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荥阳到开封府路程约为二百里之所以有一个‘约’字是因为这时代所谓的路都是蜿蜒曲折的土路又没有后世的里程标识多种因素加起来造成的结果也只能是约算。
罗开先一行人清晨卯时中就离开了荥阳抵达开封城外南郊的庄园时却已经是落日渺无踪的黄昏之后了。
按照全部阿哈尔捷金马配置的骑兵来这个速度实在称不上快捷原因也很简单随同罗开先一起出发的不仅仅是亲卫队的且格拉斯曲还有三十七个归降的俘虏以及他们的家眷这些人拉拉杂杂的汇总在一起也足有百多号其中有几位家庭成员较多的更是足有十四口之多。
新近归降的人员没资格骑乘阿哈尔捷金马好在队伍里原本还有自绥州开始收拢的一批驴子、骡子、河西党项马之类的牲畜在雇上一些往返荥阳与开封的马车才总算得以成行。
好在荥阳东去开封的路途并没有河西山地那般起伏难行更因为积雪冻结在地面上马车并没有预料中那么颠簸那些新近投奔的家眷们才能得以支撑下这段不算很长的路途。
及至黄昏之后终抵目的地之前罗开先一行人路上不过在开封府郊外绕了半圈甚至连外城范围都没有涉及所以能看到的开封府也只能是粗略的掠影而已。
待到赫尔顿买下的庄院一行人才发现这里的面积果然如那个角斗士并商人出身的家伙形容的那样很大能够供给住宿的屋舍也足够多之后人声马嘶鸣的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把所有人安置好在所有人开始忙碌准备晚餐的时候罗开先才有时间四处走走看看。
他首先要做的当然不是查探庄园的布置而是探看伤员。
总共十一个伤员仅仅是因为一次纨绔引起的莫名其妙的冲突甚至还有三个人因此丧命这多天来平静的罗某人其实积攒了不少怒火。
一排半新不旧的青瓦白墙屋舍里面透着蜡烛的光芒。
赫尔顿错后罗开先半步神态有些犹疑地解道:“将主这片房子就是专供伤员养伤的地方崔十八还有其他一些人都在里面……”
“嗯不错。”罗开先头赞许道:“看来到了这宋京你没少忙碌辛苦了!”
头一次被主将用这样贴心的词汇夸奖赫尔顿激动得都不知话都如何了因为据他所知灵州现有十余万人之中能够得到主将如此对待的人绝然超不过两只手。
罗开先转回头拍拍赫尔顿强壮了许多的肩膀轻声道:“我这将主平素要求苛刻对你们一向要求甚言但谁做了什么付出了多少辛苦可都是记在心里的。论战力你差斯坦甚远论统率力你远不如冈萨斯论心思灵动你也差阿尔克一筹但赫尔顿你通晓各族语言习俗又能尽心尽力做事我岂有不知?所以安心便是十八及其他人受伤实属骄纵自大忘了身处异地的危险责不在你……”
赫尔顿的表情已经彻底凝滞泪流满面却大张着嘴巴不出半句……
再次拍了拍赫尔顿的肩膀罗开先便不再理会他推开身前的木门径直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还未仔细打量屋舍内的陈设罗开先便听到整齐划一的“见过将主”声音只是这声音不是那么洪亮反而透着沙哑、虚弱与沮丧。
这屋舍里面是个长度大约有三十余步宽度近十步的大通间可以清晰看到的墙面是用石块堆砌而成石块之间的缝隙不大又用白勾添因为时日长久已经变成了灰褐色除此之外墙面上还残留有被拆掉的隔壁墙的痕迹很显然这房子原本并不是个打通的房间而是仓库之类的地方。
扫眼一过大概的环境罗开先把目光投注到了十几个贴墙摆放的木架子床上这种床是灵州医护营的样式床上或坐或侧身卧着十几个男人其中就包括崔十八郎他们的目光全都在自己身上遂朗声道:“看来都能动了伤好得差不多了?医士何在?”
医士就是军营里的医护兵罗开先给起的名字之所以不直接用后世的名字当然是为了遵从时下的语言习惯。
站在旁边不引人注意的一个汉子上前一步道:“将主某是主责医士!”
“你是……张老实?”罗开先看着对方有些熟悉的面孔琢磨了一下确认道:“我记得你应该是首批跟随海顿学习缝合术的?”
“是将主!”张老实涨红了脸烛火映衬下更是宛若烧炭一般。
“不用紧张看他们气色都还不错证明你学艺有成!”走了两步拍拍这个敦实汉子的肩膀罗开先安慰了两句错过身一边打量近前的伤员一边问道:“可有什么急需解决的问题?”
张老实醒过神紧跟在罗开先身后道:“将主……日前从灵州所带伤药已经不多开封府这类的用药与我们不同眼下时值寒冬去山间采药亦来不及……”
“不妨事稍后你去找且格拉斯他那里备有应急药物!”罗开先很随意的吩咐道这张老实所的事情虽未亲眼得见却也能想象得到时下开封府的药馆医馆所用药物必定与自己途中教导手下人配置的红伤用药大为不同中医在这个时代还是依靠师门弟子口口相传若是随意能够买到合适的药物那才是稀奇事情。
“是将主!”张老实亦步亦趋的恭声应道。
“伤未好利落都乱动甚子!你们几个回去躺着!”几个胸腹或者大腿上捆扎着白色绷带的伤员欲要挪步上前罗开先连忙喝止道。
虽然被训斥却没人着恼不论是被训的还是几个原本有些哀怨的面孔都改换了表情只是笑得龇牙咧嘴的模样不那么……美观。
一个稍嫌突兀的声音冒了出来“大人是十八兄弟的上官?”
罗开先闻声望过去只见一个头上挽着发髻并用棕褐色头巾包住头发的汉子斜倚在木架子床上目光同样凝滞在自己身上他坦然一笑“可是十八在开封府结识的市井游侠儿?”
汉子颇有些自傲虽然一胳膊缠着绷带一条腿子明显不听使唤的也是同样被捆扎着眼神中对罗开先却并没有什么恭敬的意思“市井游侠儿?俺不知俺只是与十八兄弟交好站出来帮拳的……你到底何人来这里大言凿凿?”
靠在最里面床铺上崔十八郎吆喝了起来“莫要乱言!潘哥儿这是……这是我三叔!三叔侄儿受了苦了差被开膛破肚……你一定要给我报仇啊……”
“十八你又想挨鞭子了?!闭嘴!不许乱叫!”罗开先开口便是训斥直到耍赖犯浑的崔十八紧着安静下来才对被称作‘潘哥儿’的汉子道:“在这里某是谁不需你质疑既是帮十八助拳的朋友该有一些本领只是些许本领并非是你自傲的本钱……想做好汉没错但谨言慎行多看多想才是长久之道……嗯不必起身安心养伤便是!”
用眼神示意张老实按照了面露懊恼之色的潘哥儿罗开先继续往里走挨个查看了每个人的伤口愈合情况最终走到崔十八郎所在的位置。
只见这平日活蹦乱跳的子面如白纸身上更是用绷带捆扎得好像木乃伊一般罗开先想要继续训斥一番的念头也没了“闭嘴我问你答再犯浑待你伤好了罚你滚回灵州去跟西德克!”
西德克诺德那个古板的家伙是崔十八郎的最大克星所以罗开先的话音一落崔十八郎还想扮作一副可怜相免于责斥的念头悄然无踪故作凄苦的表情也荡然无存老实的如同鹌鹑一般回道:“三叔侄知错莫要罚我去跟那个棺材脸……”
“棺材脸至少不会冒失犯错至少不会被人开膛破肚!”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罗开先自己动手搬了一个木墩坐下才把目光投向始终不发一言侍立在侧的文静女娘是女娘在罗开先眼里不过是十六七的女孩倒是如赫尔顿传言那样生得眉清目秀颇为妍丽。老罗审视的目光宛若实质待看得女娘有些羞涩才开口问道:“这位娘子……张显是你父亲?”
崔十八郎苦着脸不敢吭声文静女娘举止大方地双手挽起至于身侧然后双腿微屈行了一个福身礼才轻轻开口道:“女子姓张闺名婉娘家父正是三司度支使司书吏张显敢问大人……”
“叫甚子大人!”罗开先挥挥手打断了女娘的话语“与十八一样称某三叔便可!十八受伤汝父能派你侍候可见有情有义不知十八受伤之事于你父职司可有影响?”
不过十六七岁的张婉娘才开始有些羞涩稍有些迟疑地答道:“三……三叔女子来到这里已有十天期间从未归家并不知家中如何只是听闻那杨姓纨绔家中颇有势力却无人知其究底不知……恳请三叔派人探看……”
话音一停泪水也随之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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