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忽然想起好多事。</p>
之前小姐痴傻疯癫的时候,她经常偷抢小姐的饭吃。小姐如果也想吃,还遭受过她的殴打。</p>
每次,她都打的隐蔽的地方,让外人看不出来。</p>
其实不管是庙里随行的妈妈,住寺的姑子,就算看到了也睁一眼闭一眼,令下头的人更加明目张胆。</p>
人心就是这样恶毒的,对没地方诉苦也没人撑腰的,都会随意欺辱。</p>
何况这是郡王府里嫡出的小姐,正牌郡王妃肚子里爬出来的。</p>
正常情况下,谁要是不小心伤到一根头发丝儿都可能被乱棍打死。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更是令身边的人变本加厉。</p>
给小姐送亲是苦差,毕竟是到燕北苦寒之地,谁也不愿意来。</p>
她被强派来,心中愤怒,更是对小姐百般虐待,还偷了不少小姐的陪嫁。</p>
虽然那些陪嫁不值什么,但在他这样的贫苦人眼里也是很难得的。</p>
小姐这是想起那些往事了吗?准备不放过她了吗?</p>
不行!</p>
她可不想死!</p>
像她这样的背主之人,死了要到黑暗的地府里去,牛头!马面!恶鬼!无常!</p>
那太吓人了!</p>
不,她不敢死!</p>
如果小姐要杀她,与其被杀,还不如……</p>
一念及此,豆芽情不住禁的抬了抬眼皮。</p>
忽然,恶念丛生。</p>
这位小姐的身子这般孱弱,刚才那两个丫头已经退下去了。这种天气不可能站在廊下,肯定是在旁边的小抱厦里。</p>
所以她只要伸出手,掐住那纤细的脖子,没人会听到动静……</p>
可惜这个恶念才一形成,触及到肖绛清亮的眼神,立即就像一点点积雪遇到炽热的午后阳光,瞬间就灰飞烟灭了。</p>
她只是力气大而已!</p>
而那两个比她力气还大,身为男人,还会武功的强盗匪徒,都被小姐杀死在雪地里。</p>
她亲眼看见的!</p>
这位小姐看的虽然弱巴巴的,但是好像身上藏着无数的毒,无数的刺,胆敢上前,自己就先被几个刺透明窟窿!</p>
豆芽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下,眼神涣散,连圆滚滚的肩膀都是垮掉了。</p>
肖绛一直紧紧的注视着豆芽的动静,当然没有忽略到这丫鬟眼睛里那一闪而过的杀意和粗莽又脆弱的决心。</p>
她不确定阿离和阿泠两个丫鬟武功有多高,出一事能不能及时跳出来,阻止弑主这一幕,不过她迅速瞄了瞄不远处的铜盆和小几上才倒的热水……</p>
有时候力量真不是绝对的,智慧、勇气,判断,也是巨大优势。</p>
但看豆芽的样子,她已经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什么威胁了。</p>
肖绛微微冷笑着,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p>
这小刀子其实才有手掌长,细细的,甚至称不上是凶器。</p>
在现代,她大概会用它来切水果。</p>
在这里,是那个叫做阿九的大夫用来切人参之类的贵重药材所用。</p>
之前她趁着阿九不备,还病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就给顺了来。</p>
没办法,她能掌握的资源太少了。</p>
为了好好活,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能抢就抢,能偷就偷。</p>
她在阿离和阿泠两个丫头不注意的时候磨得锋利,又用碎布缠了把手,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至少能唬住外行。</p>
她用刀刃在自己的大拇指上轻轻刮了刮,好像试试刃口锋利与否。</p>
又抬起眼睛,看了看豆芽因为紧张,而导致在颈部突起的那根动脉。</p>
豆芽顿时感觉浑身发寒,特别是脖子处冷飕飕的,好像那冰冷的刀刃在她脖子上的皮肤轻轻划过去那样。</p>
这令她更生畏惧,也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轻举妄动。否则,现在自己不正像那两个强盗土匪一样,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了吗?</p>
从前在庙里的时候,她听老尼姑说过:动了妄念、杀念和恶念,就算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总是要下地狱的。</p>
恐惧,加上肖绛眼中的轻蔑,还有对她家蟒仙隐瞒的心虚,居然让豆芽胸中升起了一种接近于勇敢的悲愤之气,猛然间抬起头来。</p>
“小姐,我知道我坏!可是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不是天生就这样的!”她向前膝行几步,“小姐,您知道吗?我的父母本来生在大海的那一边,离着武国很远很远。他们本打鱼为生,但是遇到了海神爷发怒,虽然活了命,却被冲到了不知名的小岛上,被中原人救起。”</p>
豆芽想起自己的身世,眼泪涌了出来,“但那根本就不是救人,而是抢夺为奴!因为我们长得和中原人大不相同,他们就逼迫我父母不断的生下儿女,然后做起人口买卖。”</p>
她用力捶了一下地,“您知道吗?您知道吗?在他们眼里,我们一家子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玩意儿,猪狗不如的玩意儿!包括我在内,我爹娘一共生了十个儿女,都在从记事起,就被当成稀奇东西,称为昆仑奴,卖给天南地北的中原人!”</p>
肖绛怔住了。</p>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为了解决一个麻烦,却听到这样一段故事,这样一番肺腑之言。</p>
从豆芽的微表情上看,她说的是真话。</p>
这个丫头虽然又蠢又坏,但是不善于隐藏表情。所以之前她的所作所为,肖绛推测起来非常容易。</p>
“小姐您知道什么是骨肉分离吗?那就像您离开您的娘亲,被送到破庙里那样。我听老尼姑说,当时您整夜整夜的哭,根本不吃饭,差点就活不过去了。可是我爹娘呢?每隔几年就要经历这样一次。”</p>
豆芽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p>
“中原人不把我们当人,可我们毕竟是人啊!是人的话,谁受得了这个?所以我爹娘的几年前再也无法忍耐,相继自尽。他们本来也想勒死我的,但我挣扎的厉害,他们终究下不了死手,我这才活下来。当时我已经足七岁了,本来也要被发卖。只是主人家忽然连连遭到大难,一个过路的道长说他为恶甚重,再这样会遭天谴。为此我才有够留下来,但即便如此,也被卖去肖郡王王府为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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