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擅权们了就是刘彻都看不下去了。
“卿等就不要争了……”刘彻站起来制止了这帮家伙的继续争辩。
“朕前时与丞相曾经商议过主爵都尉衙门的职权范围……”刘彻缓缓的抛出这个重磅炸弹。
而丞相周亚夫则对晁错微微一笑报以歉意。
“主爵都尉秩比八百石将主要负责核算天下商贾工商之士家赀余财土地奴婢及每岁所得之利主要是针对家赀五十万钱以上非农桑之得之利及金、银、矿山所得三十万以上车船值五十万以上以其赀产以定其所征税额赀产越多加征越高!”刘彻笑眯眯的看着这些家伙:“现在还有谁想接手?”
少府跟大农互相看了看马上就缩卵了。
“陛下您早说啊……”刘舍在心里吐槽着。
“糟糕!”直不疑更是吓了一大跳!
就是素来以强硬对待商贾主张进行清算的晁错也是愣住了。
原本这些家伙的想法是这主爵都尉必然是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
所以大家都是热情高涨兴致盎然。
天下商贾如此之多随便咬上一口都能吃的满嘴流油。
更能带动亲朋好友一起发家致富。
可是如今刘彻的话却像一个晴天霹雳炸响在朝堂之上。
原本人人眼里的香饽饽——主爵都尉衙门立刻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下的金蛋上面更是满是荆棘扎人的很!
天子一句五十万家赀以上的标准瞬间让无数觊觎主爵都尉的大臣冷静了下来。
家产五十万以上都是些什么人?
家产五十万哪怕在长安城里都已经脱离了小商人的范畴了。
至于某些偏远地区的县乡。五十万家产足以保证这个家族在当地属于首富。
更何况还有个以上……
天子这摆明车马主爵都尉对准的是大商人。尤其是超级商人。
这些大商贾岂是易与之辈?
若只是单独的想要对付一个两个或者一小部分以朝廷大义自然手到擒来。
可。假如针对的目标是整个大商贾群体而且还得在法律制度的范畴内动手那么这就极为扎手了。
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同时也非常清晰的难题摆在主爵都尉这个还未诞生的衙门面前:临邛的两位国丈卓王孙与程郑婴的税收是不收?敢不敢收?能不能收?
还有睢阳的梁王。有几个宠妃的兄弟跟亲族在雒阳经商生意也做的很大。
这几位的税主爵都尉要不要收?敢不敢收?能不能收?
单单是两个问题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了。
梁王刘武临邛的两位国丈任意一个不合作都足以让九卿这样级别的大臣碰的鼻青脸肿。
若是事情闹大了人家把心一横将主爵都尉吊起来。扒光衣服挂到城头上。
那就搞笑了更会成为天下笑柄。
至于地方郡国上的那些大贾就可能比梁王跟两位国丈加起来还可怕。
作为熟悉天下局势跟地方舆情的大臣。很多人都很清楚地方上的那些大贾怎么起来的?
答案很简单多数大商贾的崛起过程都是踩着无数竞争对手的尸骨跟无数平民百姓的血泪。
每一个五铢钱上都沾满了血迹。
像是河东、齐鲁的大商人很多时候。都可以兼职盗匪。
不然你以为天下那么多无名命案怎么来的?
这些家伙靠着赚来的钱更笼络了许多地方上的游侠跟地痞无赖专门干一些阴暗勾当。
收他们的税?
反正不少大臣都觉得除非天子派出军队用刀枪保护以强力手段直接催要不然要钱没有命倒是很多!
如今这世道虽然太平但人命依旧不值钱。
三五万钱已经足以买到一条性命了。
亡命之徒可不管你是谁奉了谁的命令他们只要钱有钱什么事情都敢干!
于是少府跟大农立刻鸣金收兵闭口再也不提这个事情了。
这倒不是少府跟大农怕了地方上的那帮土财主。
说句老实话逼急了这两个衙门不要脸面了也不是不能收拾掉地方上的那帮土财主。
只是何必呢?
风险太大了谁也不敢赌天子能一直支持自己。
刘家天子卖大臣可是卖出传统了。
这个事情涉及的对象又是如此复杂不是那些可以随意拿捏的小民平民。
每一个商贾背后都可能站着一个或者几个大人物的影子。
甚至有人背后直接就站了皇帝。
自古以来皇帝们都是臣子改革其他人的利益动其他人的奶酪四肢举起来支持。
但要是改革要动到自己身上或者自己的枕边人身上时那就呵呵了。
枕边风一吹或者皇帝觉得这样子割肉很疼他随时可能退缩。
皇帝缩了就缩了。
但那个可怜的臣子呢?
还不得被人围观?
即使退一万步皇帝鼎力支持不顾一切反对那又怎样?
商君的下场就摆在那里。
晁错甚至庆幸自己遇到了周亚夫这样的好上级要换了以前的申屠嘉晁错估摸着申屠嘉大概会把这个天坑丢给自己让御史大夫衙门来接盘然后在一边看笑话。
看着一下子就缩卵了的少府跟大农刘彻在心里摇了摇头。
但却也不能怪少府跟大农。
实在是就是刘彻自己也没什么十足的把握能把这个事情干成。
刘彻现在的要求甚至简单到了只要把牌子挂起来法度定下来就好了。
至于收税什么的到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刘彻很清楚主爵都尉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毫不夸张的说。这个敌人的力量可能比匈奴人还要强!
除非刘彻掀桌子学武帝简单的用一刀切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不然这就是一个漫长的拉锯战。
不过没关系又不是刘彻去跟他们拉锯。
要烦恼也是公孙弘跟主父偃去烦恼。
刘彻只需要支持他们就行了。
“朕今天。将关中各县的平贾擅权们召来就是商议此事的……”刘彻不紧不慢的道:“朕也是想听一听擅权们对此有何看法?”
汲黯立刻就走上前去道:“陛下有诏命擅权平贾议车船矿税之制!”
而擅权们相互看了看他们的心里面也是惶恐的很啊!
这加征车船矿税是朝野共识。
换句话说他们除了‘伏维陛下能履乾则坤。动合阴阳臻于圣王吾等粗鄙之人唯顿首顿首谨奉圣命’之外并无太多选择。
他们要是敢在这个问题上非议马上就能被群臣的口水给淹死!
一顶‘枉议国策君前咆哮’的帽子扣下来妥妥的死无葬身之地。
但若是大家伙们捏着鼻子认了下来回头。朝廷玩出一个新花样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
说是他们倡议跟认可这样的税收额度的。
那么每当夜黑风高或者雷鸣电闪之时。估计就会有许多‘正义侠客’拿着刀剑翻墙入室行侠仗义清除祸首了。
所以也不能不说话。
甚至。得想个办法把责任撇清——即使不能也得让人知道:不是俺干的俺是无辜的俺也没办法俺也不想的。
但擅权就是擅权。
作为商贾里跟官府打交道的代表岂能不熟读汉律尤其是有关市集跟商税的律令?
很快就有一位擅权出列奏道:“小民幸蒙天恩陛下不弃许入宫听政赐坐宣室殿感激涕零愿以残身永报陛下隆恩!今陛下更嘉大惠许小民等能议车船矿税之制小民虽粗鄙却也知此三王所不能而五帝所不及之胸怀!不然小民何以有幸能蒙陛下如此之厚遇?”
一通马屁后这位擅权就接着道:“小民本粗鄙野人即不明于礼乐更不知王化于国家大政朝野之议一无所知本不该也不能随意议论只是陛下即以垂问小民乃昧死以奏之:昔者高皇帝定市籍之治命有司于市集置列伍之制祖宗制度向来如此除此之外就非小民所能得知的了!”
“胆子不小啊……”刘彻听完此人的话敲了敲桌子在心里想道。
列伍之制现在早就成了一个摆设了除了欺负欺负那些自己卖自己家里产出的物产的农民外现在那个商人还鸟列伍之制啊?
所谓列伍之制这是当年刘邦脑洞的产物。
刘邦坐了天下后觉得商贾太坏了必须遏制。
就玩了这么个制度。
即对商贾进行类似军事化管理跟秦法一样的连坐。
所有商贾贩卖商品的时候必须在指定地点指定区域在指定的人的指挥下经商。
一般五人为一组成一列因此被称为列伍之制。
这个政策的失败之处或者说成功之处就在于它规定了假如一列伍之中有一个人卖假货那么很好一旦发现全部连坐。
又或者一列伍之中有人销赃同样如此。
假如你要不想被连坐那么就必须举报你的同伴的非法行为。
同时为了鼓励举报刘邦还规定了举报者可以分得一部分被举报者的罚没财产……
好嘛……
这个政策于是大获成功!
但就是因为太成功了所以它被丢到一边了。
太宗皇帝时捡起秦代的平贾制度用平贾取代了列伍这才有了今天天下的盛况。
但这列伍在严格意义上的法律角度来说依然有效只是从上到下都装作看不到。
也就只有一些偏远乡村的地方依然在执行这套规定。
现在这个擅权重提列伍之制无非就是告诉刘彻——陛下不要固泽而鱼啊高皇帝时期的经济危机可过去没多久呢。
但刘彻听了并不生气。
兔子急了都咬人!
何况现在这个坑挖的有点大这些擅权属于被刘彻埋到坑里的背锅侠。
背锅侠们发现自己被背锅了要哼哼两声就让他们去哼哼两声吧。
反正既定政策不会改变。
更何况左右不过是吐槽而已。
于是刘彻对那位擅权道:“公所言朕知之今朕问公等的问题是:车船矿税以公等之意见当以几算起征?其百万、千万、万万赀产又当以何种标准加征?公等皆明于市井之事必有能教朕者!”
刘彻当然清楚这个家伙的目的就是想转移话题。
但坑都挖好了人也埋了而且还摆了这么大阵仗你说不玩了想出坑有这么容易吗?
反正刘彻今天是一定要这些擅权平贾们把这些税率给定下来。
不管他们怎么说只要出口了。
那这就是民意啊!
民意不可违啊!
主爵都尉就具备了征税的法理依据跟事实依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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