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守宁神情恍惚。
她追寻了许久的答案此时以令她措不及防的方式摆在了她的面前。
曾经令她好奇了许久的应天书局她万万都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是其中一个参与者。
她转头往柳并舟看了过去而此时柳并舟也在转头看她——就是这个少女先前扶了他一把使他免于失礼于人前。
而空山先生提过她与自己有莫大缘份甚至是被自己带来的。
自己带来的?这怎么可能呢!
柳并舟好奇的望着姚守宁看。
少女的年纪不大长相十分出众看他的眼神隐隐带着亲近与激动却又咬着嘴唇带着几分强行克制的楚楚可怜之色。
她是少不更事的年纪而柳并舟已经二十多已经成婚生女一般面对少女目光他是目不斜视拉开距离的。
可他心里却觉得少女看他的眼神与一般人看他的眼神不同令他并不忍心冷淡以对伤这孩子的心。
“并舟——”张饶之看了姚守宁一眼心中一动接着问柳并舟:
“你与她可认识?”
“不认识。”柳并舟摇了摇头。
他这一否认就见那先前还望着他看的少女眼圈一红眼眶里浮出水气似是要哭了。
“你你别哭——”他连忙手忙脚乱的哄。
“哇!”他不哄还好一哄姚守宁心中就委屈极了放声大哭。
“别哭别哭。”柳并舟想要拍她手臂却又碍于男女授受不清只能下意识的向张饶之求助:
“老师。”
张饶之倒是看得有趣道:
“并舟你家有没有姓姚的亲戚啊?”张饶之目光在一大一小身上来回转了两圈捻了捻胡须:
“我瞧你们容貌有些相似可能血缘关近也说不定。”
“相似?”
这怎么可能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喃喃道:
“姓姚?”柳并舟略微有些紧张但他思索半晌最终却仍老实的摇了摇头——不过他刚摇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否认与这自称姚守宁的少女相识却将她惹哭一事脖子顿时僵住露出苦笑之色小小声的压低声音道:
“也也没有啊……”
姚守宁听他否认更加难受。
她知道此时的外祖父尚且年少自己的母亲柳氏不过是个孩子还不知道未来的事对她不认识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她一路惶恐逃来此地初入陌生的环境看到未来那个可靠的长辈心中便如找到了依靠一般此时再听柳并舟否认认识她自然伤心极了。
“姚家?北城兵马司指挥使?”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打破。
姚守宁先前只是一时情绪失控此时听到有人说话她连忙吸了鼻子将眼泪收住抬头看去。
这一看之下却一下愣住。
却见自己右手一侧跪坐了一位女人那女人年约三旬生了一张满月似的圆脸以淡薄的胭脂将眼部晕染开使她的一双杏眼显得妩媚极了。
女子的头发梳得十分齐整鬓发蓬松发髻微微挽起以一柄金钗固住。
那金钗之后垂下数缕长长的流苏随着她一举一动轻轻摇晃显得华贵非凡与这简约雅致的清室竟有些格格不入。
但这并不是姚守宁见她愣住的原因而是她看到这女子觉得实在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您——”
她犹豫了一下却见女子也在盯着她看。
两位年纪不同的女性相对视那女子兴许觉得有趣向姚守宁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她眼睛弯成两弯月牙神态十分温柔缓缓开口道:
“神都城分五城兵马司北城兵马司指挥使乃是姓王名为王桥才对——”
“我想起来了。”姚守宁心中还在想着这女子眼熟之事听她说话语气柔风细语突然便想起一个人了:
“静清真人!”
“静清真人?”
女子愣了一愣那脸上露出迷惑之色:
“这是何人呢?”
她对这个名字似是十分陌生认真思索了片刻之后又有些歉疚的看着姚守宁微笑着道:
“本朝自太祖以来便重儒重道男女皆以道家打扮为美也有起道号的但请恕我耳拙并不知道小姐口中所说的静清真人是谁呢。”
“静清真人简王妃!”
姚守宁又说了一声。
她觉得眼前的女子样貌倒不好说但那气质神态与当初她从齐王墓逃出来后在那间偏僻小院遇到的简王妃如出一辙。
“简简王妃?”
那女子听到这个名字吃了一惊道:
“这我倒是曾有过几面之缘但是但是简王妃娘家姓赵也不曾听说有起过‘静清’这样的道号。”
“简王妃怎么会是姓赵呢?”
姚守宁有些惊了“简王妃明明姓孙呀!”
三十多年前简王妃孙逸文与简王朱镇譬的关系虽说已经势同水火但简王妃的身份却是不会改变的。
纵使后来她亲手重创简王使他自此不能人道但因为有先帝的调和所以简王并不能休她。
“姓孙?”
听闻这话女子的表情迟疑了下意识的看向了首座。
空山先生露出淡淡的笑意却似是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趣极了。
“是呀!简王妃分明是姓孙出自河中孙氏呀——”
“等等!”
女子的笑意刹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再维持不住镇定坐直了身躯:
“河中孙氏并没有将女儿嫁入皇室……”
“怎么会呢?”姚守宁有些纳闷不解也转头去看空山先生:
“三十三年前简王妃与简王不和此后更是重创了简王因此出家别院独居自号静清真人……”她说到这里跪直起身:
“空山爷爷……”
她是第一次见空山先生的面但曾经借陈太微的识海她与这位空山先生及徐先生等却有过神识的交流。
再加上她几次预知能力使她提前听到过空山先生的叹息因此在姚守宁心中对空山先生并不陌生甚至在外祖父还年少的时代她隐约觉得空山先生给她的安全感更足。
在她起身的刹那几丝若隐似无的雾气缠绕于她腰侧与四周幽幽的檀香清烟相融合无声的隐匿其中。
“不你等等。”
不等空山先生回话那装扮华丽的女子突然抚额:
“这位小姐你恐怕记错了。”她似是松了口气看着姚守宁道:
“简王乃是当今年皇上的侄子朱钰衍娶妻赵氏乃与皇后同一胞族而老简王则是先帝第六子娶的王妃也不是河中孙氏这两位长辈早就已经仙逝据我所知老王妃也没有‘静清真人’的道号呢。”
她说到这里拍了拍波澜起伏的胸口似是心有余悸一般笑道:
“小姐是不是记错了?”
她温声细语那双含情目温和的盯着姚守宁看半点儿没有因为面前的少女犯了错误而给她脸色似是耐心好极了。
可听了她说的话后姚守宁不止没有觉得松了口气反倒有些茫然:
“当今皇上侄子?朱钰衍?”她下意识的看向柳并舟问道:
“可简王不是叫朱镇譬吗?”
因为这老王爷曾纠缠过她又在洪灾之中死于长公主之手此人名字姚守宁自然印象深刻。
“朱镇譬?”那女子再度愣住:
“他只是赵王妃的嫡长子如今不过才十一岁还未受封世子呢。”
“……”
“……”
通过这两人对话应天书局上其他人俱都怔住。
柳并舟与张饶之相互交换眼色已经意识到不对头。
“什么?!”
姚守宁惊呼出声。
而那先前还神态温柔的女子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丰腴的身躯微微颤抖突然深呼了一口气问道:
“敢问小姐你所指的这位未来出自河中孙氏的简王妃你可知道她名字么?”
“孙逸文孙奶奶啊。”
她话音一落那女子如遭雷击当场怔住。
她原本施了粉黛之后娇艳的面容瞬间惨白那张娇美的脸终于挂不住温柔得体的笑容。
旁边的人见此情景有些好奇问道:
“您可认识这位孙逸文么?”
“认识怎么不认识……”她喃喃点头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些茫然不知所措:
“我的夫家便是河中孙氏孙孙逸文是我长女呢……”
她说完这话屋中便静寂无声。
姚守宁如被人当头敲了一记闷棍也被这女子的话震住。
应天书局是三十三年前开始的照理来说那时的静清真人已经是简王妃了可此时这位太太却语出惊人自言她是孙逸文的母亲竟不像是三十三年前的来客而与姚守宁一样来自另外的时间之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
孙太太失了冷静有些慌乱的转头去看空山先生。
虽说从姚守宁口中得知了女儿未来归宿可姚守宁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却令她的心直往下沉。
她成亲多年生了三子一女女儿孙逸文聪慧可爱被她视为掌珠一般。
而姚守宁却说她爱若至宝的女儿未来却会嫁给简王且与赵王妃的那位嫡子离心离德最后更是重创了他独居别院……
孙太太眼前一黑若非强大的自制力令她撑住此时她恐怕便要失态的拉着姚守宁细细询问未来。
她已经意识到姚守宁来历不凡兴许来自于许多年后且与自己的女儿未来会有交集。
不过这些事情真假难辨。
孙太太并没有因为姚守宁口中糟糕的消息而心态大崩她强忍不安换了个姿势强迫自己重新跪坐下来。
这个少女来历神秘——不这个所谓的应天书局也十分离奇神秘她还没有摸清楚规则这些事是真是假还未可知没必要自己吓自己提前乱了分寸。
“姚小姐。”
孙太太调整自己的心情柔声喊了一句姚守宁:
“你先前说你姓姚来自神都姚家又说与我女儿未来相识我不是不信但此事实在离奇不知能不能与我详细说一说呢?”
她要打探姚守宁身世来历回去之后再想办法查询看这小姑娘是不是胡言乱语来吓唬自己。
河中孙氏也算名门孙逸文又是长房嫡女她的名字被人所知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姚守宁也察觉到了古怪之处。
直到此时她终于明白当日世子所说应天书局参与者不限身份、不限时空是个什么意思。
她这一趟过来是为了求助此时听孙太太问话便也有了想要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的心。
“我——”
只是她刚开了一个口便觉得似是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令她顿了一顿。
姚守宁心中整理了一番思绪先转头看了看柳并舟接着才指着他道:
“我是来自于未来是他的外孙女!”
她这话一出满室皆惊。
柳并舟被她一指下意识的挺身坐直但随即听到她后面的话惊天险些仰天倒了下去。
他十分失态的双手撑桌一只腿半跪而另一只腿已经踩地似是想要撑桌而起。
“这怎么可能!”
“你生了两女长女柳致玉未来会嫁姚翝为妻次女致珠将来则是苏文房的妻子。”
姚守宁此次前来是为求救她想到自己倒在血泊之中的母亲便眼泪汪汪止都止不住:
“我是……”
“等等!”她正欲一股作气说出自己身份之时突然听到首位之上的空山先生出声。
姚守宁眨了眨眼睛去看空山先生。
却见他含笑道:
“没料到今日我这一场聚会竟会又来了一个不请自到的‘客人’。”
他话音一落便伸手虚空一招。
先前他这样一招时姚守宁便显露身形。
此时再一招手众人正当以为会再有人出现时却见随着他招手的动作一缕青烟徐徐升起往他掌中飞去。
而那清烟细如丝缕长长一条若隐似无众人顺着这烟线望去却见一端连着姚守宁的身体。
“咦?”
大家见此怪异景象不由吃了一惊。
姚守宁一见那灰气则是面露惊惧之色。
旁人认不出来这东西但她先前才打过交道自是再熟悉不过此时再见便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陈太微!”
众人听闻这个名字或迷惑、或不解唯有坐在柳并舟身侧的张饶之则是愣了一愣露出思索之色。
“先前我见徒弟到来心生欢喜大家又都坐着闲聊气氛正酣便忽略了你这一缕神识。”
空山先生将那一缕丝线般的青烟绕于掌间接着叹了口气:
“何必要强求窥探天机呢?吓着了孩子。”
说完他轻轻一握。
那丝线瞬间断裂化为清气消失。
姚守宁吓得蹦起身来拼命拍打自己的身体。
“是他是他可能是他跟着我来了。”
“不碍事只是一缕神识可能是想借你身体之助参与这一场书局窥探一些东西。”空山先生笑呵呵的道:
“不过这缕神识之前兴许想瞒我耳目没有出现至今才现身听到的东西也有限呢。”
他的意思众人也明白。
但张饶之神情严肃道:
“提到陈太微我早年倒结交过一位道士正叫这个名字。”
“就是他!”
姚守宁突然出声令得张饶之怔了一怔。
他皱起了眉:
“此人非同一般人物我现在想来总觉得他深不可测。如果是他能不请自来可见修为非凡这这是不是未来有什么大事发生?”
张饶之不愧是大儒寥寥数语却已经猜出未来有情况发生。
姚守宁来时慌张既是辩机族人来了之后还能喊出空山名号。
辩机一族有预知未来之事她对应天书局也似是颇为了解当听到自己身处‘应天书局’时她的表情复杂却唯独没有茫然不解之色——这在张饶之看来像是有备而来的。
又慌又乱却又有备而来在她已经觉醒了能力的情况下显然是有事发生自己却无力解决前来求救的。
“若有大事发生此人借姚小姑娘作为媒介闯入此地恐怕是想要做什么事试图掌控先机!”
他敏锐的洞察真相道:
“而这先机兴许是应在姚小姑娘身上与她有关系。”他看向姚守宁:
“莫非这位道长未来与姚小姑娘有关系?”
姚守宁的话初时听来匪夷所思但他乃是大儒修为非凡对于一些法则亦有所感应。
最重要的空山先生就是可掌控时间的辩机一族传人今日前来参与这一场议会的来客也十分有意思。
他看向那位强忍着惶恐的河中孙太太眼中闪过异色。
张饶之自然是知道简王朱镇譬的此人好色如命皇上对他格外不喜。
而正如姚守宁所说他的王妃正是河中孙氏闺名逸文。
他年少曾在河中求学曾与孙老太太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她年纪还不大但身体不好似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形成心疾家里遍寻名医后来五十不到便药石罔效撒手人寰。
先前他与柳并舟进入这间雅室时因为姚守宁意外出现张饶之还没来得及与其他人见礼初见这位女子的面时只隐约觉得她有些面熟如今她自曝身份张饶之才惊觉到她是那位自己早年见过的长辈。
也正因为这些种种原因他对姚守宁的话已经信了八成。
“对。”
姚守宁听他问话抹了把眼泪随即又有些后怕:
“可是对他来说应天书局是三十三年前的事这局中秘密他应该知晓才对为什么还要潜入此地?”
她说得没头没脑参与这一场会议的人中除了空山先生之外也就大儒张饶之及先前与她有过对话的孙太太隐约听懂了些端倪其余二人却都一脸茫然仿佛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只有我能说给你听。”
空山先生笑着说道:
“你既能来此便证明你我有师徒之缘有些事情我也不瞒你想必你也对应天书局也有基本了解。”
姚守宁强行将心中杂乱的思绪压了下去闻言点了点头。
“世人传闻颇多但你不知道的是应天书局乃是独处于三界之外的存在不受时间、地点的干扰。”
姚守宁似懂非懂:
“我我不是完全的明白。”
空山知她忐忑也不怪罪只是含笑道:“假设我今日设下的时空书局乃是一座行走于大海中的船只那么以饶之师徒为锚我将船只停在了庆丰17年。”
他这样一说张饶之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突然明白了空山先生的意思脸上露出笑意。
而孙太太则是神情不安似是也没明白空山先生意思。
另外的参与者一人双掌紧握一人两手紧揪着大腿都是异常惶恐却并不敢出声。
“假设我们这艘船在庆丰17年靠停那么相对这个年份来说饶之师徒是属于这个年代的人物而这位孙太太则是四十一年前的来客。”他语气柔和却说出惊人之语:
“除此之外这两位客人也分别来自不同的年代。”
他顿了顿:
“而你——”空山先生含笑望向姚守宁说道:
“则来自三十三年之后所以你们是属于不同时空的人物只是恰巧在这里相聚。”
姚守宁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
应天书局本身是没有时间限制的但若是以此时的张饶之师徒为中心那么此时的来客便分别属于:过去、现在、未来。
张饶之师徒若是那个锚那么他们便属于现在而自己属于未来孙太太属于过去。
她是辩机一族的传人对于应天书局有所了解同时也穿越过时空经空山先生这样一解释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孙太太则是一脸惶恐转头与对面、身侧的人相对望十分不安的样子。
“我我确实莫名接到了一张请贴——”
她的贴子接得奇怪突然出现在她的妆匣里家中下人都无法看到问了亲近的丈夫也不知。
贴子上讲明了参与的时间却并没有提到地点初时孙太太还以为是一场恶作剧但那贴子始终都在她出身世家胆大好奇婚后虽说被磨灭了一些少女的天真但这封旁人无法瞧见的信件却激起了她骨子里的探究欲。
到了这贴子上所表明的参会时间她梳妆打扮当时心里想的是:若有妖邪便请道士;若有人恶作剧便以自身为饵将其钓出看哪个人如此大胆且无聊来戏耍自己。
她盛装打扮时间一至她心中好笑正欲揪出那个恶作剧的人却哪知从自家寝屋一迈出现在了这间书局内。
几人听她讲了来去缘由都纷纷出声原来众人来的方式都差不多不过另两人只收到了请贴却大字不识并没有提前准备是临时被拉来此地。
空山先生含笑听他们说完再跟姚守宁道:
“你与他们不同你是与我同脉同源受时空力量所引才来这里。”
而她口中所说的陈太微又不一样“他未受邀请没有掌控时间之力便唯有借力而行。”
可此事实属逆天。
“兴许是过去的人借你做为媒介窃取了你的力量在你身上打下烙印。”说到这里他的表情严肃了些:
“这种烙印便如我所说的锚有了这个锚的存在此时的他”他怕姚守宁无法理解又将时间说得具体了些:
“也就是庆丰17年时的他可以借着这个‘锚’的感应与你身上的力量相呼应继而侵入此地。”
听到这里姚守宁隐隐明白问题的重点:
“您的意思是说庆丰17年的他借着多年后的‘我’在窃取未来发生的消息?”
“嗯。”空山先生含笑点头:
“这种手法类似于我们辩机一族之间的联系不过手段粗劣一些需要借助媒介不值一提。”
姚守宁得他肯定再回想先前的情景不由头皮发麻:
“那那庆丰17年的他岂不是听到了我先前说的话?”
她先前提到了自己来自于未来是柳并舟长女柳氏未来嫁姚翝之后所生之女。
而她既然身缠陈太微的烙印陈太微必定猜到她辩机一族身份。
也就是说在三十多年前的应天书局上陈太微早就已经窥探到未来辩机一族的血脉会在柳并舟的后代之中苏醒!
难怪在应天书局之后不久他随即寻访上门拜访张饶之且知道应天书局上发生的事情。
可兴许是天机隐蔽亦或是输于时机他费尽心机却也只知大概无法确定自己身份所以后来与张饶之谈话有了那一场交易。
而大儒这一边也不敢确定他听到多少有没有确认姚守宁身份便唯有借此为由与他约定在姚守宁未得传承之前不得伤了她性命。
“……”
她恍然大悟意识到一切的事情竟是因自己而起。
偏偏自己前往应天书局却是走投无路之后的必行选择——仿佛宿命的轮回打乱了因果顺序。
“如今这丝烙印已经被我掐断守宁你便好好将未来的消息说给眼前的这些长辈们听。”空山先生吩咐道。
他提到在场的人都是‘长辈们’也就是说除了张饶之师徒、孙太太外那两位意外进入书局的人也属于时空之中的人。
姚守宁忍下心中的好奇恭敬应答了一声。
“事情要从神都西城说起——”
孙太太这会儿心中对于女儿未来结局好奇得要命可她也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
姚守宁前来这一场书局的原因不简单这位掌控了时间法则的空山先生更是神秘。
先前的对话中姚守宁提到了孙逸文这证明她与自己的女儿未来定有交集。
孙太太忍下焦灼安静的听着姚守宁道:
“一年前我娘收到了姨母来信……”
她从小柳氏来信托孤提起再讲到柳氏为姚婉宁寻访名医却因此遇到招摇撞骗的孙神医最后去医馆找孙神医算账时出了大事。
柳氏遇险被世子所救继而世子中邪。
众人听到妖邪现世都面色凝肃却没有人出声打断。
雅室之中姚守宁的声音幽幽:
“……而在这桩事情发生之前我夜里做了一个恶梦梦到了一个女子自称姓胡是我的表姐前来敲我房门。”
她说到此处空山先生神色一正问:
“你可开了?”
这话一出柳并舟便愣了一愣。
姚守宁所说只是做梦而已梦中选择又有什么关系?
而另一位听了许久的男子也好奇的问:
“兴许是小姑娘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听了说书人讲的狐仙故事夜里睡不安稳做了梦而已。”
此人看上去四十出头与文质彬彬的柳并舟师徒不同他脸庞黝黑头发花白额头眉角都有皱纹身穿灰布短打看得出来是个生活穷困的下力人。
应天书局真是怪。
书局之上有张饶之师徒这样的两代大儒有孙太太这样出身名门的女子却也有看起来生活贫苦的人。
姚守宁看了他一眼回道:
“我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她说不出来那种怪异只道:
“我总觉得不能随意回答否则会有大祸发生。”
“只是梦而已这有什么关系?”那男子‘呵呵’的笑摸了摸头上裹着的白色汗巾。
空山先生严肃道:
“不止是梦这是一种预警。”
姚守宁怔了一下:“预警?”
“不错。”空山先生道:“辩机一族未能得到传承之前只是一个幼崽没有抗衡妖邪的能力但天道自有平衡之处所以你有一种‘一叶障目’的本能。”
“我不明白。”姚守宁努力思索了半晌摇头应道。
空山先生耐心解释:
“所谓‘一叶障目’便是指你也可以迷惑妖怪。”
“拿你这次的梦境来说夜里梦到女子敲门是在提醒你即将有祸事发生妖邪也会找上门而这妖邪就是你表姐带来的若自称姓‘胡’极有可能是狐精。”
他说这话时是在三十三年前却通过姚守宁的寥寥数语将未来发生的事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姚守宁眼睛发亮空山先生露出笑意温和道:
“狐精敲门若你毫无戒心将门打开那么它能看穿你的底细你会事事受它挟制自此被缠上再难脱身。”
空山先生借着此事教导姚守宁一些常识:
“相反若你心怀戒备将它拒绝那么便会使它陷入‘一叶障目’的幻境自此看不透你的真身反倒会在你面前现出原形它的蛊惑手段再难迷惑你。”
经过他一番解释姚守宁终于明白当初的事。
她连忙点头说道:
“您说得对第二日后我娘在闹事的途中遇到了冲入城中的马车而那车上坐的正是我的表姐我表姐与我梦中所见的女子长相一致——”
想起当日的情景她叹了口气:
“而我也听到了她身上另一道声音。”
当日她不明就里如今经过空山先生指点才知是因为自己那夜梦中选择起了大作用的原因。
她阴差阳错之间使得自己占据了上风否则妖邪入侵姚家恐怕最后满府被祸害得离心离德众人都不会察觉。
柳并舟露出有些尴尬的神情。
此时的他还很年少他的女儿年岁还小在他心中最是可爱不过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一双女儿竟会在多年之后是这个样子。
一个脾气暴躁古怪一个则是早早去世还无力抚养一双儿女将其托付给姐姐。
“不对啊。”就在这时张饶之皱起了眉。
“神都城中防守严密既有镇魔司在地底也有——”他说了一半及时住嘴:
“妖邪照理来说是会受到克制才对妖邪怎么敢入神都呢?”说到这里他看向姚守宁:
“你既是并舟后代我便直呼你的名字可好?”
姚守宁点了点头乖乖唤了一声:
“张祖祖。”
张饶之目光柔和笑着问道:
“西城事件之时是哪一月份?”
“十一月!”这件事情印象太过深刻姚守宁毫不犹豫的答道:
“那一天正好冬至。”
“照理来说冬至会放鞭炮此乃太祖当年定下的规则鞭炮能驱邪祟……”张饶之纳闷不解:
“若真当冬至鞭炮威力更是非凡怎么妖邪敢在当日现身?”
他话音一落姚守宁才想起自己忘了提起一件事:
“在此之前神都城下了半个月的大雨导致城中积水出现了不少流民冬至来得又快导致许多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准备鞭炮火竹等。”
她这样一说张饶之心中一沉:
“坏了乱象一起是天将降妖邪的预示。”
经过这一番对话之后其他人不再出声姚守宁又接着说到西城案件使苏妙真姐弟入狱。
而在这个时候姚婉宁病情加重柳氏病急乱投医最终信了孙神医的邪为姚婉宁定下了与‘河神’之约。
“……”柳并舟的眉梢抽了抽难以将姚守宁口中的人与自己家里乖巧可爱的女儿联系到一起。
“自此之后家中闹事我央求了世子帮忙驱赶河神。”
她提到后来自己与陆执相约挖代王墓发现棺中蛇灵聚继而一步步接近‘河神’身份。
而姚家之中也并不太平。
苏妙真中邪极深挑拨姚守宁与柳氏感情。
姚家正处于妖邪笼罩的阴影之中时柳并舟终于到来解决了柳氏身上的邪祟并大展神威。
她说到那一夜一家人正说话陈太微施展神降之术附身大哥体内却被张饶之留下的玉佩击退。
张饶之听得正入神闻得这话沉默着没有出声。
“而后我跟世子还想继续追查‘河神’身份因此我们入了齐王墓。”
在齐王墓中他们受了陈太微的袭击世子中了神降术九死一生之际——“我借着陈太微的神识好像我的意识进入了一个玄妙之极的地方因此与空山爷爷你们对话过。”
空山先生顿时想起了那一日辩机一族出现了新人向他们求助。
“那时讲话的孩子果然是你!”
“对。”姚守宁点头:
“我向您讨得方法帮世子脱困不知为什么陈太微消失我跟世子出了墓地结果却意外出现在一间小院里。”
她时常听说书又喜欢看话本将近来大半年的事情说得有声有色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就连心中有事的孙太太也忍不住沉溺于她所讲的事情之中但听她提到小院孙太太随即想到了她之前提到过的‘静清真人’心中不由一紧。
“在那里我遇到了静清真人。”
“……”孙太太心中虽早有预料但听闻此话仍不由自主的身体一震。
“两位长辈似是早就料到我们的到来并说出了我们的身份说她一直在这里等我们已经等了二十多年……”
事关自己的女儿孙太太纵使知道姚家事情重大但她忍耐多时听到此处终于再也忍耐不住:
“我女儿怎么会独居别院呢?她与朱镇譬到底怎么回事?感情不睦吗?”
孙逸文乃是河中孙氏嫡长女从小锦衣玉食千娇百宠的长大孙太太也是将女儿捧在掌中如珠似宝的养大却没料到自己的心肝肉竟会在晚年的时候如此凄凉这怎么能不让她胆颤心惊?
姚守宁看得出来孙太太此时的焦急与不安她眼里露出不忍但最终仍老实道:
“婆婆嫁简王之后过得并不开心简王是个——”
她受长公主影响甚深一时不察险些将‘老色鬼’三个字脱口而出。
幸亏及时意识到自己身在应天书局之中在场诸位全是‘长辈’她连忙吐了下舌头强行将这几个字咽了回去。
但大家哪里看不出来她对简王的厌恶孙太太心中一沉竟一时之间丧失了继续听下去的勇气。
“简王好色如命不喜王妃三十二年之前——”
孙太太下意识的去看张饶之。
应天书局以他们师徒所处年代为锚那么孙逸文的事他们也应该知道才对。
张饶之面露遗憾叹了口气:
“我对简王夫妇的事了解不多但确实听说简王封地常年闹出一些不雅的传闻。”
此时的简王已经五、六十了儿孙满堂但好色如命。
孙太太眼前一黑身体一摇又道:
“那么三十二年之前……”
“对不住了老封君——”孙太太晚年受封一品诰命人称老太君。
孙太太如今算是年轻貌美听他如此一唤并没有觉得欢喜反倒满身寒意。
“具体的事情我不大清楚这三十二年……”
张饶之说到此处转头去看姚守宁。
姚守宁就乖巧的接着说道:
“也就是明年。”她补了一句众人顿时意识到这是未来会发生的事。
“有一天夜里婆婆正在斋堂安睡突然夜里听到有人啼哭便顺着哭声而去。”
她将简王妃摸入简王书房意外闯入暗室发现简王强污少女使其自尽的事说了一遍。
“那时的王妃受不了内心的谴责也怨恨简王害人性命激怒之下拿了剪刀剪去了剪去了简王的……简王的……”
她年纪还小不好意思直说但在场众人却已经明白了她话中之意。
孙太太心中既凉且怒又觉得快意这个温婉的妇人一拍桌子大喊了一声:
“果然不愧是我河中女儿剪得好!”
她含泪喊完又怔怔道:
“可是如此一来我的女儿她……”
孙太太自是明白简王乃皇室血脉孙逸文剪他命根子按皇室律令恐怕该她死。
可这既是三十多年前发生的事而后姚守宁又遇到了她可见她并没有死而是被人救下居住于小院之中清灯古佛——这也是姚守宁先前所说她带发出家自号‘静清真人’的原因。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孙太太身躯颤抖眼眶通红:“我绝不可能将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畜生!”
张饶之皱了皱眉似是想说什么却并没有出声。
姚守宁接着往下说道:
“王妃以为必死无疑哪知先帝出面调停。”先帝厌恶简王风流好色有心保简王妃性命因此令她出府另居守在院中在三十多年后等待着一双少年男女的到来。
兴许是忌惮陈太微的存在怕孙逸文凡人之躯受到了陈太微神降之术的影响先帝并没有告知她具体等待的时间而是将这样一个任务交给了她她一等就是三十二年直到临终前才等来了正确的人完成了先帝的嘱托。
“我们到来之后婆婆便道她住那里是因为那里有一条秘道可通往地底。”
此后她与世子顺着秘道而下在那地底秘道之中发现了地底龙脉顺着龙脉找到了一处龙穴。
“那是真正的龙穴也是一个人埋骨之地。”
她终于说到这里张饶之意识到恐怕她与陆执有了大发现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脊接着就听姚守宁道:
“那里原本安眠的人正是当年的大庆开国太祖。”
‘嘶!’
‘嘶——’
这个消息令得张饶之等人倒吸凉气就连泪珠涟涟的孙太太也愣住抹泪的手僵在半空久久不语。
但姚守宁带来的消息并不止于此她接着再道:
“而太祖便是后来与我姐姐梦中成婚的‘河神’。”
“……”
“……”
这下众人再不说话都缄默无语。
事情曲折离奇张饶之脑海里接收了大量的消息也一时间备受冲击。
“太祖的尸身怎么可能会入邪?他乃天命之子受气运庇护死后又与龙脉合一本该护大庆国运妖邪不侵啊。”张饶之听闻这话百思不得其解。
“六百多年前道家能人备出太祖身边有四位非凡之人纵使龙御归天所选墓地必也是经过再三推算风水布局应该天衣无缝纵使表面格局破坏也不影响深层地底按理来说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啊。”
“那个——”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一个男人突然有些局促不安道:“神都城地底?”
张饶之转头看他。
这一刻大儒的目光锐利似是直直看入那男人的内心。
那男子身穿一身绿色锦袍外罩黑纱头戴官帽这身打扮一看就是官场中人只是从官袍颜色看来他应该是八品以下。
面对大儒目光纵命名知道这老者可能出生年份晚于自己男子心中仍是一慌身体缩了缩:
“我我只知道永安十一年曾有人给了我一件东西让我办了一件事——”
永安十一年!
张饶之心中一紧猜出眼前男子身份。
此人乃是三百多年前永安帝时期的百姓看样子今日这场应天书局并不一般。
空山先生看似随意邀人但请来的每一个人好似都与姚守宁的故事是息息相关的。
“我是工部之下一名主缮修的小吏——”
几年前神都城遭遇天降神雷引起了火灾使得皇宫建筑大多烧毁。
永安帝不顾祖识重建皇宫强令工部拟出征程。
工程开工不久这位小吏有天夜里家里来了位神秘的客人。
“他让你办了什么?”柳并舟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问了一声。
“他让我在建宫殿挖地基时在几个方位处再挖深些各自挖出一个大坑。”
因这件事情太过神秘使得此人印象深刻极了他接着又补充:
“一共挖了五个坑分别在皇宫的五个方位每个坑方方正正约有丈来宽长。”
“五个——五个——”
张饶之皱眉苦思。
空山先生请来参与这一场书局的人都并非闲人而是与这一件事牢牢相缠此人既然出现提出了这个事便必与这件事情有联系。
可是三百多年前的人又怎么会在几百年后的事情中留下影子呢?
他挖下的五个坑到底有什么意义?而与他交易的人到底是谁?
这件事情迷团重重张饶之一时之间也难以理出头绪。
但他性情冷静并没有急躁而是继续再问:
“这个与你交易的人是谁?”那男子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但脸上却露出畏惧之色。
张饶之分析:
“你是官场中人虽职别不高却也不是没有见识的市井小民。能与你交易的定然不是一般人。”
他的话音一落那男子有些害怕但仍是强作镇定的点头:
“你说得不错。”
他认同了张饶之的猜测大儒又道:
“你管理工部又恰好掌控着缮修皇宫的权利可见当时正值春风得意。”他略微沉吟“一般挖坑倒没什么但若是在皇宫之中挖坑便是大忌。”
永安帝不顾先祖遗训擅修皇宫破坏原本布局自是对先辈大不敬但他是天子无人敢指责。
可一个区区八品官员则不同了在皇宫之中因私心而挖坑便是破坏风水布局的举止若是事发恐怕是要掉脑袋的事。
“你敢接这一项交易必是对方身份非凡给你出了一个让你无法拒绝的好处使你鬼迷心窍答应了他的事。”
“不错。”
这绿袍男人听到此处再度点头。
不知是不是姚守宁错觉总觉得他在点头之后脸色好像比先前白了一些。
张饶之饱读诗书通天经地纬此时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条猜测但他并没有贸然开口而是转头问:
“那人与你的交易是什么?”
他看向这名男子却见这男人片刻功夫已经脸色惨白印堂发黑似是透露出死气。
“换句话说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令你替他卖命?”
那绿袍男人的脸逐渐僵硬眼神变得麻木、呆滞似是片刻功夫他身上活人之气大减倒显得死气沉沉有些鬼气森森。
姚守宁搓着自己的胳膊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劲儿。
她有些害怕下意识的靠近了柳并舟些小声的唤了一句:
“外祖父——”
柳并舟愣了一愣接着神情怪异一时之间不知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实在无法立即接受自己这个年纪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大孙女’。
“他给了我一枚铜钱。”那男子木然答道。
“铜钱?”孙太太惊呼出声。
她原本以为敢令这男子冒如此大风险去做这件事的报酬必定非厚无比才对她想过对方会以高官厚禄诱惑或金银财富、各式美人作为报答却唯独没想到会给了他一枚铜钱。
“这枚铜钱并不一般吧?”张饶之问。
“对。”男子又吃力的点了一下头。
这下坐在他身旁的那男人也意识到身旁的人不大对劲儿他下意识的伸手碰了碰此人手臂却觉得那手又僵又硬还带着透骨寒气宛如一具死尸。
这样的念头一涌入他脑海他顿生畏惧之心几乎要站直起身往一旁躲离。
“他送我的”绿袍男子说话已经有些吃力顿了顿声音有些变异:
“……是一枚买命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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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把这一段剧情写完统一传的哪知写了13w字都一直写不完不想拖太长时间了还是先上传吧。。。
我杨过之后一直在小咳胸闷气短后背疼码字更是加剧了这种症状今天满怀自信的去照了个ct竟然是肺炎所以我码字很慢可能之后至完结都会是这样的更新模式(这一段字不收费)【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