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的时间过得快太阳开始向西偏斜的时候东门吏曹甩脱了琐事重新回到杨宅门口看到冬日暖阳下老秦翰半眯着眼若有所思便恭敬地停在侧后方轻声问道:“世叔曹家六给您请安……”
老秦睁开半眯着的眼睛嗓子有些沙哑的道:“六你是将门之子要爽利些莫学那些文人酸腐习性……是有话想问吧?”
挨了两句教训曹却丝毫不恼站直了身子神态恭敬的继续道:“确如老叔所六有事不明为何……”
“为何放走灵州人?”老秦确实不是一般人曹这辈刚吐口几个字就被他猜透了心思有了这个感触颇深的晌午他也懒得计较太多有心考校一下晚辈他就开口径自问道:“六啊若要留住灵州人你以为需要填进多少人命?”
“这……”曹心里真的没底吱唔了两声试探着道:“那卫四郎不过带了百多人就算战力出众也其中还有二十多帮闲……老叔手下精锐不少算上皇城司众位能手想必三五百人足矣?”
“五百人?”老秦眯了眯眼轻叹一声道:“先前参与比斗之人多半你都识得虽不敢各个能够为百人敌但十人敌却不会有错即便如此仍被灵州人迅疾打趴……而先前比斗灵州人乃手下留情的你知否?”
曹在心底暗自盘算二十个十人敌放在一起至少能抵一百五十人用但就这样的好手瞬息之间全部被打倒还是对手刻意留手的情况若是对方放开了手施为会是如何?那二十人若是全力杀戮己方多少人才能抵挡?一百人还是两百人?而且灵州人可不止二十人看似至少一百人的队伍能力该有多强?
越想越觉复杂越想越觉得有一种难以承受的恐惧他曹不是没见过血腥的稚童但是千百人的战争……他真的没亲身经历过。 .更新最快
秦翰歪歪斜斜的瘫坐在软塌上扫视着眼前辈埋头苦思却也不做提只是外表悠然内心缜密的自顾自推算。
半晌之后曹推算的脑子昏涨涨的道:“老叔灵州人至少有百人之多若要留下他们若无三千强兵怕是不成!”
被打断了思路的老秦站起身来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老腰扫了一眼已经没有几个行人的街面才转过身也不评定曹的答案准不准而是径直道:“六啊你没经过战阵但身为将门子弟该知临战之时人数多寡不足为凭战法、人心、武备……太多需要斟酌!老夫敢断言适才战事若起从此处至御街皆不能免!”
从杨宅这里到御街约有千五百步涉及范围大抵相当八分之一个汴京城而‘皆不能免’这话的含义很简单就是全部可划为战场范围!这个话的意思曹当然明白他悚然惊道:“老叔心里灵州人竟然如此了得!?”
老秦微微头道:“即便如此老夫仍然有看不透之处灵州人非比国内山匪贼寇乃一方豪强如今仅为略看便感优胜我军不但军备其士卒勇武便是北辽蛮人亦远远不如尤其那卫四郎其人绝非等闲你看他年纪比你家七1还有年轻老夫看他却觉得血色滔天更甚于老夫!”
听着老秦品评了半天最后又赞誉起罗开先曹也只能连连头若心中没有丝毫嫉妒之心那是假的但亲眼见过谈论目标的彪悍他真的提不起半争胜的念头。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自己想法的无能之辈待老秦停住口之后他试探着问道:“若按老叔所言灵州人如此凶悍之后回禀陛下与诸位阁老该是调军围剿?”
“围剿?”老秦的青白脸上浮起一丝复杂的笑容拍了拍曹的肩膀道:“六你要知道灵州人非造反之流寇非占山之强盗乃外来之强人!今日入城之人亦非闯城之贼寇而是惩戒不法之军队!”
曹当然知道流寇、山匪与军队之间的区别但却不清楚老秦这么话的根由一时有些懵懂但他知道老秦肯定还有下文便恭恭敬敬的听着。
“贼寇偷城与今日灵州人入城两者区别何在?”老秦稍作停顿便自问自答道:“贼寇入城不为仇怨便为财货动辄破家害命……而灵州人入城可有伤及无辜?可有损伤人命?”
听到这里曹顺嘴插了一句“他们骑马入城却并未纵马横行不曾扰乱秩序途经闹市连街边摊贩都不曾搅扰!”
“六此事若放诸文人之口会如何形容?秋毫无犯!”老秦拍了拍手道:“如此纪律仅有精锐之军才有如此作为!遍数我朝诸部连老夫麾下都涵盖在内无有能与之相提并论者!”
“啊!”曹不过区区京中军官从不曾出过开封府哪里有这样的见识顿时被老秦的话语惊了一下不过心底那不忿让他忍不住道:“该是他们初到开封府不想惹事故做收敛?”
老秦眉头皱了皱却没有斥责继续道:“灵州人是否故作收敛尚需考证然彼等未曾伤及无辜却为实情!”
“他们伤了杨二郎……”曹有心反驳旋又否定道:“不杨二郎几人着实算不上无辜!”
“非但如此……杨景宗虽贵为国舅却不知自爱实属罪有应得!而灵州人不仅惩治仇敌还得善名实在高明!”话到这里老秦拍了拍手掌实在是罗开先这事做得漂亮他都忍不住喝彩。
曹却有些不大明白他也杨景宗的身份地位属于同一层次但相差了十余岁又是世代将门出身实在是颇为看不起杨景宗这种靠着裙带关系起来的人所以顺口评价道:“老叔按灵州人寻仇怎也要砍了杨景宗头颅才算仇怨消饵如此不上不下又恶了陛下得不偿失啊!”
“不然……”老秦摇了摇头解道:“割了杨景宗的卵袋是因这厮乃惹事的根源割了杨景宗的舌头更是防备他挑破是非去了这两样杨景宗此人还能如何?至于其他害命之徒没了手指脚趾能站稳就已属万幸想要提刀?再无可能岂非生不如死?一刀斩杀敌人固然解恨但看着仇敌饱受折磨岂非更佳?”
这老秦本身是个阉人起旁人被割了的事情竟毫无半芥蒂还隐隐有些兴奋的口吻。
者的腔调轻飘飘的作为听者的曹的感受却大不相同。冬日午后的冷风渐起身后挂着羊绒披风的曹却觉得两腿之间冷飕飕的忍不住道:“老叔灵州人行事颇有正大光明之风但这卫四郎行事是否太过……太过阴损?”
“阴损?阴损何在?”老秦皱着眉头看向曹“惩治不法、却又不损人命能杀而不杀实有慈悲之心岂能称之为阴损?”
面对这番话曹实在无话反驳只能拱手静听。
“六你需谨记惩善扬恶无分手段适用才为上佳!莫要为儒门所谓微言大义所蒙蔽!”秦翰以残躯掌兵常被文官攻击对文人的看法可谓深恶痛疾这刻便借着事情教训起来。
长者教不敢违。曹的性子实在算不上果断所以也只能毕恭毕敬的拱手答道:“是侄儿受教!”
秦翰深深看了他一眼寓意深长的道:“罢了该是下朝时分老夫要带着人回禀陛下此地琐事由你处置莫要有所疏漏……还有六你若信老叔今后不妨与灵州人交往探看!”
“是!”曹再次抱拳躬身。
话功夫受伤的士卒已派往救治涉事的人等也被汇集一团老秦扯了披风上了马带着一干人等直奔皇城而去。
这次突发的事情着实不他这新进的皇城使既然得了这个差事还有的忙而且按他预料恐怕直到晚上都不见得能够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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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七指曹的弟弟曹琮曹彬第七子其人好武勇善治军年幼之时就得宋太宗赵光义宠爱然受宋朝重文抑武的政策限制并无太多功绩。
附:本章为过渡章节不仅是为引入人物实也为借书中人物之口明之前罗开先举动的缘由和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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