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隐身在小巷中的闻悲馆却仍只还是身处在一片韵静之中,略显凄凉的木门大打开,里面传出阵阵药香。
广白正在柜台前面打理着药材,边是抓着,嘴里还轻念着:“独活,味辛、苦,性微温,归肾、膀胱经,祛风除湿……”
“祛风除湿,麻痹止痛,用于风寒湿痹,少阴伏风头疼,风寒挟湿头痛。广白这些年,竟是没有什么长进吗?”裴清牧迈过门槛,懒懒踱进来,瞧着广白那傻愣愣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逗笑道。
“长进……长进自然是有的,不过师姐聪慧,自小记东西便要快些。”广白没有底气地开口道,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两声。
赛神仙闻千道终身只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裴清牧,另一个便是如今的广白。
凭借着裴江远和闻千道的交情,裴清牧自小便跟在闻千道的屁股后面打转。闻千道本是同裴江远商量着,想让裴清牧认他做干爹,无奈有人强烈地表示了不愿意,便说定让裴清牧喊他作师傅。
既然叫了他一声师傅,自然是不能白喊的,闻千道便不时也抓着裴清牧传授些医学药理,裴清牧聪慧,学东西一向很快,可就是对这悬壶济世、匡扶救人的事业不甚感兴趣,这承闻千道衣钵的玩笑话便就渐渐作罢了。
至于广白,却是闻千道从前云游时收留的
可怜孤儿。
那时候的雾国世道还非常不太平,社会动荡不安,边关战事连连,战死的、饿死的、病死的,广白的父母就是其中最不堪用墨水描写的存在,总归是一句死了,破席裹身被扔在了路边。
能吊已死之人命三刻的闻千道没能救活这对夫妻,他却也并不很伤心,他是赛神仙,却也不是真神仙。转头瞧着破布裹挟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闻千道到底是没狠下心来见死不救,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为他取名广白。
广白自小就不是个聪明伶俐的,跟在这仙风道骨的闻千道身边,往好听了说都道是闻老的弟子心性纯良最是敦厚,往坏了说就是不知这样的人物怎的教出这般的徒弟来。
裴江远从前同闻千道喝酒,也玩笑着问闻千道:“外面那么多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学你这高妙医术的十之一二,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不甚灵光的小崽子。”说完还指了指一旁服侍的瘦小的广白。
“这世间聪明的人太多了,这般不聪明的我瞧着倒是挺好。”闻千道说完,仰头便饮下了一杯满庭春。
“这么些年不见,广白倒是黑瘦了不少,想来是师傅待你不好,刻薄了你。”裴清牧自然说的是违心话,但确乐得逗一逗这个傻小子,看他着急上火。
果然,听完裴清牧的话,广白猛地抬起头,手中抓着的独活都险些洒了出去:“师姐、师姐不要开这种玩笑话
,师傅没有苛待我,师傅是这世间最疼广白的人了。”想了想又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想来是常年在山里野外采摘草药,所以比之从前黑瘦了些许。”
红桑瞧着广白那认真的模样,忙说道:“小姐逗你玩呢,你这傻子!”
瞧着他急上了,裴清牧也不忍心再逗他了:“知道啦,咱们师傅对广白最好啦。对了,师傅呢?”店里只广白一个人,不见闻千道的身影,“师傅他在后院休息吗?”想来昨夜落了雨,应该不是进山了,进山也不会不带着广白的。
“师傅出去见病人了。”广白不甚在意,继续低头拨弄手中的药材,默默背着性味功效。
裴清牧闻言皱了皱眉随即又笑道:“见病人?能让师傅亲去的病人想来是有些面子的。”
广白不答,只说道:“师姐坐下喝些茶水吃些点心吧,师傅应该一会儿就会回来。”说完又是低下头摆弄着手中的药材。
裴清牧绕着屋子转了一圈,这院子倒还和往日一样,甚至是药材摆放的位置,烧药的炉子也都是摆放在原位,让裴清牧心中慰藉几分,不管人变没变,很多东西还是没变的。
裴清牧在桌子旁坐下,红桑放下那坛满庭春,给裴清牧倒了一杯水。茶壶里倒不是什么名贵茶种,只泡一些普通的忍冬。这是闻千道的习惯,茶壶中不泡茶,只泡些忍冬,泻火解毒、润喉顺气。
裴清牧喝了一杯,手
中把玩着水杯,缓缓开口道:“师傅这里可是有一个病人姓谢?”
广白抬起头,状若深思后说道:“师傅的病人多如牛毛,姓谢的也不在少数,师姐说的是哪一个?”
裴清牧咧了咧嘴,似笑非笑地开口道:“姓谢的可不多,你再好好想一想。”
广白狐疑地抬眼看去,只见裴清牧眼弯了弯那幼兽般的眼,只是那笑意却并不达眼底,广白一时怔住。
“不若我再说明白一些,那位白衣相可是在师傅这里看病的?”裴清牧说话时重重地落在了看病身上,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师傅今天出去见的这位病人或许就是谢陌安也未可知。
“哦,”广白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白衣相谢公子,师姐为何不直说,倒是同我在这打哑谜。”神色自然,甚至语气中还带着一些嗔怪和撒娇的味道。
“不知那谢公子患的是何疾病,竟是连师傅也没法子根治吗?”裴清牧还是懒洋洋地开口,她现在倒是没指着能从广白的嘴里套出些什么,师傅在做些什么,广白只怕不能知晓十之一二。
“师傅说那谢公子是气虚却血旺,身子骨也虚弱,不能用强药,不能操劳忧心,只能慢慢调理恢复。”广白虽是搞不懂师姐怎么突然对着谢公子这么感兴趣了,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哦,是么?”裴清牧随口一问,她十分明白现在听到的自然是别人希望她
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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