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便叹气:“是啊怎么可能跟他们有关?我听别院扫地的那个王婆说他家太爷走得早母亲懦弱生被族人欺负得跳了井。就信明爷一个人拉扯着信昭姑太太和信成爷长大。在吴兴县里简直是见人矮一辈。哪个会替他们着想哦?”
沈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书册倒下:“你不过才来了一天就学人家江南人哪个咦哦!”
曾婶也笑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又道:“不过我听说二房的家风极好。信明爷管弟妹和孩子们都特别严厉……”
沈濯却打断了她问道:“玲珑你刚才说信明爷的母亲被逼得跳了井?”
玲珑点头道:“是。王婆不肯细说。我后来跟别人闲聊的时候也问了问人人都躲着。我觉得这事儿小不了。”
沈濯若有所思。
曾婶则拧了眉:“我上午出去街上买东西听见有人骂信成爷抠门儿旁边有老人帮着分辩说了一句‘二房当年豪富’。接着就有人瞧见了我大家就都不敢说了。”
沈濯眉一挑:“二房?豪富?!”
她想起来那天祭祖时沈信明的一身灰白旧袍。
玲珑却又凑过来道:“我还听说三房在族里也不太得势。说是当年老族长险些把这个位置给了德敬爷的缘故……”
沈濯眼风飘过又立起书册来看:“八卦!别告诉我你们是凑上去问的啊!丢人!”
玲珑哪里还不知道她的心思笑嘻嘻的挠了挠脸:“您还真说对了。我还就是凑上去问的。别院里的人就别提了挨着过来跟我闲聊说这个贤惠那个能干的我瞧着人人都想上京呢。
“所以我就索性跟来夸东家的打听西家听了不少八卦故事儿。不过里里外外的没有一个人敢说长房和四房的不是也是有意思了。”
沈濯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句“当年二房豪富”书册再倒下沉吟片刻问道:“二房有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么?”
玲珑点头:“有。信明爷家大闺女去年嫁了人。如今家里还有个小儿子叫沈典今年十五。”
沈濯嗯了一声:“好明儿曾婶打听一下他的行踪咱们去偶遇一下。”
曾婶笑着称是。
虽说这趟来老宅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完成爹爹交代的任务请那位“北渚先生”去给爹爹当幕僚。但吴兴毕竟是自家的大后方若果然这样隐患重重那自己和母亲可能还真要费一番心思整治一下才好。
尤其是这趟是去京郊修祠堂。修好了沈家扬名立万修出了漏子背锅的可是陈国公和自家爹爹。
何况自家挑族人入府是为了培植帮手可不是为了做祸的。
沈濯心里有点儿不耐烦。
世家大族谁家还没点儿龌龊过往?自己在这里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哪里来的工夫去细细访查?说不得只好打草惊蛇一下让那些矛盾自己跳出来了。
——她却不知道正有人希望她能这样想这样做。
别院不远的一座庄子上小小的书房内。
“沈家那两个蠢货已经全信了咱们的话。这母女俩又都不是省油的灯。咱们撤远点等着看好戏就行。”
“那事不宜迟我今晚就走。”
“嗯我已经跟那位说了要去一趟湖州。等那母女俩把桌子掀了我再回来悄悄把那几个蠢货弄走……”
“上头有交代别对他们太好。人情冷暖权势利害他们总得再多体味体味。日后用得着他们咬人时更好拨弄。”
“是。万俟盛看着贪吃贪喝其实鼻子极灵。我这两年被他逼得已经快要暴露了。好在如今这边的事情已了我只留了两个暗桩打听那位北渚先生的消息。其余的人手已经交给老陶尽数带走了。你这一去我只能给你两个人护送你可一路小心。”
“放心。等事情都完了咱们京城再见。”
……
……
第二天一早刘氏同着沈沅带了雍伯和国公府的家下人等;又有吴兴沈氏族里派的两位旁支侄儿两个婆子、两个媳妇并七八个健仆连带着车船轿马浩浩荡荡——竟比来时还大的排场去了绥安。
沈涔拉着妹妹殷殷嘱咐沈濯则悄悄地塞了沈沅一荷包小金豆子:“有备无患。”
沈沅被她惊讶得瞪眼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涔脸色一变忙一把捂住她抽开系子的荷包低声命她:“财不露白。你自己贴身带着顶好连婶娘也不说。”
沈沅张口结舌连忙照办。又听见她娘喊她上车慌得去了都忘记跟沈濯道谢。
刘氏一行前脚出发万俟盛的人后脚便到了。
两个婆子、两个媳妇、两个丫头并两个长随。
跟罗氏回话的是两个婆子:“奴婢是奉命来接二小姐的。这两个丫头便是这个月服侍二小姐的请夫人先过过目。另有他们四个留下给夫人接短儿使唤。”
两个媳妇并两个长随往前走了半步跪下磕头:“春柳、秋英、福顺、寿官给夫人请安。”
罗氏抬手先让这四个站在一边仔仔细细先看了那两个丫头见都是安静老实的便露了笑容点头道:“依着你们老爷跟我们族伯的交情我自然是事事放心的。你们家欢小姐跟我们涔小姐投缘乐意多亲近是大好事。罢了你们俩妥当请了涔小姐坐车过去。我们族里也会有人送。安置好了记得给我捎信儿。”
能与父母官套近乎还能讨好国公府又省了自己家服侍的事情族里自然没有二话。当下便由沈信文亲自送了沈涔去了县衙不提。
但是这边郜氏看见万俟盛竟然还送了下人来给罗氏使唤脸色大变勉强了半天也笑不出来直言问道:“弟妹这是不放心族里的人么?”
咄咄逼人啊!
沈濯柳眉一挑抢在罗氏前头出了声儿:“郜伯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县令大人可是你们安排着非让见的。现在人家有人情过来怎么我们又不能收了?那到底该怎么办郜伯母给个明白章程我听听!”
郜氏的脸上一片铁青。
罗氏温婉地笑:“大嫂不要误会。这是我们这个皮猴子去人家里玩看江南什么东西都新奇。万俟县令捱不过她纠缠就索性派了人要带着她去寻东西什么又是太湖羊什么又是山塘藕的我听着都麻烦得慌。
“咱们如今有正经大事要做哪里分得出神来管她?我领了万俟县令这份人情也是借借他的威风。濯姐儿跟着他的人在外头逛想必借个天做胆也就没人敢打我闺女的主意了。”
罗氏含而不露。
然这句话大家都听得懂。
沈家是势大可再怎么样也不如万俟盛的乌纱帽能镇得住人。
沈濯想要出去闲逛想不被打扰沈家做不到但“万俟县令”四个字能做到。
郜氏被这一番入情入理的话堵得无言可对。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位侍郎夫人有这样难对付的?
不是说被庶房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么?
公公和孝叔一心觉得人家好拿捏一座侍郎府都能变成家族在京城扩展势力的踏脚石。可她怎么忽然觉得这个主意有点儿不靠谱了?
至少自己一个人对付她有些吃力了……
罗氏接着又给她台阶:“我听说大嫂答应了姐儿们要请她们吃新竹笋的?可惜沅姐儿去了她外家这事儿只得拖后了。不如这样不是族里挑了几个姑娘想跟着上京么?这个月请她们轮流陪着濯姐儿去玩吧?”
郜氏心思千折百转却只得接过话来:“好得很。她们几个也都盼着能早些跟濯姐儿亲近亲近呢。”
罗氏笑一笑端茶送客。
郜氏赶忙回去给想要上京的小姑娘们排一二三四的班——还要跟丈夫公公回禀一下罗氏的态度这次上京一事怕是不会太顺利了。
沈濯在榻上一声哀嚎倒了下去:“娘!你怎么能让她们轮流来?我会天天不得安宁的!”
当着四个万俟家的下人罗氏没好意思大巴掌拍她的尊臀只得一个又一个的眼刀甩过去:“不然怎么办?反正她们是一天也不会让你安生的。你以为挑拣完毕事情就过去了?门儿都没有!不到咱们出发上船我保证幺蛾子不断。”
苗妈妈和曾婶都深以为然连连点头。苗妈妈劝道:“小姐你耐烦些。本来咱们就是来做事不是游山玩水的呀。”
沈濯瘫软了几息的工夫又重新坐了起来握拳给自己打气:“我是罗氏七娘的亲女儿!我不能怕麻烦!走!我们去睡回笼觉!”
众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听到最后一句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濯不理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曾婶和玲珑回房口中却道:“春柳和福顺跟着我秋英和寿官留下帮我娘。”
罗氏笑着叹气摇头示意春柳:“你跟着去吧。”
两个媳妇中年轻一些的春柳屈膝答应一声忙追着沈濯进去。出屋时一回头却见罗氏已经温和地开始跟余下的人介绍苗妈妈并安排事情做了。
沈濯回了房真的拆掉首饰发髻爬上了床嘟囔:“睡睡饱了才能出门逛。”
一脸忠厚老实的春柳只好去看曾婶。
曾婶笑着拉了她的手到了外间。先彼此介绍了然后就道:“我正要出去给姑娘买点儿零嘴儿又不认得哪儿是哪儿。你陪我一起去吧?”
春柳满口答应。
等沈濯迷迷糊糊被推醒却是曾婶和春柳已经回来玲珑也趁机告诉她另一件事:“您那位大族伯母来了领了一群莺莺燕燕。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夫人说她已经受不得了您再不起她就让那一群雀儿都来参观您的睡姿!”【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