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淮南这边的冬天不如洛阳寒冷但是湿冷、风大也没见得比洛阳好过多少。
王广打算年过之后就回洛阳换弟弟们来父亲身边。这些年都是他这个长兄一家在洛阳做人质好不容易来到了淮南怎么也要与父亲过个年。过年祭祖是最重要的礼仪余者倒没什么特意的讲究无非陪在家人左右。
在所有的兄弟中王广这个长子与父亲王凌的关系是最亲的以前他常年都在父亲身边。只不过这几年王广开始承担做质子的责任后相处的日子才变少了。
于是过完年王凌也甚为不舍几番挽留几度难以分别。
行程就这么一拖再拖正始二年的春天过得很快。但这次离别不能再拖了王广已决定好在淮南的秋天雨季来临之前便要回到洛阳。
不料正在准备行程的时候刚进入三月下旬寿春忽然下起了连续的暴雨。行程再次暂且搁置。
一连半个多月中途暴雨虽时停时歇却没有一整天不下雨的时候。去年这个时候并不是如此天气。反常的天气让王广心里隐隐有了些莫名的不安。
他心里总觉得想要出什么事就像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又不能具体确认、究竟会在哪方面有事。
今天王广到令君这边来一下子没见着人便问了房中的侍女一句。
侍女道:“女郎去拜揖君侯了刚走不久。”
王广“哦”了一声忽然看到里面床上的几案旁边放着个箱子顿时有点好奇。
他想起令君来的时候就带着那个箱子叫她放到后面运行李的马车上、她也不愿意非得带在身边。之前王广以为是胭脂水粉、小女子常用的贴身物类的东西也没在意。
“你下去罢。”王广道。
侍女弯腰道:“喏。”
等了一会儿王广回头看了一眼才走进里屋把那只箱子打开来看。一打开便见里面放着许多简牍和布帛都写着字没有别的东西了。
王广随手拿起一卷简牍来看他刚开始的神情很随意但脸色很快就变得凝重。全身也逐渐紧绷起来他扫视文字的速度加快头也随之上下缓缓动着手里不断更换竹简和布帛。
全是那温郎的书信!去年令君说已经把往事给忘了没想到她竟把这些破烂书信带在了身边。
书信的内容差别很大看起来时间跨度也很长起码有好几年。有些还算正常就是提及太原的风物和往事谈论一些典籍的学说估计这是俩人刚开始联络时的书信。
这也符合王广的猜测。那温郎虽教过令君的蒙学但那时令君毕竟还小只是认识温郎、把他当作庄园孩童们共同的老师。记得王广把家眷接到洛阳时因为洛阳更繁华漂亮令君当时很高兴并未有过对谁依依不舍的表现。
但后面有些信就明显越礼了。
还有更露骨过分的比如有一篇温郎在信中描述了教习
过的剑法姿势并约定某月某日某刻、两人一起舞剑就好像靠近在一起遥寄相思之情。
王广看得怒火攻心俩人虽相隔千里但他见书信写得这么细致这么调戏令君就好像觉得女儿还没出嫁、清誉已受损了一样。
那竖子究竟是怎么与令君保持书信来往的?令君到洛阳后一直没离开过也几乎不出门闲逛而温郎一直未能受到洛阳人物的征辟、从未离开过太原郡;从书信中也看得出来温郎一直在太原郡各处活动直到他身患重病、仍然连令君后来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要在信中询问。
王广在洛阳的府邸中必定有侍女之类的人、帮这两人取送书信王广几年来居然毫无察觉。
温郎的信中还有大量怀才不遇的倾诉什么文武双全只因没有名气才无人问津。他说在三十岁之前一定要闻名天下做到世人敬重的官位并风风光光地明媒正娶、迎娶令君。令君就是他奋进的希望令君在他心里比公主还要尊贵云云所以他在成名之前绝不娶妻。
诸如此类露骨直白的言语好多份信里屡见不鲜。
温郎在病中的书信有两份更是让王广倒吸一口凉气。其中一份先是写什么天妒英才以及感到了畏惧与孤苦但劝说令君不要想着殉情之类的话。
啥?令君给他的信中有过殉情的许诺?!
王广的双手不禁微微开始发抖咬牙心道:令君呐你怎如此糊涂?
这样的信送到了老家太原王广除了担心女儿想不开之外还担心那些书信被人当作遗物叫看到了、对王家的名声也极为不好。
王广心里又是恼怒又是忧惧只觉得仿佛遇到了晴天霹雳!
但房屋外面还下着雨既不是晴天也没有闪电。
王广手里拿着竹简在房间里来回走着急促的步子仿若他此时焦急的心境。雨声打在筒瓦上的声音也是又大又聒噪更添了王广心里的烦乱。
令君确实也不小了比她那洛阳的姑姑王玄姬还要大一岁。早该把她嫁了也许没有这些事。但温家那小子病死之前她愿意嫁人吗?
王广左思右想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士族里有哪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俊才。想到几个人不是年龄太小、就是已经成婚而且王广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这种事确实要提早多准备找媒人多方打听才能有结果。
偶然之间王广不知怎地一下子想起了秦仲明。此人与令君年纪差距不大且亦未娶妻文采风流、在洛阳有名气、通音律、懂兵谋年纪轻轻为人稳重大方相貌身材也很不错。
片刻后王广却犹自摇了摇头。秦仲明的出身还是差了点前程也不见得好他在出仕前、当地中正官给评的品级必定不高。品评士人主要还是看出身而中正官给定的品级、也极大地决定了此人将来的升迁。
所以秦仲明从曹爽府的掾属出来官是越做越小已经混到了刺史的属官。
王广就算心急也不得不想令君毕
竟是王家嫡长子之女不说一定要门当户对怎么也要找个士族子弟罢?
除非秦仲明能立下奇功那中正官的品评也就不重要了将来论功行赏、照样做到高位一两代之后便可能是士族。但眼下看来秦仲明还是不太行。
就在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了一声叫喊:“吴兵来了。”
王广的思绪被打断忙向窗外张望雨声中又出来了更清晰的一声喊叫:“吴兵来了!”
王广怔了片刻走到了窗户旁猛地掀开木窗。外面只剩下“哗哗哗”的雨声没有别的声音了。白茫茫的雨幕之下阁楼飞檐静止其中就好像一副不动的画卷。
在寿春城当然看不到吴兵连魏兵也因为下雨、在外面看不到几个。一切都在雨中隐藏了起来。
从上月的下旬起大雨就下个不停。王广此时意识到河水必定已经暴涨!吴兵一般都会在秋季袭扰边境、掠夺牲口和农户但最近便于行船吴兵趁机提前出动是有可能的。
王广想到这里赶紧把竹简和布帛收捡到箱子里。女郎心细也许能发现东西被人动过但王广是她亲爹发现便发现了罢。
他离开了阁楼拿了把伞便急匆匆地往前面的府阁走。出了事父亲王凌必定会去前厅。
果然王广刚到府阁便看到陆续有披甲武将、带剑文官走了进去。他走上台基一进厅堂便见父亲王凌和身边的人在交头接耳十几个属官部将已跪坐在了两边的席位上。
王凌看了儿子一眼没有开口只顾听旁边的人小声说着什么。
王广上前鞠躬揖拜然后问旁边的属官:“吴兵到何处了?”
属官道:“刚收到第一个消息吴兵舟师还未到濡须口。征东将军府今年有些防备在濡须口水寨增派了斥候故而吴兵刚离开大江、便被我们的人探听到了。”
王广看了一眼外面屋檐流淌的雨帘。但他听说吴军除了斗舰、艨艟还建造了不少楼船吴军楼船一艘可载千人以上。那帮水贼可以一直在船里起居过活在水上呆很久不下船根本不怕下雨。
“有多少人马?”王广又问了一句。
属官道:“前方斥候说大小船只无数有十万大军!看旗帜都督大军的人是全琮。”
十万大军有点夸张了东吴在荆州不要兵吗?
王广点头道:“此人善于谋划全局。当年魏吴联手的时候诸军对关羽进行围攻的大略便是出自此人之手。全琮谋划得当才让各路人马没有混乱不堪。”
这时王凌的声音道:“叫人去请孙刺史商议军机。”
“喏。”旁边的佐吏应道。
王广向旁人问清了大致情况之后也朝上位走去。父亲的头脑还算清醒这时候要临时召集各地屯卫必定来不及了扬州刺史孙礼手下还有好几千人驻扎城内那几千人此刻也成了不可忽视的兵力之一。【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