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心中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短短几日他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江念上一次见他江倦都是怯懦而阴郁的。
他从不敢与人正视更不敢与人交往他在京中备受嘲笑可除了江念无人知晓这位令人生厌的三公子其实生了张极美的脸。
——他时常暗中偷看江念以一种充满了羡慕与向往的眼神。
这一张脸本是美的却被他的自卑与阴郁损耗了不少。可现在这些都一扫而空江倦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他眼神纯然美得不可方物却又未曾沾染分毫人间俗气仿若来自瑶池。
外貌也许可以借助外物在短期内改变可是一个人的气质与性格会在极短的时间发生改变吗?
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
除非……
江念猛地想起什么睁大了眼睛。
难道江倦也重生了?
不对不可能。
江念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假如江倦也重生过一回那么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甘心嫁入离王府毕竟最终登基的是安平侯他没有理由冒险。
可是江倦又怎会变化如此之大?
他又怎会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坐在离王怀里没有一丝惊惧与不安好似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如何的暴戾?
江念想不通。
当然他更想不通的还有一件事。
——离王怎么会愿意把他抱坐在怀里?
这一次他就不嫌脏了手吗?
江念出神地盯着江倦过了很久他才微笑道:“王妃。”
毕竟是主角受江倦礼貌地应了一声“嗯哥哥你们来啦。”
江倦想了一下又向他解释道:“刚才让你们等了那么久是我、是我——”
不知道要怎么说才不会那么像反派骑脸挑衅江倦卡了壳薛放离见状淡淡道:“他在睡觉本王未让人通报。”
江倦:“……”
好像有点嚣张。
他轻轻扯了一下薛放离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管薛放离望着江倦却没什么反应。
紧张什么呢?
连他都不怕对上这位二公子却会紧张成这样。
薛放离垂下眼帘神色若有所思
这落在江念眼中却是另一层意思了。
——他在不悦。
江倦嫁入离王府似乎颇受宠爱这让江念始终不敢相信。上辈子的经历他还历历在目江念无法接受江倦与他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这一刻离王面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终于让江念得以安慰自己分毫。
再怎么颇受宠爱也只是颇受宠爱。
看吧一个微小的举动还不是会惹得离王不悦?
江念生出了几分报复性的快感他也失去了平日的分寸感“弟弟王爷这般回护你你怎还埋怨上他啦?”
江倦一愣“没有啊。”
江念微微笑道:“那你——”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薛放离掀起了眼帘似笑非笑地盯着江念。
与上辈子如出一辙的眼神。
高高在上也漠然至极。男人是笑着的可他的笑意根本未及眼底他就这么懒洋洋地看着江念好似看穿了江念心底所有的丑恶讥讽不已。
江念恨他也是真的怕他。
心跳倏地一滞江念白了整张脸他低下头勉强一笑“……是我失言了。”
江尚书皱了皱眉江念素来温和有礼方才那番挑拨离间的话根本不似他能说出口的不过江尚书也没多想只当等了太久江念心中不满。
江尚书心中也颇为憋火。
本打算见了江倦好好数落他一通没想到薛放离也在他只得暂时忍下这口气。
略一思索江尚书恭敬道:“王爷我们这趟是为探望王妃全是一些家常话您大可忙您自己的不必作陪。”
“本王没什么事只是过来陪陪王妃并非知晓江大人来特意作陪”薛放离瞥他一眼笑吟吟地说“江大人不必多虑。”
江尚书一噎。
停顿片刻薛放离又道:“既然是一些家常话江大人大可随意当本王不在。”
江尚书:“……”
王爷坐镇这怎么随意得起来?他又怎么敢随意?
江尚书欲言又止。他与江念一样本以为以离王的性格江倦嫁入离王府没什么好果子吃没想到王爷似乎待他不错也有几分为他撑腰的意思。
就不该来这一趟的。
江尚书肠子都悔青了。
可来都来了话也已经说出口了顾忌着薛放离江尚书心里憋着火面上还得挤出微笑温和地问江倦:“你这是伤到哪里了?”
态度变化太大了江倦奇怪地看他好半天才回答:“……脚。”
江尚书笑容一僵忍着火气和蔼地问道:“怎么伤到的?”
江倦搪塞道:“不小心崴到了。”
江尚书与江倦本就不亲平日父子俩也没什么好说的问完伤情江尚书就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他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之中。
“怎么不说了?”薛放离好整以暇地问“这就没了?”
“自然还有”江尚书强颜欢笑道“小念你二人向来关系不错你可有话要说?”
江念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没有听见江尚书喊他江尚书见状只得自己又假惺惺地对江倦说:“明日你不能回门待脚伤好了定要回来看看家里人都颇是想念你。”
江倦又不傻敷衍道:“嗯嗯好的。”
江尚书又故作担忧道:“说起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脚伤可要好好养着免得日后落了病根。”
江倦:“你说得对。”
江尚书:“……”
他在这儿绞尽脑汁江倦就差糊弄到他脸上了江尚书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即拉下了脸“你——”
话还未说出口薛放离已经掀起了眼帘他漫不经心道:“江大人本王说随意当本王不在可不是让你这样随意的。”
江尚书与他对视只觉得后背一阵寒意他僵硬许久又轻声慢语地对江倦说:“你心疾近日可又复发了?天热了你要注意一些不可贪凉更不可……”
江尚书又是一番东拉西扯出于社交礼貌江倦先前还勉强打起精神糊弄他一下后面越听越困眼皮也越来越沉连糊弄也没有了。
——他靠在薛放离怀里睡着了。
江尚书:“……”
更气人了。
但他敢怒不敢言只得木着脸再度按下那股越烧越旺的火气压低了声音问薛放离:“王爷既然王妃倦了那下官也告辞了免得影响王妃休息。”
又被晾了许久薛放离才缓缓开腔“江大人说的是。”
江尚书:“?”
薛放离又道:“来人送客吧。”
江尚书狠狠地咬了一下牙无论如何他们总算是脱了身。
两人被请离出了别庄江尚书只觉得连空气都格外清新他面色不善道:“王爷倒是护着他。”
江念不愿承认只喃喃道:“王爷应当只是一时兴起。”
这个男人最为薄情。
哪怕现下他对江倦宠着护着可这一份宠爱又能撑上几日呢?
不会有例外的。
绝对不会。
江念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反复在心底告诫自己。
——离王绝非良配但安平侯是。
江念突然很想去见安平侯便对江尚书说:“父亲我想去一趟侯府。”
听他提及侯府江尚书问道:“前几日侯爷说要进宫请陛下赐婚赐下来了吗?”
江念摇摇头“他还没与我说应当还未入宫。”
“若非他那舅舅你们俩早成了”江尚书冷哼一声“以前傲一些便算了白先生首徒呢。你自小满腹书华他瞧不上你反倒是对江倦多有青睐。”
江念勉强一笑“白先生名满天下举世敬仰驸马又深得他真传也许我确实哪一点不及弟弟。”
“怎么可能”江尚书并不赞同“说起来长公主不日返京他那舅舅也该回来了让侯爷早点进宫定下来。”
江念点头“好。”
迟疑片刻江念忍不住问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的疑惑“父亲弟弟与侯爷的婚约究竟从何而来?”
江尚书回答:“他外祖父与驸马定下来的。”
江念吃惊道:“那不是一位住在乡下的老人吗?怎会与驸马相识?”
江尚书记得也不大清楚了“似乎说是救过驸马一命我也没细问。”
江念心思重重道:“这样啊……”
楼阁内江倦睫毛一动似乎有些转醒他眼睛还没睁开就已经十分敬业地营业了起来“嗯没错你说得对。”
高管事在旁差点笑出声拥着江倦的薛放离瞥来一眼他连忙忍了下来只是肩膀抖个不停。
要他说糊弄人比直接出言冒犯、置之不理还更气人偏偏他们王妃并没有意识到。
王妃可真是个妙人。
高管事感慨不已。
江倦缓缓睁开眼发现江尚书与江念居然不在了他茫然道:“人呢?”
薛放离:“你睡着后就走了。”
江倦“哦”了一声下一秒他想到什么身体又僵住了。
他是不是三连得罪主角受了?
说着话的时候居然还睡着了。
江倦:“……”
他真是反复跳在主角受脸上的大反派江倦悲伤地叹了口气。
薛放离问他:“怎么了?”
江倦恍惚地说:“以后我一定要小心做人。”
说到这里江倦想起薛放离做人也蛮嚣张的他又对薛放离说:“王爷你也是不要再乱得罪人了。”
少年一觉才睡醒眼神湿润透亮声音也软得很。薛放离垂眼望他本该轻嗤一声最终却只是微笑道:“好啊。”【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