都听见了秦煐的笑声太渊忙回身低声问:“三爷起身么?”
秦煐嗯了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扬声道:“我自己盥洗。不是即刻出发么?你去收拾吧。”
那女子听了显然松口气忙插嘴道:“属下净瓶先带着这位簪小姐去车上了。三爷慢慢来小姐那边备了早饭马上给三爷送过来。”
秦煐一想到昨天的饭菜便觉得口舌生津、饥肠辘辘忍不住问:“早饭吃什么?”
呃?!
净瓶和太渊在外头面面相觑。
直到上了路坐进了马车沈濯还在挖苦假扮车夫头戴斗笠坐在车辕上的秦煐:“你说说你到底还能有点儿啥出息?吃吃吃!就知道吃!往后全天下的吃食都是你一个人的你还怕吃不饱怎地?就为了一碗豆腐汤差点儿跟风色打起来!你个吃货!”
秦煐舒服地靠着车厢跟着马车晃来晃去满足地摸着肚皮低声回答:“沈净之那豆腐汤是你做的吧?真好吃。我明儿还想吃。我以后天天都想吃。”
马车里顿时一片安静。
拉车的马行走得慢慢悠悠、不急不躁。
秦煐笑着拿手里的鞭子敲了敲它心想这畜生的屁股为何扭得这样风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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