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波可以确认后圣降神反击直接攻入东海两边正面冲撞;然后就是第四波双方对峙轰击直至八景宫萧圣人出面调停。”
相应的气机图景已经复杂得让人窒息更有一些不应有的空白则是最为玄妙之处甚至难以用水镜来呈现否则可能直接炸碎掉。
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话所有与会之人在将水镜中的图景留影之后又都在拼命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务必不让任何细节流过。
像这样直指巅峰造化无上威能的“讲解”这辈子又能有几回?
在人们心中已经彻底相信赵相山这次花了大本钱而在他身后也必定是有一个真正的大能以为靠山。
便是赵相山本人此刻所展现的眼光见识也让人对他的评价又提了个档次。
赵相山微笑着拿出结论:“这几轮往来攻防里面的玄妙便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尽可仔细解析下来也就是四波而已。其中后圣共出手两次最多三次既而便由萧圣人叫停大战结束。在这里面我们仍然不能确认后圣的极限在何处但有一点已经可以做出初步判断。那就是渊虚天君、余慈的极限在哪儿!”
赵相山重新调整水镜上的画面:“做出判断的依据就是在第二波和第三波对战之间大约就是在此前后后圣出手。由此我们可以认为在此期间余慈已经在东海那位的压迫之下达到了极限。
“如果后圣出手是在余慈化解攻势之前大伙儿都明白的;若在之后必须要调高一个档次。这里我们就高不就低就算后圣没出手罢那我们就可以做出判断余慈至少拥有抵挡东海那位两击之力的水准。此外今日之事的结果会给我们再一个验证。”
黑暗中众修士开始嗡嗡谈论谁也不会小看罗刹鬼王的“两击之力”。
有一个算一个把此界长生真人级数的修士全拉出来让罗刹鬼王扫上一眼大真幻神通作用之下说不定就要死上一半。
也许当时罗刹鬼王没有动用全力但余慈能够支撑到那一刻以其长生真人的真实境界已经足堪自傲了。
当然若非如此又岂能当得“天君”之名?
各方修士都并不觉得特别意外这和他们的心理预期也差不了多少区别只在于没有像赵相山这般分析得有理有据罢了。
“很好大伙儿应该都达成了共识。不过这仅仅是余慈本身的战力而已不知诸位有没有注意到中间游紫梧败退之时所受的重伤?”
从反馈看清楚此事的人还是比较少的。毕竟大家对此时的关注重心全都放在两大神主的隔空对轰上也许那位西6传法仙师本身也是个人物可在神主光芒之下也只不过一处稍微醒目点儿的暗影罢了。
赵相中摇摇头:“我建议诸位不要放过这处细节。很可惜当时没有留影存下但从事后消息可知游紫梧八角宝幢被破肉身重创甚至损及道基……请注意综合各方消息基本可以排除‘后圣’动手的可能性。伤及游紫梧的乃是一道堪有剑仙之威的无匹剑气!
“当其时也游紫梧身外除护体的八角宝幢之外尚有四海社万飞罗控制的地网白骨阵然而剑锋之下器毁阵破一位大劫法宗师一位三劫真人重伤而遁……如此锋芒焉可忽略?”
暗室中嗡嗡之声更是嘈杂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难道那余慈身后还有一位剑仙扶持?”
“有没有剑仙非我所能知晓。不过难道诸位忘记了当年这位天君名动天下是因为那一桩事?”
“你说的是……玄黄杀剑!”
赵相山抚掌笑道:“然也正是此物。诸位还记得数月前龙霄城外那场大乱吗?当时楚原湘、武元辰两位因为一把剑器打生打死纯阳宗脸面全无少阳剑窟险成平地可最后那把剑器却是下落不明当时就有怀疑是玄黄杀剑的。
“在下通过一个比较可靠的消息渠道有七八成把握那一把绝世剑器已经在余慈身上。所谓剑器通灵纵然比不过一位真正的剑仙半个总还是有的。既然拥有此物不能不让人把他的威胁再向上提一级!”
被他这么一说与会之人倒吸一口凉气之余更有些糊涂了这一会儿贬损一会儿鼓吹究竟拿是的什么主意?什么态度?现在看来只余慈一人就这么难对付这可还没说清楚“后圣”呢!
但也有些人结合如今余慈的遭遇有悟于心。
当下便有一个粗豪沙哑的嗓子叫道:
“赵阁主你说了这么一大通这道理啊、根据啊、前景啊什么咱们是明白了可咱可没有你的脑瓜儿好使真要自己去做恐怕就抓瞎了。所以呢别的也不要求你赵相山撺掇大伙儿和后圣、渊虚天君放对总该拿出个实实在在的章程让大伙儿听一听过过眼要是真的管用我把话放这儿出人出力咱就不待皱眉头的!”
话到半截已经有人闷笑出声。那位“粗人”拍胸脯、吊嗓子说了一堆全都是车轱辘话说到底还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先把便宜占尽再说。
赵相山笑吟吟的也不着恼待“粗人”把话说完方道:“赵某曾听一位大神通之士讲过天有三法人有三法天人之间亦有三法都是天地宇宙间最根本之物具体是哪些不到那个境界理解不了我也就不再鹦鹉学舌了。
“不过呢人之三法中却有一法是人人都能用得到毫无修为门槛可言。一旦掌握、运使开来上可改天换地中可兴亡人间下可纵横一时……此法曰世情、曰人伦、或曰道德。赵某不才多年以来身体力行略有所得。”
另一边有正喝水的“噗”地全喷出来:赵相山之流也有脸说“道德”?
部分人还是听出了赵相山的本意。他所说的“道德”一词应该是不含褒贬只是一种定义而已。不需要计较究竟是“有德”还是“缺德”。
赵相山没有进一步解释这种事情只要心领神会就好。他只是道:“天地之法运化之机总有可斩可破之物惟有‘世情道德’皆在人心之中岂不闻‘人心鬼蜮’、‘人言可畏’?任他渊虚天君如何锋芒毕露任他上清后圣如何神通广大只要他杀不尽北地三湖之人也就逃不脱这‘人心世情’之网。”
他这边刚说完就有人解悟了奥妙凑趣道:“就如当前?”
赵相中展颜而笑:“是正如当前……”
话音未落又有人放声大笑。众修士都听出来笑的正是之前说车轱辘话的“粗人”。
“赵阁主什么都好就是说话东绕西回很不爽利。你的意思我到现在才明白其实你就直说让大伙儿造出声势使北地人人都说上清的不好最好闹到盟会上去让各宗门联手把上清宗重归北地之事给否了……啧这不就清楚明白?”
赵相山神色不改回应道:“道兄所言甚是只不过世情难定人心易变有些事情过犹不及把握起来比较困难。而后圣亦为神主若真如东海那位掌真幻之法明人心之辨我等又当如何?”
“粗人”有些恼了:“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赵阁主你怎么就不能说个明白话儿呢?”
赵相山笑而不语但心中则是冷讥:你是真不明白吗?
其实就在这场半讲解半煽动的“聚会”上他的“章程”已经施展开了。黑暗中这些修士所代表的宗门就是章程的一部分。但他怎么可能明明白白地讲你们就是我手中的棋子好好配合我做事之类?
他不会讲也没这个资格。就连他自己也不过就是某些人手上的棋子罢了。
至于这批宗门的主事者也绝不缺乏眼明心亮之辈。就像那“粗人”装疯卖傻其实是有意限定、降低他们的行事标准摆脱可能产生的风险。
赵相山又何曾指望过?不管这些人最后会不会答应“上船”只要他们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面将今日所见所闻尽都传播出去他的需求就完成了大半。
他很清楚对于后圣、余慈这样的人物来说想要毕其功于一役顺利剿杀成功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能做的只能是早设计慢收网徐徐图之。
正像他刚才所说的那样近年来赵相山对于如何利用“世情”、“道德”之类很是做了一番研究和探索。在接受了这桩“生意”之后他花了一番力气研究当前围绕在余慈、后圣周围的人心趋向并得出了一个结论:
此时北地三湖已经给渊虚天君、上清后圣笼罩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正因为如此对这两位上清遗脉抱有敌意的当然存在不过更多的却是某种“期待”
很多人都想看一看横空出世的二人能够做出怎样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这种“人心趋向”便如水中行舟如果在这种时候真让他们做成一两件事必定是水涨船高声势大涨。此后再有所动作就会自然而然地排除掉许多碍难。
虽说二人根基不固真到那时吹破气泡的可能性还要大些但世上的“奇迹”十有七八都是生在这极其微妙的阶段。
他背后的人物不愿意冒这份儿风险。限制和打压就成为现阶段唯一的选择。
如今赵相山做的就是将那一层面纱揭去将余慈和后圣还原成一个具体可以分析的概念。一旦成功世人对其敬畏之心必然大跌甚至会造出一大批潜在的“反对者”。
毕竟将高高在上的人物拉下神坛再踏上一万只脚对相当一部分人来说是非常有快感的一件事。
赵相山也要承认要对后圣进行类似的还原、解析还非常困难现阶段的重点自然就放在了余慈身上。
从今天的效果来看似乎还可以目前强要说余慈“灰头土脸”也不为错。待事后再做一些渲染味道就出来了。
当然要把控人心就要有接受人心反噬的准备。今日某些人针锋相对也好暗中使坏也罢都不是那么容易能“请”上船的甚至还会拖他的后腿日后需要做些处理。
正琢磨相关事项黑暗中忽地传来一声闷闷的震动并不甚大却是人人皆闻室内甚至都有些晃荡起来。众修士颇是意外有人问:
“赵阁主你那边地动了?”
“这倒不曾。”
“我这边也没什么感觉像是从哪个传音法阵里出来的。”
“是我这里……
终于有人出面“认领”却尽是茫然。
此时震动前期的共振现象消褪倒是显出真正的音色。
“是谁在吼?”
“不错像是吼啸之音……啧这大嗓门儿!”
相对于其他人赵相山要更敏感一些当即问道:“道友身在何处?”
别人不知道赵相山的意思但对当事人而言实在是非常管用的提醒。那边迟疑了一下回应道:“洗玉湖南岸……离海商会的莲花池倒近!”
稍顿那边又道:“是不是余慈又出什么妖蛾子了?”
话音里莫名地有些心虚。
赵相山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打开水镜查看实际情况。
他的水镜之所以能够同步映现莲花池上的影像也是从三元秘阵处端孙维帧完蛋那条线路也就不安全了。虽说他在洗玉盟的人脉足够保他可真闹得灰头土脸也不好看不是?
他一个迟疑的功夫已经有人先问出来:“距离究竟有多远?”
“……七百余里。”
一句话把各方修士都给噎得不轻:“七百里!究竟是不是余慈啊这么远的距离音波传导过来都要一刻钟且是衰减得不成样子你能听得出来?”
此时吼啸的余波都已散尽那位修士也不好确定是否真的和余慈有关联只能闷声不语。
赵相山倒觉得此人的感觉也许还有点儿道理。他已经分辨出那边大概的身份其人也是长生中人灵觉不俗不会轻易就生出错觉的。
此界确实有强人大能可以用音杀之术短时间内碾压相关传导法则轰传百里、千里屠尽区域内一切生灵。可这么做所耗费的力量和达到的效果完全不成比例。同样的消耗大可换成几十上百种更高效的方式。
余慈何必这样做?做来又有何用?
此时气氛已经变得轻松起来只听人笑道:“难道是那位太憋屈了吼一嗓子消消火?”
黑暗中又是一阵哄笑赵相山也在笑笑容里他逐一复查几个已经安排好的关键节点。
孙维帧那边儿直接斩断了水镜传影的线路就好由始至终他和无极阁都没有直接介入绝对找不出把柄。
至于赤霄天那边到目前为止让赵相山颇为满意。赤霄咒杀印所加持的咒术可以如风雷鼓荡也能如春水缠绵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血府老祖的把握果然是炉火纯青。
这正是他所希望得到的结果。
便是余慈有玄黄杀剑又如何?三元秘阵近在咫尺他能斩么?赤霄天远在亿万里之外他怎么处置?
正是斩无可斩破无可破!
两边都是严密无缝余慈又能怎样?
我能怎样?
余慈闭上眼睛隔绝了外界的光线漆黑的世界能让他躁热的心脏稍微冷静片刻。
神魂层面咒力的侵袭始终未断暂时没有特别凶狠的冲击可是那种腐蚀神魂、磨灭真性的痛苦滋味儿便如阴云覆盖在他头顶。
那个浩然宗的荀愿一边为他解除束缚一边不停在他耳边说话大约是解释刚刚与他为难的“监察”并非是正选人物而是穿了某个空子到此作乱。
好吧余慈知道自己的人缘也就一般可什么样的仇恨会让那家伙忘乎生死闯到三元秘阵中枢专门与他为难?
到最后荀愿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只能翻来覆去地讲一些“必会给天君交待”的言语但究竟怎么交待没给出任何有意义的东西。
也许这位出身浩然宗的修士勤习经典知行合一确实是一个正派人物但他却不知道在当前情况下这种迂腐呆板的作为只会让人愈烦躁。
到后来也许是听得多了以至于余慈耳中都出现了幻听。
冥冥之中似乎有很多人一直在呼唤他却仿佛隔了厚厚的幕布十分模糊好像连名字也叫得岔了但那意味儿确实是叫他没错。
里面是满满的恶意和嘲弄。
如果这些是幻觉那么当他用情绪神通触了那渣滓的魔劫将其解决掉之后那份食之无味弃之难解的噎食感就是真真切切地让他很难受了。
因为他知道他远远没有找到正主儿。渣滓就是渣滓灭掉几百上千个也不会碰触到幕后黑手的袍角。
此时此刻他真的感受到了世情人心所编织大网的威力。
就算是罗刹鬼王跳出来要与他大战三百合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没头苍蝇似的找不到方向。
在他遇袭之后玄黄也好、小五也好、幻荣夫人也好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并已纷纷进入到应急状态可他空有这样足以镇压一方的实力却不知要指向何方轰向何处。
唯一确认下来的就是神魂之中那枚印记的名称来历:
赤霄咒杀印!
血府老祖!
赤霄天!
如果有可能余慈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个宗门灭杀干净。
可幻荣夫人告诉他就算他把赤霄天灭掉恐怕也找不到血府老祖还有最重要的容纳“赤狱幡”的秘地所在。
早在血府老祖最鼎盛时期此人已经将那一处所在完全纳为自己的私产以大神通摄走有说是藏在极深的地底也有人说是在碧落天域随风飘流说到底无人能确认其准确位置。
血府老祖掌控这一套咒杀秘宝与赤霄天一明一暗才使得这样一个最得罪人的杀手宗门能够在强人遍地大宗割据的北地三湖站稳脚跟。并身列洗玉盟人阶宗门之位。
数劫以来不知有多少人想找出血府老祖的下落却一直难以如愿。幻荣夫人也不看好余慈能够在仓促之间解决万千修士努力了几千载的难事。
有力难施、有敌难杀只能看着对方任意摆弄——这种滋味儿似乎是从喉咙眼儿里往外顶甚至是冲上脑宫再从五官七窍中沁出来。
可余慈还在想想得更深、更细、更透!一些不合时宜的感触接二连三地跳出。
在陷入困局的此刻他突然明白华夫人之前的评价因何而来。
他挟战平罗刹鬼王的大势北上洗玉湖渊虚天君之名后圣之威一时无两。人尚未至此界一干人等已将他重振上清的消息炒得沸沸扬扬包括八景宫的萧圣人都凑趣要来观礼……仿佛当年北地第一大宗重现就在眼前。
可实际上呢碧霄清谈未开人手已捉襟见肘;未曾直面大宗强人已在这里栽进了陷马坑里。
他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
一念之差本在暗处却翻在了明处各色人等在旁边起哄叫好想低调都不可能。从这个角度看所谓的大势其实是一直在人手心里翻跟头只觉得周围传来的都是喝彩声就愈地花样翻呈。
看客们能聚起人气当然也随时能抽身离开。为了留住彩声他只能是愈地卖力很快就是昏天黑地不分东南西北。
不知不觉间已成了骑虎难下之局。
正因为如此余慈不能败甚至不能胜得艰难否则就是笑话。别人才不会管你遭遇的是怎么样的幕后黑手他们只会看到:
哦渊虚天君不过如此三两个刺客就能让他灰头土脸谈何重振上清?
谁让上清宗如今能拿出手的只他一个?击败了他就等于是摧折了上清宗的基石。
但就算是胜了又如何?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在后面等着鼓掌叫好:
好猴好猴!
那些高入云端的“大人物”们是否就是如此看待他呢?【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