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的马车，确实是有些拥挤的。
虽说只多了谢陌安一人，车上的氛围却是变得怪怪的。
裴清牧周身的疲惫感还没消去，没有心思去探究车上这不同寻常的氛围，只缩坐着愣神，留下剩下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微妙。
抬眼突然反应过来的时候，裴清牧就看到坐在对面的段云起在看她。
“段公子身子可恢复了。”裴清牧打破了车里的寂静，弯了弯唇角嗓音清润地开口问道。
段云起温和一笑：“你忘了那日说过要唤我云起了？”
裴清牧愣住，他这话实在是有些容易让人误会，便有些别扭地转过了头，不吭声。
段云起瞧出了裴清牧的抗拒，又开口圆道：“若是不愿意也没什么的，我倒是不希望你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才对我另眼相看。”
这话一说完，车里的空气越发冷了几分，大抵是因为谢陌安微微沉下的表情，和裴清牧也不甚自然的面色。
“段公子不若再对身边其他的人另眼相看，或许就不会觉得那日你是救了裴小姐，而是害了她。”谢陌安边是摇了摇头边说道，语气凉薄。
谢陌安刚说完，车上三人就都将眼睛看了过来。
“谢公子这是何意？”段云起不解，谢陌安口中的其他的身边人是何人，害了她又是什么意思？
谢陌安笑笑将眼神往马车外看去，并不回答。
裴清牧盯了谢陌安一阵，又是回想了苏府发生的事，隐隐觉得
谢陌安一定是知道什么，想着后面找机会再问问，总归他现在还是在帮她。
“对了，雨霏，今日是要去到哪里郊游踏青呢？”裴清牧问道，说到踏青，她脑海中倒是想到了京城边的一个好去处。
“京城城郊的葳蕤岭，是这京城周边最适合来游玩踏青的地方，一年四季花开不断，各有千秋。如今的季节应是还有紫阳、蜀葵、金盏菊、孔雀草、芍药、木槿这些的，姹紫嫣红，甚是好看呢。”段雨霏想着裴清牧并非京城人，想来是对着京城周遭的地方不甚熟悉的，于是便耐心地解释道。
然而这葳蕤岭，裴清牧却是熟悉的。
裴家还未遭受变故之前，裴父裴母就总带着裴清牧去到葳蕤岭，或是散步玩水，或是赏花飞纸鸢，没回裴清牧回去都还觉得玩得不够尽兴，父亲曾说过老了要在那葳蕤岭修一处院子，带着母亲在这里颐养天年。
裴清牧还撒着娇笑问着说，只带母亲，那她呢？
裴父摸摸她的头说，只怕那时候她已经嫁人了，不愿再呆在他们身边了。
她连忙起誓说永远不会离开他们。
没曾想，这个永远却是连裴父裴母亲眼看着她长大成人都不能够了。
裴清牧听着段雨霏滔滔不绝的介绍，只是有些木讷地点点头，心中泛酸。
车上再无人开口，路途在静默中就显得极为漫长，在段雨霏打了好几个哈欠后，马车才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马
车刚停下，段雨霏就拉着裴清牧快步走下马车，留后面两位慢慢跟上来。
“雨霏，你慢点。”裴清牧被段雨霏拉着往前走，眼睛却在周围四处打量。
翠山碧溪青草地，木槿芍药千日红，还和从前一样，周围来郊游踏青的人也不少，隐隐还能听见嬉笑声。仍然有人或是在散步玩水，或是赏花飞纸鸢，只是人不同罢了。
二人走得快，逐渐同后面的谢陌安二人拉开了距离，这时段雨霏才凑近了，压低声音对裴清牧问道：“你不是说你同那个白衣相不相熟吗？怎的他上次替你出头，这次又要与我们一同郊游踏青？我向来可是听说白衣相虽瞧着温文尔雅，实则最是淡漠无情，不过瞧着倒是对你颇为上心。”
段雨霏问完，便留心观察着裴清牧的表情。她方才就注意到后面那二人的不对劲，段雨霏虽然不知道谢陌安方才不咸不淡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她兄长喜欢裴清牧，而她也同裴清牧交好，所以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偏向自家哥哥的了。
方才下车段雨霏拉着她走得如此之急，裴清牧就猜到了段雨霏会问她此事，在段雨霏问完后打着马虎眼：“想来是青梅宴上害我吃醉了酒觉得愧疚吧。”面上是不慌不忙，只一派天真无辜。
段雨霏一时也分辨不出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却也没有再过分深究。
“对了，今日红桑做糕点了吗？”段雨霏
突然想起来，方才看见红桑就想要问了，被三人的事情一搅和，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自然是带了，待会儿你可要多吃些。”裴清牧打趣地瞧着她，段雨霏只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两人放慢脚步，后面谢陌安二人很快也跟了上来。
“你们二人走这么快，莫不是有什么我们听不得的话要说？”段云起悠悠开口，虽说说出的话略有轻薄，可段云起说出来却也带着一股温润君子的感觉。
“哎呀，哥哥打听这些做什么？这般问着也不知道是在关心着谁。”段雨霏装作嗔怪，实则却是在暗戳戳点着裴清牧。
裴清牧是有些明白这段家兄妹一来二去的含义，却也只装不知道，向周围走去。
虽是六年未来看过，这里的一花一木倒是觉得分外熟悉，不过脑海中又有个隐隐的声音告诉裴清牧，花不是曾经那一朵了，木也不尽然相同了，叫裴清牧想要自我欺骗都不能够，
“瞧裴姑娘这一脸悲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姑娘在睹物思人呢。”裴清牧愣神之际，谢陌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声旁，突然开口道。
裴清牧回过神来，细细琢磨一番谢陌安的话，没想明白谢陌安是在点她还是在讽刺她，总归裴清牧现在不想同他争辩，只冷冷回了一句“谢公子瞧错了。”便欲转身离开。
“花是否还是昨日的花，木是否还是从前的木，古来皆没有定论，裴姑娘也不
必再自扰之。”谢陌安想是没瞧见裴清牧懒得理他的表情，还是说道。
被完全看穿了，裴清牧转过身，虽说语气还是算不上热络，却是真心实意地对着谢陌安道过一声谢。
谢谢他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唯一懂她，给她以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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