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爵的电话还是晚了一步。
严绮安刚收拾好行李,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手续办完了?那我们快走——”以为是严爵办好了手续,严绮安匆匆忙忙地转身,结果却看到了沈晋南。
严绮安当即就沉了脸,“你还来做什么?我那天不是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吗?”
沈晋南没有说话,直勾勾地凝望着严绮安。
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找破沉默,“绮安,唐心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女儿?”
“这个问题,我之前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想再重复一遍!”严绮安冷着脸回答,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沈先生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请离开,我不想被人看到后说闲话。”
“绮安……”
“出去!”严绮安背过身去,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被这般拒绝,沈晋南心中是酸涩的。
可想到自己曾经给她带去的伤害,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转身离开了病心。
轻轻带上门的那一刹那,沈晋南仿佛被抽掉了灵魂一般,虚脱地靠到了墙壁上,后脑勺抵着墙,表情痛苦而晦涩。
年底比较忙,dna亲子鉴定要过几天才能够出来,他等不及结果,才再一次跑来找严绮安,希望从她口中得到确定的信息。
另一方面,他……也想见严绮安。
以前不知道严绮安的下落,他还能勉强地克制住心头的想象。
现在知道了,他根本就没办法克制。
他无时不刻,都想要见到严绮安。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留在医院照顾她。
然而不行。
哪怕他跟蒋玉娴根本没有感情,都各自心有所属,表面上,他们还是夫妻。
只要婚姻没有结束,他们都必须得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为了两人好,也为了严家好。
想到和蒋玉娴的婚姻,沈晋南不由想起了那个自己从未见过面,消失了整整五年都没有消息的女儿。
云锦,你到底在哪儿?
沈晋南重重地抹了下脸,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希望,能免立即找到沈云锦。
还有唐心……
昨天晚上,他听大哥说,严家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时间,准备让唐心见严启生的父母,商讨两人的婚事,并有意让严兽和唐心先领证——
要不是唐心的户口在唐家,他亲自过去请求唐秉军先把户口本卡住,严兽和唐心此刻,恐怕早就已经领完证,成合法的夫妻了。
不过户口本唐秉军卡得了一时,卡不了一世。
因为严家那边,已经在协助唐心办理签户口的手续了。
就算年底很忙下不来,但年后恢复上班,用不了几天,唐心的户口就会成功地迁出。
到时候,根本没有人拦得住。
沈晋南现在只能希望,dna亲子鉴定结果尽快地出来,最好是能赶在唐心迁户口之前。
这样,若是有错误,也能够及时地纠结。
只是dna亲子鉴定真的能赶得及吗?
沈晋南不敢确定。
……
严爵走出电梯,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沈晋南虚脱般地靠着墙,仰头望着天花板,一脸悲凉的神情。
沈晋南和严绮安的事,严爵是知道的。
他比严兽长两岁,两家闹的时候,已经是七岁,懂事的年纪了。
他不止见证过两人惨烈的分手过程,也无数次见沈晋南偷偷跑到严家楼家守一整夜,就为了见严绮安一面。
可惜严绮安的个性很倔强,说分手就是断得干干净净,不管沈晋南守多久,也都没有出去见他。
或许是因为曾经有过相似的、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失去心爱女人的经历,体会过那是什么样的心情和痛苦,严爵并不像严家其他人一样,对沈晋南有那么深的敌意。
想到那个曾经被自己称为“死皮赖脸”、天天围在自己身边的转、如今已经成为一杯黄土的女孩,严爵的心控制不住地抽紧,剧痛。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总算是平复住情绪,沉默了两秒,走上前去,“沈叔,没事吧?你脸色很不好看,要不要我送你去找医生看看?”
沈晋南滞了下回过神来,看到严爵,微微一愣,随即扯唇,露出了一抹极为勉强地淡笑,“来接你小姑姑?”
“嗯。”严爵点头,目光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才再一次开口,“小姑姑……你们见过了?”
“见过了又怎么样?”沈晋南自嘲地扯唇,“我现在,根本给不了她什么。”
“听说沈叔已经签了离婚协议?”
“嗯,签了,本来几年前就该去办最后一道手续,结果云锦突然不见,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半点音讯,事情就这样搁置了……”
“云锦?沈叔在找云锦?”严爵一愣,“她不是跟埃米尔在一起吗?”
“埃米尔?”沈晋南狠狠一震,猛地站直了身体,“你是说,前段时间帮唐心的孩子动手术那个埃米尔?”
“对啊。”严爵点头。
沈晋南没想到,会在自己苦寻无果,焦头烂额的时候,无意中从严爵的口中得知沈云锦的下落,激动得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说话的声音都抖了,“你……有没有埃米尔的联络方式?”
严爵摇头,“抱歉沈叔,我没有。”
沈晋南闻言,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干瘪了下去,一脸的绝望。
沈晋南怎么能不绝望?
埃米尔是外国人,替唐依依动完手术后没多久就离开了z国,他是军人,是不能出国的,就算知道沈云锦是跟埃米尔走的,他也没办法把人找回来。
找不回沈云锦,他和蒋玉娴就必须一直这样僵着,无法光明正大地接近严绮安……
严爵原本是不想插手这件事的。
毕竟另一个当事人是他的亲姑姑。
可看沈晋南如果痛苦的模样,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个替自己挡了一枪,香消玉殒的年轻女孩,终究还是没忍心,开了口,“小兽和埃米尔认识,沈叔……可以打电话问问,他应该有埃米尔的联络方式……”
沈晋南一听,整张脸都亮了,抓着严爵的手愈发地用力,“谢谢,严爵,谢谢你!”
语毕,沈晋南便转身,匆匆地离开了。
他刚走没多久,病房的门就开了。
严爵抬头,看到了眼眶泛红的严绮安,沉默了两秒,“小姑姑,你都听到了?”
严绮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沙哑着嗓子反问,“为什么要帮他?”
“沈叔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小姑姑,小姑姑也没有放下……既然如此,就试着给彼此一个机会?”严爵道。
严绮安动了动唇,想说他们都走到这个地步,沈晋南还是已婚的身份,她要怎么给机会,去当沈晋南的小三,一辈子见不得光吗?
话才刚到嘴边,听到了严爵低沉悲凉的声音——
“小姑姑,你和沈叔还有机会,别像我,就算后悔,却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
严爵的话,让严绮安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不知过去多久,她才总算是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开口,“她……真的不在了吗?”
严爵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回答,眼底的光,却一点一点泯灭下去,直至彻底地消失。
他什么也没说,进病房提了行李箱出来,“走吧,爸妈估计在家里都等及了,小兽他们也该到了。”
严绮安知道那个女孩是侄子心中永远抹灭不去的痛,没再说什么,跟他一起离开了病房。
就在两人等电梯的时候,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进入了严爵的视线。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儿,扶着楼梯的栏杆,一阶一阶,慢慢地往上走,每一步都非常地吃力,累得满头大汗。
尽管如此,女孩也没有喊痛,咬牙坚持着。
叮。
电梯来了。
严绮安率先走了进去。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严爵进来,疑惑地抬头,“严爵?怎么了?”
砰!
回答她的,是行李箱倒地的声音。
严绮安一脸错愕追出去的时候,严爵已经不在了,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朝楼梯口一个年轻的女孩冲过去,死死地捉住了对方的胳膊,把对方直接吓哭了。
严绮安吓了一跳,没想到向来稳重的大侄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赶紧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