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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纯澈语气肯定。薛放离与他对视不期而然地, 薛放离想起头最痛时自己握住的那只手。
柔软、温暖。
他用力地握紧好似抓住了自己与人间的最后一点关联, 甚至有一丝贪恋。
可是不行啊。
薛放离阖上眼帘。
他对这位三公子, 似乎过于和颜悦色, 也过于感兴趣了一些。
少年喜欢什么入离王府求的又是什么再怎么菩萨心肠, 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会留他太久。
他这样病弱, 也撑不了多久。
再睁开眼薛放离面无表情地跨入马车他掀袍落座态度也冷淡下来。
江倦察觉到了但他没太在意只当薛放离身体不适, 安静地坐到一旁。
车马声辘辘马蹄踏过青石板远离了巍峨的宫殿进入喧嚣的街市吵嚷声渐起。
江倦认出是早上自己想要逛的地方, 他掀开帘子看看外面又扭头看看薛放离纠结了一小会儿, 还是主动放弃了。
算了。
以后再来逛吧。
江倦松开手帘子也跟着散下来珠串叮当作响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琉璃珠。
薛放离本以为他会提但江倦没有甚至是一反常态的安静他没什么表情地盯着江倦看。
江倦似有所感地望过来疑惑地问:“王爷怎么了?”
一直在看他。
薛放离没搭话只是垂下了眼皮。
许久薛放离终于开了口却不是在跟江倦说话。
“去别庄。”
江倦一听不小心扯动珠串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啊别庄。
剧情好像要来了。
车夫闻言开始掉头不够宽敞的街道几乎要被占满过路人纷纷避让无人不知这是离王府的马车——镶金嵌玉琉璃点缀极尽豪奢。
“吁——!”
与此同时又有一辆马车迎面驶来对方的车夫勒紧了绳索及时避让坐在车内的青年轻声问:“怎么停下来了?”
“回主子前面是离王府的马车。”
“离王府……”
青年面色一白似乎想起什么恐怖至极的事情手指也不住地发颤。
丫鬟点翠发现他的异常关切地问:“二公子您没事吧?是不是前阵子落水身子还没彻底……”
二公子。
是了他现在还是尚书府二公子不是什么离王妃。
青年也就是江念缓缓地舒了口气终于镇定下来。他摇摇头强笑道:“我没事。”
点翠还是有点不放心不停地盯着他瞧可看着看着她就走了神。
还没入府时点翠就听说二公子是京城第一美人了。可头一次见到二公子她觉得也没那么美后来偷着问了几位姐姐才知道是自己太肤浅。
——美人在骨不在皮。他们少爷虽不惊艳但是耐看且气质顶好小谪仙可不是开玩笑的。
点翠大字不识一个现在还没能领会到二公子的美可是全京城都夸公子生得美那公子便是美的她只当是自己无知。
注意到她的目光江念好笑地问:“你怎么又这样看我。”
点翠回答:“公子好看嘛毕竟是京城第一美人。”
江念笑了一下温柔地制止她“别乱说让人听了该笑话了。”
点翠吐了吐舌头“大家都是这样说的嘛。”
江念听得无奈心情却颇好。
上辈子他被指给了离王现在正胆战心惊地待在离王府寸步不敢离开院子生怕又撞上离王发疯被殃及鱼池与现在同丫鬟说说笑笑的轻松状态完全不同。
是的上辈子。
天可怜见江念在郁郁而终之后拥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他凭借着上辈子的记忆绝不会再为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比方说与他的同窗和几位皇子交好。
比方说接受安平侯的示爱。
上辈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位最终竟落在了安平侯身上他将是世上最尊贵之人。
只要陛下首肯只待宫里赐下婚来。
他也会成为贵不可言之人。
别庄在京郊处。
山下已是人间芳菲尽的季节山上却还是一片紫藤花海。
到了地方江倦被单独安置在别院待一切准备妥当高管事也来了一趟。
得知王爷在别庄歇脚他忙不迭取了一盒香料送上山来当然高管事还顺手拎上了江倦救下的狼崽。
“大夫看过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得养些日子。”高管事说。
江倦点点头蹲到笼子前幼狼好像认出了他脑袋抵在笼子上安静地流眼泪。
江倦叹口气“好可怜。”
他问兰亭要来帕子小心翼翼地给幼狼擦眼泪兰亭觉得不妥轻声说:“公子奴婢来吧。”
江倦摇摇头“不用。”
狼崽可能疼得狠了眼泪实在太多根本擦不完江倦摸摸它的脑袋高管事看得颇是费解。
只是一只畜牲罢了怎么值当亲自上手?
这位三公子可真是个奇人。
想归想高管事面上却未表露分毫他笑道:“王妃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先退下了。”
“好”江倦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他“等一下。”
江倦问:“王爷还好吗?”
高管事一愣搪塞他道:“……还好。”
实际上不太好。
高管事在府上待了好几年知道王爷轻易不会来这座别庄除非他的状态已经差到不能再差。
——持续的隐痛发病时剧烈的痛楚以及长久无法休息就是大罗金仙也熬不住。
江倦“哦”了一声接着给幼狼擦眼泪高管事便退了出去。
兰亭看着看着小声地说:“其实这只小狼崽也没有那么可怜。起码它还遇见了公子呢。”
话音刚落兰亭突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懊恼地说:“公子今晚你该药浴了。”
江倦一怔:“药浴?”
他在穿书前除了定期去医院住院也是一直在用药浴温养身体。
不过回忆了一下设定江倦就明白了。
他的这个角色心疾是装的先天不足却是真的会药浴也不足为奇。
可这会儿在山上哪里会有药材江倦不确定地说:“要不然改天?”
“不行的”兰亭摇头不敢拿这个开玩笑。她想了想道“奴婢去问问高管事。”
说完兰亭匆忙起身去追高管事。
高管事脚程颇快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不见踪影兰亭只得继续往前她一路小跑不想刚踏上石桥旁边有人拐来两人便撞上了。
“哎——!”
这人被撞得一个趔趄手上捧着的木匣也脱了手兰亭正要道歉抬头一看竟是高管事。
“管事我们公子得定期药浴庄子上可有……”
“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高管事面色苍白地打断她。
木匣大开着落入湖中片状的香饼陆续被浸湿松散一片明显不能再用了。
兰亭被他吓到了“我、我……”
高管事动了动嘴唇恐惧让他吐不出一个字来好半天他才哆哆嗦嗦地说:“这是王爷要用的香料你要害死我们所有人了!”
“我没有……”兰亭不安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高管事面色惨淡“王爷可不管这些他只要香料。”
偏偏香料又浸了水用不了了。
而现在正是王爷状况最差的时候没有香料的舒缓他只会无比暴戾疯上加疯!
想到这里高管事寒毛直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僵持间有一道声音响起。
“怎么了?”
是江倦来了。
等了好一会儿兰亭都没回来江倦出来找人结果高管事一脸颓丧兰亭眼中也含着泪江倦问她:“你怎么哭了?”
“王爷的香料……”
兰亭自责地低下头讲清楚始末高管事补充道:“王爷对味道挑剔只闻得惯这种香料的味道现在——”
“唉!”
高管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兰亭一听自知闯了大祸泪汪汪地低下头江倦最怕女孩子哭了连忙安慰她:“你别哭啊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高管事:“……”
还能有什么法子啊?
高管事焦头烂额倒是江倦哄完了兰亭突然想起什么他连忙问:“兰亭早上你给我的香囊还在吗?”
“在的”兰亭虽然不解还是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香囊“给。”
江倦松了口气在就好他对高管事说:“要不然先把香囊拿给王爷?”
高管事有点为难。
不是什么味道都可以王爷只要这个香料也只闻得惯它的味道。况且它的安神之效多点一些甚至可以让王爷入眠尽管副作用不小。
睡了便彻底无知无觉第二日也会昏昏沉沉。
当然后面这些效用高管事不会对江倦提起。
高管事艰难地说:“可能不太行。”
江倦坚持道:“试一下吧。”
早上进宫时薛放离问过他身上是什么味道还说了尚可那就应该不讨厌香囊的味道。
高管事颇为犹豫本身就犯了大错还拿劳什子的香囊他可没活腻。
江倦见状干脆说:“我自己去问王爷好了。”
高管事惊诧地看他一眼去就去吧他也乐得有人担责赶忙道:“有劳王妃了——这边请。”
高管事在前引路不多时他们抵达一座阁楼。
尚是白日竹帘全然拉下纱幔重重遮掩之下四处昏暗无光唯见一座金漆点翠屏风。
“王爷……”
“香呢。”
高管事一听支吾半天都没能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还是江倦听不下去替他回答:“王爷你的香料用不了了。”
“全掉湖里了……”
江倦小声地说完又立马补充:“不过早上你问我的香囊我拿到了你要不然先凑合一下?”
高管事:“……”
凑合一下。
他肠子都悔青了。实话实话王爷可能还会给他留个全尸现在估计他骨灰都得被扬了。
高管事差点气笑了。
薛放离更是没开腔。
寂静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站立在一侧的两名丫鬟移开屏风男人从榻上起身垂落的长发与繁复的黑金色长袍几乎融为一体。
“香囊?”
他缓缓开了口嗓音靡靡。
江倦走近几步伸出手来他白软的手心上放着一个香囊“这个早上你说味道尚可。”
薛放离神色倦怠地接过。昏暗中他苍白而修长的手指套过朱红的细绳而后抬了抬手拎起轻嗅。
是白芍、秋兰与决明子的味道。
除此之外还沾上了一丝别的气息。
很淡却无比清甜。
“不是它的味道。”
指腹一捻而过薛放离松开手香囊随之落在地上他掀起眼帘盯着江倦密布的血丝下血色翻涌。
薛放离笑得漫不经心“大概凑合不了。”
——离王没有出事。
高管事见江念在看自己笑吟吟地问:“二公子可有吩咐?”
江念先摇了摇头略一思索又向高管事打听:“这位大人王妃怎么会受伤?”
江念满目担忧神色不似作伪高管事见状只是笑了笑语焉不详道:“出了些意外。”
他伺候王爷这么多年对察言观色颇有心得。这位二公子面上好似诚恳关切实际上这担忧连一分真也没有。
不过……
这位尚书府二公子不是所谓的京城第一美人吗?
高管事又不动声色地端详他几眼生得倒是眉清目秀可与他们王妃比起来简直就是欺负人。
天仙和美人可不就是欺负“人”吗?
高管事缺德归缺德面上却是不显而江念听了他的话犹豫片刻又问:“……可是因为弟弟不懂事触怒了王爷?”
离王什么脾性江念又岂会不知江尚书一说江倦受了伤他第一反应就是离王动的手更何况高管事对此事这般避讳。
上辈子离王对他也是如此他险些被这个男人杀死。
江念一顿又愧疚地说:“弟弟自小在乡下养病前些日子才被接回京城许多事情他不懂绝非有意触怒王爷。”
高管事:“?”
怎么扯到他们王爷身上了?
王妃的伤可真与王爷无关。
先不说王爷待王妃本就格外放纵这次王妃可是救了王爷一命他们王爷再怎么暴戾也不会恩将仇报。
高管事无奈道:“二公子多虑了。”
江念只是笑了笑还是认定了江倦是为离王所伤。
也许离王的结局发生了改变可一个人的脾性却是无法更改的离王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啊。
暴戾、阴鸷、喜怒无常。
上辈子江念日夜煎熬、胆战心惊。
这辈子江倦日夜煎熬、胆战心惊。
江念端起茶杯轻饮一口茶水。
真可怜呢。
通报的下人久久不来高管事见江尚书已有几分不耐烦之意便道:“江大人与二公子再坐一坐小的去看看。”
江尚书晚些时候还有事他催促道:“快一些。”【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