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从做人形抱枕始。
刚一上马车, 江倦就被揽过去了。
他吃早餐车厢里倒是备了不少小食江倦低头看看, 最后还是放弃了咸咸地靠在薛放离身上。
薛放离见状拈了块桃酥喂他, 江倦摇摇头“不吃。”
“怎么?”
“会睡不着觉。”
现在江倦的瞌睡还在摆好姿势可以立刻入睡, 再晚一点瞌睡彻底了, 早起他得恍惚一整天。
薛放离“嗯”了一声, 放下了桃酥慢条斯理地净手, 江倦好奇地问:“王爷, 你怎么不吃?”
不是第一次了。王爷只热衷于给他投喂江倦要是不吃他就会让人撤走, 自己却不怎么碰。
“不吃。”
“可是……”
王爷病得么厉害, 必须要好好吃饭才行江倦委婉地问他:“王爷你是仙子吗?”
“嗯?”
“仙子只喝露水你好像也蛮喜欢喝露水的。”
薛放离眉梢轻抬, 放在他腰间的手人揽得更紧一些他低下头几乎是凑在江倦的耳边的口嗓音懒洋洋的。
“你是本王不是。”
下一刻, 江倦的肩上落下一点量薛放离的下颌抵在他肩上倦怠地说:“睡吧。”
话落他先阖上了眼帘。
江倦:“……”
他怎么又成了人形支架?
为什么每天都有新业务?
营业好艰难江倦叹了口气他本来也要睡了结忽然瞄见什么又多看了几眼。
王爷的睫毛还挺长。
看着看着江倦忍不住上手摸结还碰上去他回了神手也被握住了薛放离有睁眼睛只是问:“怎么了?”
被当场抓获江倦只好实话实说:“王爷你睫毛好长。”
薛放离:“不睡了?”
江倦:“……睡的。”
话音才落下江倦的眼睛就被捂住薛放离坐起来他往自己怀里按。
“你怎么看什么都摸一下?”
不知道到了什么薛放离又了口江倦眨眨眼睛突然一阵心虚——上回也是坐马车进宫王爷睡着了江倦觉得他唇色好看就上手摸了一下。
睫毛晃动间软软地扫过掌心薛放离动作一顿漫不经心道:“你的睫毛更长。”
也很软。像羽毛动一下能痒进心坎。
江倦又眨了几下眼睛轻柔的触感再次传来薛放离捂着他眼睛的手加大了力道“动了。”
江倦“哦”了一声连忙闭上了眼睛以为薛放离是让他睡觉。
他现在几乎被牢牢桎梏在怀中什么都看不见唯一完好的手也被握着江倦就么安静又柔顺地贴着薛放离。
好乖太乖了。
鼻息间萦绕着令他平静的气息薛放离垂眼望向江倦一刻的静谧是他享受的他微微掀起唇角也又阖上了眼。
早起让江倦恍惚高管事也脚步浮虚。他才从红袖阁出来结眼还合一下就被迫上工明明不用么早就进宫陛下都不一定起来了。
到了皇宫高管事撩帘子他并不意外江倦在补觉倒是薛放离也在休息令他颇是无语凝噎。
高管事:“……”
以他们么早就来的意义在哪里?
高管事的动静很小然再细微的声响也还是打扰到了薛放离他不悦地撩起眼皮高管事心里一惊忙要告罪:“王爷——”
江倦动了几下薛放离抬起手安抚似的揉捏他的后颈。
他手上的动作足够轻柔可盯着高管事的眼神却冷得可怕高管事见状立刻闭上了嘴讪讪地放下帘子。
哦王妃还睡着呢。
尽管薛放离什么也说处于高危职业——离王府的管事高管事还是懂了要怎么办他对车夫说:“掉头继续往前。”
江倦一觉睡到饱再睁眼已经快正午了。
“我本来只睡一小会儿。”
江倦很茫然不知道怎么就睡了么久他问薛放离:“王爷你怎么叫醒我?”
薛放离语气轻缓“本要叫你你是陪本王进宫不如让你先睡好。”
“其实不用的……”
江倦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他还是很感动“王爷你真好。”
薛放离微微一笑“什么。”
高管事:“……”
该怎么说呢。
王爷也比王妃早醒多久啊。
王妃在睡回笼觉王爷也抱着王妃休息了一上午呢。
高管事眼神复杂地瞅着江倦在心里哀叹不已。
唉他们王爷心可真脏就知道哄骗生性单纯的王妃。
高管事再怎么扼腕江倦个受骗者也毫不知情他下了马车与薛放离一齐被请入养心殿。
“陛下——!”
“我儿出门时还是一个翩翩少年郎晚上臣再见他浑身血污、披头散发臣自知孽子大错已酿、罪无可赦可若非王爷他又怎会如此?”
两人一走进来就看见有人在捶胸顿足李侍郎跪在地上几乎声声泣血、字字含泪弘兴帝却只是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朝他们抬起头来。
“来了。”
弘兴帝笑了笑他抬起下巴“都坐吧。”
顿了一下弘兴帝又平淡地说:“李侍郎你也入座吧。”
“陛下臣——”
李侍郎跪在地上还欲口被弘兴帝打断了“朕既然答应了会为你做主就会给你一个结。”
做主?
王爷然被告黑状了。
江倦叹口气很是同情地看向薛放离薛放离瞥来一眼“怎么了?”
江倦小声地问他:“陛下说要为他做主不会真要处罚你吧?”
薛放离向来行事荒唐、毫无章法不乏有人进宫告御状他从未放在心上一次也不例外薛放离笑吟吟地说:“应当不会。”
应当?
不是肯定的说法那么就很有可能会发生江倦一更不放心了他对薛放离说:“王爷你快与陛下说清楚。”
他拧起眉心担忧几乎要溢出来薛放离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料到江倦会如此上心他一怔随即缓缓地笑了“什么事。”
“有事的。”
江倦好怕他被扣锅比薛放离本人都还紧张“王爷你不能就样任让他们说你不好也不解释。”
薛放离与他对视少年满心满眼都是他甚至连此刻的担忧与紧张也都他起。
江倦的专注薛放离总是格外享受他本可以告诉江倦他说事是真的事他又贪心地再多获得片刻的注视以什么也有说。
“……王爷。”
江倦又唤了一声薛放离只是垂眼望他并有要腔的意思江倦不解地看着他。
王爷怎么什么也不肯解释?
明明王爷什么也做错。
江倦有多怜爱王爷现在就有多气恼他慢慢松了手自己低着头坐好。
有点生气。
江倦其实很少生气他本是性格就好再加上心脏太脆弱根本无法负荷种负面又浓烈的情绪。
可会儿江倦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他也被人误会过知道被扣锅有多难受是王爷却一点反应也有他甚至也不肯解释。
江倦垂下睫毛安静得一反常态薛放离见状伸手揽他的腰却被江倦轻轻地推。
“陛下……”
薛放离皱眉江倦也轻轻地了口。
弘兴帝看他“怎么了?”
王爷什么也不肯说江倦再怎么生闷气也忍不住替他解释:“昨日在书肆王爷好心报的官好像什么好做主的。”
“是不是王爷做得对有人在书肆行凶他报官阻拦才酿成惨祸您打算做主——做主赏王爷?”
弘兴帝完愣了一下。
江倦番话回护意倒是明显只不过——
他的做主向来只是不痛不痒地说几句弘兴帝次如此打算过去也无一例外不是样李侍郎长跪不起就是知晓他格外纵容薛放离。
江倦神色认真弘兴帝看看他又看看薛放离忽然惊觉一件事情。
老五的个王妃和老五倒是亲近既不怕他也愿意维护他。
到里弘兴帝欣慰不已他本给李尚书一分薄面现在却改了主意弘兴帝连连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老五报官有功有赏有赏!”
李侍郎一愣他从昨日跪到今日可不是为了看弘兴帝赏赐离王他老泪纵横道:“陛下千般错、万般错都在臣那孽子身上可王爷又岂无辜!”
江倦得奇怪忍不住问他:“王爷不无辜难道是王爷捉着他的手行的凶吗?”
李侍郎让他问得一滞沉声回答:“回王妃王爷并未。”
江倦不解地问他:“那王爷怎么会有辜?”
“还是说王爷用了什么迷魂术迷了他的心智让他在书肆行凶伤人?”
李侍郎:“……”
李侍郎被堵得说不出话过了好半天才咬着牙道:“王妃有不知那一日是王爷恐吓臣那逆子要割了他的舌头臣那逆子才会惊怒交加失了理智酿成如此惨祸。”
江倦完觉得好奇妙他了一下走到李侍郎跟前“啪”的一下给了李侍郎一巴掌声响很是清脆其实是很轻的一下。
李侍郎一阵错愕随即他反应过来什么涨红了脸“王妃卑职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羞辱卑职?”
江倦回答:“你胡说八道惹我不心我怒火中烧烧了理智才给了你一巴掌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
李侍郎:“???”
江倦替他说出了心里话“很有道理对不对?”
“我不该打你以你也不该过错归咎在王爷身上”江倦跟他讲完道理还顺便道了个歉“对不起我怕讲不清以才对你动了手。”
李侍郎:“……”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憋闷不已却又无话可说毕竟江倦是在用他的那套说辞堵他自己。
弘兴帝看得瞠目结舌片刻后竟是抚掌无声地笑了出来。
江倦动完手又坐了回去薛放离也笑着抓起他的手正要问他疼不疼结还完握住只手江倦就已经收了回来一眼都不肯看他还在生闷气。
生气归生气并不妨碍江倦维护王爷停顿了一下他又对李侍郎说:“王爷脾气么好不会轻易割人舌头除非令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应该从令郎身上找原不是迁怒王爷进宫告黑状。”
李侍郎:“?”
他震惊地盯着江倦满腔的怒气都忘了发出来。
王爷脾气么好?
离王脾气好???
李侍郎有点恍惚了。
说是李侍郎连弘兴帝都极为惊诧到底是天子他只好将手握拳抵在嘴边佯装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脾气好?
老五脾气好?
他给他个王妃灌了迷魂汤吧???
弘兴帝一时心情复杂他瞄了眼薛放离却发现他个儿子自己对样的评价都处泰然那他个做父亲的再怎么吃惊也只好强行镇定下来弘兴帝微笑着颔首道:“嗯是的老五确实……不错。”
李侍郎瞪大眼睛一时间哑口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道:“可是陛下王爷兴许脾气很好……”
说出几个字李侍郎胃里简直在狂泛酸水他低声道:“可王爷再好的脾气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吧?臣说曾有人触怒王爷王爷便让人砍尽他的四肢割了他的舌头就么养在猪圈。”
“还有午夜归家却迷了路的樵夫他向王爷问路却被王爷活生生地剥了皮。”
李侍郎道:“也许昨日恰好赶上了王爷心情不好臣那孽子什么也说只是哪一处合王爷的眼缘王爷便恐吓要割了他的舌头。”
江倦睫毛一动他从坐回来始就又低下了头根本不理会薛放离。
本就觉得他的状态与往日不同薛放离始终紧紧盯着江倦他不在乎李侍郎说了什么却连江倦一个再细微不过的反应也不曾放过。
此刻见江倦睫毛轻掀眉心也慢慢地拧了起来薛放离的神色染上几分阴鸷。
少年在抗拒什么?
是为李侍郎说的话?
说是说不是口口声声信他吗?
无尽的怒气涌上心头他的那些暴虐、疯狂在侵蚀着理智薛放离深深地看了眼江倦一改先前漠然的态度缓缓地抬起头。
李侍郎又道:“还有一件事似乎发生在城南有那么一户——”
“够了。”
薛放离嗓音淡漠地了腔弘兴帝知晓他的脾性是不耐烦了尽管觉得颇是诡异不过弘兴帝还是有意替他兜着“好人”一印象。
弘兴帝对江倦说:“已经正午了朕方才见了蒋家那小子留了他用膳现在席面应该也布好了朕说你有心疾也一同去用膳吧饿着了。”
江倦从早上到现在都吃过东西是挺饿的可是他又不放心王爷有点不太去。
“去吧”再留下来不知道还要多少、信多少薛放离垂眼道“那些东西你吃不了过去坐一坐也可以。”
他说得又轻又缓心中再如何翻涌着戾气也未对江倦泄露分毫语气甚至称得上是柔和。
江倦怕他吃亏不去可现在又是他让江倦去江倦“哦”了一声看起来倒是乖顺其实也有点赌气的意思。
赶他走就赶他走吧反正他已经努力过了。
弘兴帝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小太监来领路江倦头也不回地跟着走了薛放离神色晦暗地看着他走远面上的笑意也一下收了起来。
“李侍郎你可知道本王不止割了令郎的舌头嘴也打算缝上。”
江倦不在薛放离再不需要遮掩他神色冷得惊人戾气也在不断地释放“可惜他夺了侍卫的刀反倒去砍同行的人了免去本王脏了自己的手。”
薛放离嗤笑一声神色讥讽不已“刀是他夺的人是他砍的倒怪在本王身上。”
“李大人昨日他又是如何与你说的?”
薛放离掀了掀殷红的唇“可是与你说不知怎的本王偏要与他作对却只字不提自己是如何调笑本王的王妃。”
“依本朝律法如此不敬理应当斩啊李大人。”
李侍郎动了动嘴唇本要说什么见后面的话当即骇然不已!
调笑王妃他那逆子确实只字未提提。
薛放离噙着笑道:“本王本不计较只命人斩去他的舌头缝了他的嘴巴可现在多亏了李大人本王的王妃不高兴本王也不高兴了突然又与他计较了。”
“李大人本王只是小施惩戒你却是要令郎的命。”
他一字一字地说完李侍郎的心也跟着凉了下来他后悔更懊恼可世上有后悔药。
心知求离王无济于事李侍郎咬了咬牙对弘兴帝说:“陛下求您饶了臣那逆子一命!”
“他是无心的他决计并非有意对王妃不敬!”
弘兴帝看着他也不说话李侍郎恨不得以头抢地“臣入仕二十余年每日战战兢兢不敢说劳苦功高陛下吩咐的事情从未出过岔子求陛下看在二十多年的君臣情的份上饶了那逆子一命!”
“不然——臣今日一头撞在柱子上与臣那逆子一同去了!”
李侍郎抬起手微微颤颤地指着殿前的金柱薛放离见状掀了掀唇角笑得凶神恶煞“撞啊李大人快些撞。”
“撞了便算了”薛放离嗓音冷漠“若是撞本王大可以送你一程。”
李侍郎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他副模样简直形同恶鬼可怖至极。
“李侍郎子不父过朕看在与你二十多年的君臣情分上此事不与你过多计较只是法不可违律法说当斩那便应当斩杀朕恩准你再去见你儿子最后一面莫再胡搅蛮缠了。”
弘兴帝也挥挥手“快去吧。”
完了都完了。
李侍郎腿一软跌坐在殿上涕泪横流他几乎是爬出的养心殿。
李侍郎的事情有了决断江倦也在会儿被带到了用膳的地方。
他还未走进去就见一道很熟悉的声音正在与人争论什么。
“什么?不是养生药膳吗它怎么只能调养气血那我的心肝脾肺胃呢?”
“应当也有效?给你的心肝脾肺胃调养过吗?有?有你说什么也有效。”
“可以强身健体?你刚不还说它只能调养气血吗你人说话怎么么矛盾啊。”
好吧单方面地抬杠。
江倦:“……”
蒋家那小子原来就是蒋轻凉。
怎么是个杠精啊。
江倦后悔了他不该过来的。
不过——
他还是有点生王爷的气。
可他也有点担心王爷。
唉也不知道他走以后王爷有有被人欺负。【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