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已过罗开先命人临时安灶做饭因为之前战斗的收尾工作尚未完成所以只能数百人轮流用餐倒也不见纷乱。
一旁的贾仁一众人自也是同样安排只是与饭之时这宋商队伍众人皆是食难下咽灵州人这边却是恰相反亲卫们满身血污却毫无顾忌的吃喝即便李姌和葛日娜这两个小娘也对血色视而不见便又是一番惊讶诧异。
罗开先对宋商的大惊小怪视若无睹两方人虽是同路而行诸事表现却是截然不同。这宋商一行人在宋境内或被看做走南闯北无惧生死的好汉但在他眼中却还是缺少历练远不及他的手下人精锐。
当然这只不过是他闲暇之时的一段思绪罢了手下人都在各自忙碌完全不用他来插手午饭之后连两只小娘和一众女汉子都在忙碌着清理公爵身上的铠甲变成甩手大爷的他自是有心情思来想去。
……
时光芿苒想要偷懒的罗某人也没捞到多少空闲时间未时末(下午三点)战场整理告一段落奥尔基带着几个人押了两个俘虏走到了他的近前。
“禀将主属下回报!”几个亲兵到了集体站好齐刷刷地行了个抚胸军礼两个俘虏则是被按倒跪在了地上。
“讲!”闲的有些无聊的罗开先同样回了一个军礼朗声回道。
“职下汇总之前战斗得数如下杀敌总数为八百六十三人俘获二百三十六人其中有一百四十四人为山路战败之人余者皆俘获自山匪巢穴多为老幼估算逃走人数不过二百。此外探查对方的第四曲在山匪巢穴解救了一些山匪囚禁之人计有八十六人其中多半数为女人……”奥尔基的汉话已经讲得很熟练除了某些字词的腔调有些怪异还有遣词用句受了罗某人影响光听说话真的与时下的东方人别无二致。
对于一次杀掉八百多人罗开先完全没有在意那些山匪没有那个是完全无辜的至少在他看来当他们准备拦截自己前路的时候就是选择了取死之道。只在听到解救出近九十人的时候他才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毛——能救出来的仅有不到九十人那么死在这乱石山中的人又会有多少?
答案肯定不会是一个小数字!
对匪徒的人命他不在乎但是无辜的人呢?即算被匪徒劫杀的人不见得全都是无辜的这之中必定有过往走商或者寻亲访友之辈只是遇上这乱石山贼匪不知有多少人变成了山中枯骨。
路上有匪寇作恶附近驻军和地方主管官吏岂有不知?细细想来这之中的纠葛不知道该有多深。
因对古今的治政有着太多的认识罗开先随又想到自己如今暂且还是有心无力禁不住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脸上却闻风不动到对着奥尔基示意道:“继续……”
尽管不知自家将主在想什么作为战士奥尔基却能凭借直觉感受到这个从雅典一路跟随而来的男人的变化那是一种难以明述的正在变得愈发沉稳而凝重的气势面对罗开先身上那种无言的气势即使他这种常伴身边的人也感觉到沉重和拘谨。平复心情奥尔基鼻观口口关心的继续道:“……俘获战马五十三匹驽马一百三十六匹驴骡之类一百八十七匹又从敌巢俘有牛羊豚若干……除活物之外另有破烂甲胄刀枪箭矢难以计数金银器计有数千斤(公斤)、玉石、草药、皮货、以及大量丝绸布匹皆是乱石山匪众所获赃物……这些财物如何处置请将主示下!”
能被奥尔基专门提起乱石山山匪老巢内的贼赃数量就必定不会是少数比如关于兵器铠甲之类看不上眼的东西这个保加利亚人就只是提了一嘴罗开先对此心知肚明。
因为有贾仁这个商贾同行眼下的战利品处理是个麻烦事——随身空间的事情必定还要瞒着外人而且银州防御使李德胜还有绥州尚未见过的李继冲必然会派人过来他可不想白白便宜了这两家不过他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对这两位今后极有可能打交道的党项李氏成员分润一些财物显然可以让关系变得融洽些。
想明白了这一点罗开先肃然说道:“战马留下驽马留下一半余下一半……问贾仁是否需要他那里货物不少现有的马匹驮着看起来很吃力……驴骡牛羊之类你酌情处置其余财物把我们需要的筛选出来命人打包捆扎稍后我会走一趟山匪老巢……”
“遵令将主!”应诺了一句奥尔基继续汇报道:“及至适才统计本次剿杀山匪计有七十五人受伤无人阵亡其中第一、二曲跟随将主冲杀的人有三人因落马躲避不及被踩伤了手臂和大腿所幸有外甲防护不至于致残;另三、四曲轻甲入石山因地形不明有八人扭伤脚踝三人被敌箭矢所伤……除此之外余者皆微小刀创并不妨碍继续战斗。马匹伤损更是轻微因新近改装的马铠防护得力仅有十六匹马小腿处被敌方失落兵器划伤现已得到妥善处置。伤情统计如此请将主训示!”
“嗯……各人伤处可有妥善处理?”
“回将主小伤均已包扎几个伤势稍重的正由各曲医护兵处置……”
“既然无人阵亡各曲主官可免于责罚不过……各曲内部受伤人数依旧统计按惯例输家给赢家擦靴子各什长也不例外!”把后世西点军校的部分军规拿来使用罗开先觉得还是蛮适合的。
“遵令将主!”主将罗开先的表情很微妙奥尔基应诺之后的表情同样很古怪。
“笑甚!”轻斥了一句罗开先说道:“既然已经收尾这次山匪拦截的主事人可还有活着的?带来见我!”
一会儿功夫奥尔基和几个亲卫带了两个俘虏上来直接说道:“将主这二人是勾动乱石山匪众围堵我们的罪魁祸首已经过审讯如何处置请将主示下!”
两个俘虏本在十步开外被押过来的时候亲兵很是不客气的在二人腿弯后面踹了一脚这二人都是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同样作为俘虏两个人自然不能在亲兵们的手下讨得好处说不得都是鼻青脸肿浑身沾满了血迹和泥土不过有相同自有不同两个人的表现就截然相反矮个子又黑瘦的闷声不吭另一个脸色有些蜡黄的却忍不住哀嚎出声只是又不敢大声却是强自忍耐下的鼻涕眼泪横行。
俘虏足有二百余众能被奥尔基特意提到面前来自是有所不同罗开先来了兴趣“什么来头?”
奥尔基指着身材矮瘦的一个说道:“这厮名叫周处有一个诨号叫做跳蚤是山匪中的外探之前就是他在银州窥探了我们的底细然后回报给他们的首领。”
“周处?”这个名字可不简单奥尔基这个外族人不知道罗开先可是很清楚的怎样不会是眼前这副黑瘦模样禁不住说了一句“那可是传闻中能够搏杀猛虎与蛟龙的人物一个与贼寇望哨之辈怎配叫此名字?!”
闷头跪伏在地的黑瘦汉子猛地抬起头来嗓子有些沙哑地回道:“名字是爷娘给的前人叫得凭甚讷叫不得?凭甚辱人?要杀要剐尽管为之看小爷皱眉不!”
罗大将主才看到这人的面孔眉清目秀带着一丝稚嫩分明是个比崔十八还年幼的半大孩子!若不是眼珠子有些不本分谁又能猜到这小子竟是个山匪路探?
“倒是个骨头硬的!”虽是被顶了一句他却也没恼随口问道:“好吧前人周处曾被称作三害之一你又为甚被称作跳蚤?”
黑瘦小子周处脸色迅速变得黑红“那些贼厮鸟嫉妒讷跑得快跳得远抓不住讷又见讷模样黑瘦矮小才才……”
“才叫你跳蚤?”罗开先心中莞尔脸色却是一正肃声说道:“周处何方人士?为何在此与盗匪为伍?从实道来!若有半句虚言本将军会叫你知道杀剐算不得什么刑罚!”
罗某人是冷面孔带着十余万人走过万里路途更是变得威严日盛尤其板着脸喝斥人的气势又怎是一个硬骨头年轻小子能够承受的?而且这周处年纪轻轻能做为斥候也是有些见识的杀剐都算不得刑罚那惩治人会是什么样的法子?
周处嘴上说得硬实却不意味着他愿意承受责罚能有一线生机谁又愿意去死呢?
黑瘦小子周处低头眼珠转了几转混迹河西的他虽还算年幼却明白类似罗开先这种威势之人必定是真正的上位者不论是何背景均是容不得谎言欺诈的而且看对方吃盏茶的功夫灭杀了近千人这份本事有岂是寻常人所能有的?
想明白了这些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开始陈述:“讷爷说讷们是河东晋阳(太原)人只是宋人残暴大水淹了晋阳讷家九十三口只有讷爷娘出门访亲得以保命后带着俺辗转河西却是生路艰难……爷娘年长家中弟妹又年幼整岁不得饱食……”
是否谎言是蒙骗不了人的尤其是对罗开先这样经历复杂的家伙来说这年轻小子所说的宋太祖赵光义水淹晋阳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能够从宋军与后汉的战争中活下来显然这年轻小子的长辈也经历了不少磨难。
罗开先问道:“你……爷娘也是这山中匪寇?”
“怎会?!讷爷娘才不是匪寇!”黑瘦小子的周处的硬骨头劲儿刚一上来便又软了下去“讷家就在河东米脂寨爷娘送讷去银州做店中伙计……”
“结果你耐不住辛苦有贪恋富贵遂给山匪做了哨探?”随着黑小子话语的停顿罗开先顺延了一下后续的猜想。
“才没!”周处的脖子又梗了起来“讷只是不想爷娘辛苦也是为了弟妹弄些吃食!”
这黑小子的口舌不错罗开先的反应却也不慢“哼你可想过你只是为了爷娘少辛苦给山匪通风报讯山路上有多少商人失了财货命丧山匪之手?”
周处撇撇嘴竟又驳斥道:“商人失了财货与俺何干?他们又不是甚么好人家财万贯也不曾贴补讷穷苦人养的护卫也是鸡鸣狗盗……不是讷烂舌头每有商队途径米脂寨寨中总有人家的女儿被拐走!”
罗开先顿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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