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三人交谈数语,便闻亲卫来报,两江总督阿灵阿已到府学大门外,三人闻报后不由相互对视一眼,心中俱是暗道,来的好快。
张伯行微蹙了下眉头,阿灵阿来的如此之快,自然是派人暗中留意着他们的举动,心中不由有些微怒,看了眼胤礽,却见他神色如常,不由稍松了口气,给梁世勋递了个眼色,梁世勋会意,躬身道,“太子爷,下官等前去迎迎。”
胤礽微微颌首道:“恩,他是你们的顶头上司,迎迎也好,礼不可废。”
不过片刻,阿灵阿几人就进了大厅,见礼之后,胤礽先发制人的说道:“阿大人脚程好快,我谴人去通报的差役出门不过才两刻钟,你们就到了,途中遇上的?”
阿灵阿虽然跋扈骄横,可在胤礽面前却是不敢放肆的,听闻这话隐有指责其监视太子钦差的意味,岂肯授人以柄,忙打着哈哈道:“会审在即,府学羁押的人犯众多,下官是担心值守兵丁和衙役有疏漏之处,特此前来察看一番,不想太子爷、张大人,梁大人均在此。”阿灵阿微微笑了笑,接着道,“方才太子爷说,谴人通报,莫不是真出了纰漏?”
“恩,确有纰漏。”张伯行微微点了下头,“下官闻报有在押生员买通守卫兵丁私下串供,才急急赶来,因犯过守卫是太子爷的亲卫,这才通传太子爷。”
阿灵阿接着问道:“方才进院时,听闻有人在受刑,不知是在审讯何人?”
瞥了阿灵阿一眼,胤礽淡淡的道:“那是孤在执行家法,阿大人可有兴趣观看?”
阿灵阿不由一窒,忙躬身道:“久闻太子爷治下严谨,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眼见胤礽有横插一脚的迹象,阿灵阿忙岔开话题,“张大人,不知私下串供的生员,可曾审讯?”
“私下串供,干系甚重,自然是要当即审讯的。”张伯行不疾不徐的说道:“那几个生员胆小如鼠,一审之下,竟然连科考舞弊之事亦合盘托出,我一见供词,方才谴人去通报几位,现在几位主审既已齐至,不如连夜突审,几位意下如何?”
胤礽忙在旁边敲边鼓道:“张,梁二位大人忠心国事,勤勉办差,连夜审案,孤回京定如实禀报圣上。”
阿灵阿一听,心里不由暗自嘀咕,这要不同意,岂不就坐实了一个‘懈怠’的评语?他心中不快,躬身一揖道:“连夜突审,下官倒无甚异议,只是扬州会审江南科考舞弊一案,已是公示天下,私下夜审,恐招致物议啊!”
对生员的审讯,胤礽本就没兴趣,见阿灵阿影射他,便矜持的道:“孤连夜前来,是为惩戒犯过的亲卫,此间事已了,这连夜突审,孤就不旁观了。”
张伯行沉着脸说道:“我等皇命在身,不敢稍有懈怠,会审并非公审,即便公审,也并非所有审理过程都要公开。再说,审讯生员,亦不需我等亲审,我等只汇集供词,拟出明日审讯方案即可。”
说完,张伯行朝胤礽躬身一揖,“下官恭送太子爷。”阿灵阿和梁世勋亦忙着揖礼恭送。
次日一早,胤礽来到府学,阿灵阿、张伯行、梁世勋三人忙迎上来见礼,三人熬了一夜,神情都略显疲惫,进屋落坐之后,不及胤礽发问,张伯行就欠身说道:“太子爷,昨日连夜审讯一应舞弊生员,有二十三人供出贿赂考官,并供出经手人乃吴有才、梅文华、沈景冰三名生员,不过,三名生员却是只认舞弊,不认贿买之事。”
胤礽微微点了点头,三人死扛乃是情理中的事,如此大的贿买考官案,一旦供出,难免一死,不死扛才怪,扫了三人一眼,问道:“今日做何打算?”
张伯行道:“下官三人已经商议,移到扬州府衙继续审讯。”
三大主审官在扬州府衙开庭审讯江南科考舞弊一案的风声很快就传扬开来,此案涉案人员之广,影响之大,都是绝无仅有的,风声一传开,扬州府衙门口很快就聚满了人群,而且后面仍然有源源不断的人潮涌来,很快就连府衙所在的街道都挤满了人。
这次审讯,胤礽的案桌就摆在三位主审官桌案的侧斜方,其实胤礽只是监督,应该在堂下的首位,但身份摆在那里,谁也不敢有异议。
首先提审的就是吴有才,此人三十出头,生得相貌堂堂,经过昨夜的审讯,今日他反而镇静不少,例行讯问之后,他依然一口咬定自己只是舞弊,对于贿买考官之事,死不认帐。
吴有才是三个经手贿买考官生员之一,他若是不招,这案子就没法往下查,张伯行一拍惊堂木,喝道:“来人,拖下去,大刑侍侯。”
“且慢。”安徽巡抚梁世勋轻喝了一声,转身拱手道:“太子爷,两位大人,围观者甚众,疑犯吴有才功名在身,贸然用刑,一旦引起士绅不满,激起众怒,后果不堪设想,还望太子爷和两位大人三思。”
梁世勋这话可谓合情合理,张伯行看了一眼堂外黑压压的人群,不觉微微犹豫,此刻阿灵阿亦是默然不语。
胤礽扫了几人一眼,等革了功名再用刑,怕是夜长梦多,他也没时间老是呆在扬州,微微一蹙眉头,胤礽缓声插话问道:“梁大人,生员乡试舞弊,依律该如何惩处?”
梁世勋反应过来后说道:“回太子爷,生员舞弊,视情节轻重,依律可处以枷号、斥革等刑责。”
胤礽微点了下头,轻描淡写的说道:“斥革是学政的事,刑责有辱斯文,站笼亦是枷号,就处以站笼吧,也不算辱没了他,看他身材高大,就不用垫砖了,后面还有两个生员要审,别为他一个耽搁了时间。”
胤礽这是要杀鸡儆猴,先解决了另外两个,回头再来啃这个硬骨头,张伯行当即喝道:“来人,生员吴有才科考徇私舞弊,情节严重,影响恶劣,现已查明,疑犯亦供认不讳,着处以站笼一日,以儆效尤。”
如此一来,倒是名正言顺了。不过,听说不许垫砖,几人虽然神情如常,心里却是有喜有忧,一众衙役见没人出声反对,立即就七手八脚的抬来站笼,将吴有才塞了进去,吴有才身材是颇为高大,不过进了站笼,仍然是要掂着脚尖才刚刚够的上,心里立时就七上八下,惶恐不安起来。
张伯行接着喝道:“带科考舞弊疑犯,生员梅文华上堂。”
这梅文华亦不过而立之年,中等身材,其貌不扬,被押上来时就已经看到吴有才的下场,对于站笼,他们皆是司空见惯,习惯性的瞟了一眼脚下,一见连半块砖都没垫,心里顿时就是一跳,他这个子,若是不垫砖,怕是马上就得玩完,一上堂,他就浑身发软,情不自禁的跪了下来。
胤礽一见,心头就是一喜,看来案情突破就在这家伙身上,不等张伯行开口,胤礽就轻叹道:“方今圣上,以宽为政,江南科考,贿买考官、暗通关节,其罪在考官,尔不过一介生员,何必自寻死路呢?”
梅文华本就心惊胆颤,一听这话,仿佛看到了希望,他不过是贿赂考官,暗通关节,即便招供,亦不过是充军流放的罪名,他家里有的是钱,上下打点一番,不过几年就回来了,也不会吃什么苦。何必硬扛,去受站笼之苦,万一送了小命,那可就怨枉了。
梅文华正待开口,就听“砰”的一声,却是两江总督阿灵阿拍的惊堂木,“疑犯梅文华,今科江南科考舞弊案,乃是罕见之大案,圣上闻之震怒,尔须如实招供,不得攀咬诬告,否则,罪加一等。”。【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