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少年的声音如笼中小兽一般低沉沙哑,其中夹杂着一丝不容忽视的颤抖与害怕。
雪兔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他还记得自己,即使距离他们上次分别已有七八年之久,他这么快就认出了自己还是让雪兔有点震撼与感动。也算她长久的书信攻势没有白费。
“小爱。”雪兔欣慰地看着我爱罗,久别重逢的惊喜冲淡了刚刚单方面虐杀的血腥事件对她的冲击,她露出了像他们幼年相处时一样的温柔又包容的笑容,如阳光乍暖,没有丝毫阴霾。
为了不触发流沙超级自动化的攻击与保护机制,她放柔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慢慢走近他,伸出手想要摸摸他毛茸茸的红色脑袋。
“……别过来!”我爱罗发觉她靠近,整个人显得更加恐慌,他死死捂住脸,忽然放低身体蹲在了地上,努力把自己团成一小团,瑟瑟发抖,“姐姐不要看……不要看我……”
他现在这样一副丑陋又疯癫的样子,内心铺天盖地的杀戮欲望还没被压制停息,完全就是一头野蛮凶残的怪物,怎么可以让姐姐看见!!
不可以,不可以……即使被所有人厌弃恐惧也无所谓……只有她,那个一直对他说着“会作为姐姐永远爱着你”的女孩……唯独不想被她看见。
我爱罗竭尽全力压制着脑海中疯狂嘶叫着的杀意与某个难以忽视的噪音,脑海中天人交战强烈冲突的感觉几乎要把他的灵魂撕成两瓣。
雪兔一愣,伸出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她只好更加柔和小心地说:“小爱别怕,姐姐不会伤害你的。”
她看出了我爱罗此时的精神状况非常不稳定,多半是守鹤又在他身体里翻天覆地调皮捣蛋,他现在,很难受很痛苦吧?于是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再接再厉地将手伸过去试图安慰他。
还没等她摸到手,就听见“唰”得一声,几股流沙迅速翻涌而起,瞬间就凝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砂质圆球,将我爱罗缩成一团的小身体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其中。
“……”你到底是有多不想被摸。
雪兔无语地抽抽嘴角,撸撸袖子双手齐上阵,用了吃奶的力气去翻我爱罗的王八盖,使了半天劲儿砂球依旧巍然不动。
臭小子,你躲得了一时,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雪兔……趁现在,逃吧?”龙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虽然雪兔和那怪物好像认识的样子,但也不能抵消他亲眼看到那家伙虐杀吊打这么多人的冲击。
那种犹如地狱恶鬼般残酷而纯粹的杀气和恶意,那种浴血狞笑的病态和疯癫,都让他感到深深的威胁与恐惧。
“……你们先走。”雪兔微叹了一口气,眼神从无奈懊恼渐渐变得坚定与认真,“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不行!!怎么可以丢下你一个人不管!!”龙海瞬间炸毛,激动了起来,他抓住雪兔的肩膀前后摇晃:“别太傲慢了!总想着单打独斗,受伤了怎么办?!”
雪兔皱了皱形状漂亮的细眉,温和却不可动摇地拨开了龙海的手,“谁说我要打架的?”
“……可是!”
“好了,你们先走吧。”雪兔阻止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不容拒绝地简单解释了一下,“这是我认了七八年的小弟,犯病了,我给他治治。”
“少装蒜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会治精神病?!”
……敢说可爱的凶兽小熊猫是精神病,你还真是很勇敢啊少年。
“喏,”雪兔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紫罗兰色的眼瞳已然被诡艳瑰丽的血色染透,双目中各有三枚勾玉在围着瞳孔缓缓旋转。她指了指自己的写轮眼,说:“只有我有的,特效药。”
“……”行吧,你有写轮眼你说什么都对。
玄间拓也身边的通讯蝶小紫实时转播了雪兔与龙海这边的情况与对话,身为上忍的玄间反复权衡了一下,最终决定以任务为重,趁着雪兔周旋着那个不明生物时护送商队先行一步。
以他对雪兔的了解与信任,雪兔柔和温暖的表面下不仅深藏着冷傲的个性,其实还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与谨慎,她不会乱来的。
商队渐行渐远,原地终于只剩下了雪兔和那只一动不动装死的砂球。哦,还有几具残留的尸首。
沙漠多风,不出几时狂卷的风沙已将尸体尽数掩埋,血腥气也被吹得差不多散尽了。
雪兔沉默着,砂球中的我爱罗也在黑暗逼仄的狭小空间中沉默地挣扎着,等到他终于平复了一点,他就敏感地察觉到那一群人的气息似乎已经消失了。
姐姐她……走掉了?
我爱罗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抱住自己的脑袋,怅然若失地屏住了呼吸,心中血淋淋的空洞与失落让他愈加烦躁起来。
心,好疼……
而唯一能给他提供“治疗心灵创伤的药”的人,也离开了。我爱罗狠狠地抓住胸前的衣襟,像是努力想抑制些什么。
姐姐是爱着他的啊……这种事情在她从未间断的书信中就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不是吗?
所以,不要再痛了……
“啊!!”一声痛呼尖锐地划破了沉默。
雪兔静悄悄地站在不远处,思考了半晌,终于计上心头,于是她捏着嗓子演技逼真地惨叫了一声。
这个声音是……姐姐?!
我爱罗在回过神来时,只觉得心脏一紧,他已经不顾一切地挥开了眼前的沙障,暴露在了强烈的光线之中。
毫无理由的、想要拯救她的心情无比强烈,而声源之处的少女居然毫发无损、甚至笑眯眯地望着他。
对视的一瞬间我爱罗就觉得脑袋一晕,全身脱力一般扑进了少女温暖香软的怀抱中。
……嘤?
我爱罗懵了。
雪兔满意地揽住了“主动”投怀送抱的熊猫小弟,终于如愿以偿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暗红色脑袋。嗯,好久不见,这熊猫头依然这么好摸。
其实在对视的那一刹那,雪兔的一缕精神体便成功进入了我爱罗的内心世界,见到了那只闹天闹地推房子揭瓦的一尾狸猫——砂之守鹤。
比想象中容易很多嘛,看来一尾精神力是挺弱的。她拥有三勾玉也已经五六年了,瞳力似乎也进步得超乎了她自己的想象。
精神体雪兔优雅地站在那昏暗的空间中,对拴着狗链子的灰黄色肥胖狸猫礼貌地问了声好:“呦,守鹤君你好。”
“……宇智波家的小鬼?”油腻又尖利的声音与那敦实圆润甚至有点萌的外表极度不符,很难听。
“长话短说,能请你安分一点吗?给我好好照顾宿主的感受啊,连九尾这么霸道的家伙都知道交房租,你就不能长点心吗?”
还没等狸猫发怒,雪兔已经释放了几个多重金缚幻术,强大又魔幻的瞳力暂时压制住了守鹤的行动、安抚下了它的暴躁情绪。
其实吧——她是不想听那家伙的声音,让她想起了用指甲刮黑板和用铁勺子刮陶瓷碗的声音,令人牙酸打寒噤,浑身不得劲儿。
她退了出来。
雪兔仅仅是尝试着警告守鹤一下,并不想和那种外挂生物讲道理。在她和守鹤短暂交流的时间里,我爱罗仅仅大脑空白的呆愣了几秒。
他被久违的触碰与温暖冲昏了头脑,雪兔轻柔的安抚动作和她身上干净柔和的香味让他神奇地平静了下来,那种令他抓狂的杀戮冲动与聒噪消失不见了。
“姐姐……”他傻愣愣地呢喃了一声。
“我在,”雪兔温柔地应答,“你刚刚很难受吗?”
她的声音娇软灵动,就在他头顶响起,那么近,那么温柔,那么认真与包容,与想象中的别无二致,让他维持了许多年的壁垒与外壳土崩瓦解,自愿丢盔弃甲。
我爱罗曾在无数个寂寞难挨的不眠之夜里拿出她的信翻来覆去地看,那些娟秀漂亮的字在他心里被想象成了她俏皮好听的声音,对他说,对他笑,安慰他,开解他。
她会絮絮叨叨地叮嘱,让他在屋顶上看月亮时记得裹一条毯子,让他在被骂怪物时毫不留情地做一坨沙子便便扔过去。她还说,她一直想念他牵挂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会永远爱他。
我爱罗忽然鼻子一酸,铺天盖地的委屈与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席卷了他整个脑海,眼泪不自觉地盈满了眼眶。
“嗯……我难受,好难受。”
“乖孩子,那姐姐帮你好不好?”
“……好。”恍惚间冷漠凶残如修罗般的少年恢复了初见时的弱气与软糯,依恋地窝在她怀里蹭了蹭,乖巧得不像话。
雪兔执起他一只手,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轻轻地说,“把手臂上的砂之铠甲去掉吧。”
根本不追究雪兔为什么会知道他身上覆盖了一层完全隐蔽的砂之铠甲,也不质疑她不着边际的要求,他只乖乖地散去了手臂上的砂之铠甲,露出了白皙细嫩的小臂,然后表情无辜的望着她。
……嗯,突然有点不忍心咬下去了怎么办。
漩涡奇法录记载的海量封印术中,除了百豪之术与神取之术外,她重点研究了解封术与尾兽封印术——而毫无疑问的是,施展封印术必须要有施印的载体。
一般情况下是结印之后用手掌触碰对方,将咒文印记刻在对方身上,而雪兔的手掌已经被极为霸道、干扰性极强的神取之术的咒印占据,于是她另辟蹊径——用牙齿做了载体。
咳咳,要在对方身上刻印且长久的发挥作用——只有咬上一口。
“姐姐会轻点儿的。”雪兔怜爱地看了我爱罗一眼,然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将他的手臂举至唇边,张嘴用力咬了下去。
“嘶——”我爱罗吃痛地低哼一声,又好奇又惊讶地盯着手臂上那个有些湿润的红色牙印。
那种肉体上的痛感对他来说十分陌生而新奇,除了坚硬牙齿嵌入的尖锐疼痛外,还有柔软湿润的唇瓣与手臂肌肤相挤的酥麻,犹如一股微妙的电流从全身过了一遍。
“这就是……受伤的感觉?”
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未知且难以忍受。好像……还有一点舒服。
红色牙印处的肌肤马上有了变化,仿佛从肉体中生长出来的黑色印痕,慢慢游走凝结成了一个颇有形制的咒文印记。
“姐姐,这是什么?”
“可以帮你的东西哦。”在一定程度内帮他抑制住守鹤的不良影响,除非他施展假寐之术,平常的守鹤蠢蠢欲动的弑杀欲望与烦躁痛苦会被咒印疏解和压制。
“这会让你轻松一点。”雪兔轻轻将我爱罗推出自己的怀抱,认真的直视着他的眼睛,“可是这个治标不治本,小爱要自己学会控制和领导‘它’,知道吗?”
“嗯。”他水绿色的眼睛不再死寂,隐隐露出一点崇拜的色彩,姐姐还是那么厉害呢。
一别多年,我爱罗的黑眼圈已经浓黑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没有眉毛的位置不像幼时那样肉肉的,而是有了少年人锋利的轮廓,白皙光滑的额头上有一个显眼的“爱”字刺青,鲜红的,字迹还挺工整。
雪兔不由自主的摸上那个字,手下的我爱罗微微一颤。
“姐姐……?”
“这字还挺好看的,”雪兔迎上他有点担忧不安的目光,灿烂一笑,“字迹潦草一点会更帅。”
“是吗?”我爱罗抿唇,似乎开始思考着什么时候把额头上的刺青改改样。【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