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赵夫人自坐上了马车后便就一直心神不宁,一会儿喜一会儿悲的。
一旁伺候的秦嬷嬷是看着自家夫人长大的,赵夫人大家闺秀,书香门第,从小便是饱读诗书,最是贤淑沉着,倒是很少有这般慌了神的时候。
秦嬷嬷伸出手,轻轻替赵夫人按了按头,温和着语气轻声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忧心事,不妨讲出来让老奴替夫人分担分担。”
赵夫人缓缓合上了眼,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若她说六年前就已经死了的那个裴家姑娘,她挚友牧初雪的女儿裴清牧还活着,只怕是会被人说是得了疯病了。
不过秦嬷嬷是她身边最是贴心的人,想来是能够理解,赵夫人略作沉吟还是开口说道:“方才上马车前,那个十八九岁穿着云纹水裙的姑娘你可见着了?”
秦嬷嬷回忆了一番,那姑娘生得是明眸皓齿,冰肌玉骨,打眼看过去很难不注意到,便老实回答道:“老奴确实瞧见了,那姑娘的皮相是极好的,人群中很是显眼。”
“那位就是言儿在府中说过几次的裴姑娘了。你瞧着她可曾觉得眼熟?”赵夫人拉下秦嬷嬷替她按头的手,神色紧张而有些怪异地盯着秦嬷嬷问道,想要佐证她心中的想法。
秦嬷嬷仔细地想了想那位姑娘的眉眼,倒确实没想起来像谁,只觉得这般姿色的人大抵是一眼难忘的,便回道:“恕老奴愚钝,实在
没能想出那位裴姑娘是谁。”
“从前你也常随我去到裴府寻初雪,怎的会不记得了呢?”赵夫人没想到秦嬷嬷会否定,微蹙着眉,只是失神地喃喃道。
秦嬷嬷本没怎么放在心上,却在听到“初雪”二字时,猛然一颤,心也漏了一拍,慌张地望向了自家夫人。
夫人唤作初雪的人,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从前那天下第一商裴江远的妻子,自家小姐的闺中好友牧家的牧初雪了,可是这个人早就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去世了,万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
虽然这般想着,可秦嬷嬷又将方才看到的姑娘同记忆中裴夫人的 模样仔细比对一番,眉眼之间竟真的神似,她方才没能想到,无非是根本不会往那人想,可是经赵夫人这般一说,她又觉得是真的熟悉。
虽说心中也是有些胆怯,秦嬷嬷还是出声抚慰道:“想来夫人是最近思念裴夫人得紧,裴夫人几年前就已经故去了,况且现在就算活着也不该是这般年纪了……”
“不,不是初雪,是她的女儿裴清牧。”赵夫人打断道。
若是初雪的女儿还活着正好就该是那位姑娘这般的年龄了,况且那姑娘刚刚说冬月就该到十九岁了,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初雪的女儿出生之时因是在冬月,她还给孩子送了一块极为难得的暖玉贴身带着。而且那姑娘说是来自澧水,若她没记错的话牧家本宗就是在澧水,怎么一切都
会这么巧?
最重要的是,她瞧着那位裴姑娘的眉眼,虽说长开了,可是和儿时相比,显然就是一个人。
可是那个鼎盛的裴家上下上百口人六年前就已经死了,当时那孩子还只有十二三岁,又是如何逃出去的,现在回来又是为了哪般?
秦嬷嬷小时候也是见过裴家女儿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记不真切了,不过不论其他的,那个裴家当年可是因为通敌叛国这才招致满门惨案,虽说知道夫人与那裴夫人最是要好,却也还是压低声音规劝道:“夫人,且不说那位姑娘是不是当年裴家的独女,可就算是,那裴家当年犯的也是死罪,扯上关系总归是不好的。”
赵夫人本还沉浸在疑虑中,闻言却是沉了脸色:“裴家有没有通敌叛国,旁的人不清楚便也就罢了,我身边的人却是不可能不清楚的。以当年裴家的鼎盛,又是怎么可能去做那等事情?况且初雪的为人我最是晓得,她也必然不可能任由着她的夫君去做这些!”
秦嬷嬷见赵夫人恼怒了,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当年裴家被灭时,夫人可是伤心了好久,甚至还大病了一场,她方才说的那些话确实是在戳自家夫人的心窝子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却也是话糙理不糙的。赵家虽然也是承袭伯爵之位,可如今老爷少有圣上恩宠,也不参与下面几个皇的各种明争暗斗,若是
再招惹上了裴家,只怕是可能连赵家也会搭进去。这些道理她一个做下人的都懂,自家夫人一定也是懂得的,不过是现如今有些自乱了阵脚罢了。
秦嬷嬷知道夫人现如今是听不得她说的这些话,只提醒道:“夫人不若回去同老爷商量一番再做打算吧。”
赵夫人点了点头,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自然是要同老爷说一说的。
回到家,有小厮说老爷朝中有事耽搁了,要晚些时候回来,叫夫人和少爷先用晚饭。
赵夫人陪着赵子言用过晚饭一会后,定西伯才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赵夫人收拾了一番心情,吩咐了丫鬟下去给老爷备饭,又主动上前替老爷更衣,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口。
“夫人今日过得如何?”倒是赵平济先开口了。
“今日我带着言儿去到葳蕤岭踏青去了,”赵夫人略微迟疑了一阵又开口道,“在那里碰上了言儿说过几次的裴姑娘。”
“哦?可有好好谢过那位姑娘?”赵平济转过头问道,若不是那位裴姑娘,那个奴才进喜可不知道要如何祸害他的儿子。
“自然是谢过了,不过我瞧着那个裴姑娘十分像是我从前的一位故人,觉着投缘,想着让她往后常来家中作客。”赵夫人揣摩着说道,她话中有话,等着赵平济问她。
果然,赵平济更完衣,一边往椅子的方向走去,一边问道:“故人,哪位故人?”
“裴家的牧初雪。
”赵夫人跟了上去,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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