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递了五十两银子到龟公手里,又将那枚环形玉佩递给他,“劳烦你通传一声,并将此物给嫣如小姐一看。”
有信物,莫不是相好?龟公将五十两银子揣进怀里,看在银子的份上他转身去跑腿,“公子爷稍等。”
传个话五十两银子,蝶依有点肉痛。
很快龟公就回来了,并将玉佩还给了苏瑜,“公子爷好福气呢,咱们嫣如小姐请公子爷进留香苑呢。”
留香苑,飞燕楼头牌的住处。
“劳烦你带路。”
“请。”
跟着龟公先上楼,而后再转过漫摇的纱帐,前后左右,无不是乐耳丝竹,娇柔软香。
苏瑜觉得很稀奇,忍不住边走边看,只是龟公领着她越走越僻,除了布置的景致楼阁,倒没什么看头了,偶尔听得几声调笑,也是暖侬软语,旖旎无限。
“奴家知道,奴家都知道,可是奴家怎么办呢?”
不知何处飘来几句带着哭音的话,苏瑜驻步,鬼使神差朝一处望去。透过漫飞的纱幔,一株青松绿翠碧蕴站在一座假山上,那假山旁有一女子正跨着肩袖倚偎在一男子怀中抽泣。
苏瑜不识得那女子是谁,但那男子她却是有印象的。
正是孙娴嫁与的夫婿,晋王府长史王毕甫。
苏瑜脸上的表情倏地全然塌下,脚下是再也走不动路。
那前头引路的龟公发觉无人跟上,又倒回几步,顺着苏瑜的视线探过去,低声笑道:“那是咱们楼里的玉枝小姐,公子爷瞧见的那男的,可是咱们玉枝小姐的情郎,自打玉枝小姐被梳拢,他就一直捧着玉枝小姐,都好几年了呢,算是咱们楼里少有的长情郎。玉枝小姐一直盼着他给她赎身进府,谁知却盼来人家要即将成婚的消息。”
这龟公尚算厚道,他该是认得王毕甫的,甚至也知道他的身份,却没向苏瑜透露半点,只说是玉枝小姐的长情郎。“看来这玉枝小姐情沟深陷,都不容易,希望她这情郎不要负她才好。”
“负与不负的,都是命,入了贱籍,哪儿那么容易就成良妇?”龟公毫无同情心,甚至嗤之以鼻,或许是因看得多了的缘故罢。
苏瑜淡笑不言,看着王毕甫一脸心痛的握着玉枝小姐的纤纤素手,“玉枝,这么些年了,你该知道我对你的心,只是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哪里敢不从?你放心,待到新妇进房,我定会挑个好时机赎你出来,若家中不容,我就在外头置个宅子安置你。”
外头置个宅子,那比妾室还不如呢,玉枝小姐自是不愿,继续哭哭啼啼,“甫郎,我从小父母双亡,好不容易得你眷顾,奴家感激不尽,奴家想替甫郎在公婆面前尽孝,以报甫郎对奴家这份恩德。”
这玉枝小姐不简单,一番动情的说词竟叫王毕甫红了眼,他满心满眼的爱怜全裹着玉枝小姐,就差喊心肝肉了,“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我答应你,定不会让你受委屈,我定会将你接进府来,与我白头到老。”
“甫郎。”玉枝小姐一听,深情款款的边喊边依偎在王毕甫怀里。
与玉枝小姐白头到老,那孙娴算什么?他王家即将抬进门的空气么?
苏瑜气息一沉,心也跟着沉了。
“公子爷,咱们走吧,嫣如小姐还等着呢。”龟公看不下去了,催促。
苏瑜重新起步,淡淡的目色却继续瞟向王毕甫。
王毕甫抬眼间,看到有人路过不远处,以为是飞燕楼的女伎和恩官,便没诸多理会。
龟公引着苏瑜继续前行,苏瑜再无旁的心思左观右赏。脑袋里是孙娴去看过孙妤后对婚事的落漠和失望,如果再遇上王毕甫这样的夫婿,这辈子又只能活过三十岁吧。
留香苑门口,龟公停了步,恭敬作了一揖便折身离开。
苏瑜见到了嫣如的贴身丫头阿萝,“苏公子爷,怎的耽搁了这么些时候,小姐在里头好等呢。”
“她急什么?真要急怎的不去接我?只让我巴巴的赶来。”苏瑜怼了回去。
阿萝笑起来,脸圆圆的,“公子爷别恼,快进去吧。”
进了苑门,处处或是垂地或是挽起的帘幔,空气里有丝甜丝丝的香气,嗅着这丝香气苏瑜见到嫣如撩帘打里头出来,“这是什么香,闻着很是特别呢。”
嫣如梳着俏云鬓,一枝海棠流疏步摇垂在耳际,见着苏瑜,“知道你来了,我才点的,这是我闲来无事自己琢磨调配的,觉得味儿不错,就留用了,你要喜欢我还有几支一并给了你。”
“你倒是大方。”苏瑜拉着嫣如的手,“久不见你,可还好?”
“能见到你这样品貌无双的英俊公子爷,我怎能不好?”嫣如也记得上次在上河县苏瑜在她花船上因为穿着女装而闹出的事,“我适才还担心你可别又花容月貌来找我,再要闹出什么事我可不敢保你,如今看来算你是长记性了。”嫣如打趣,苏瑜全然接受,二人相携坐下,她这才仔细的打量苏瑜,“怎的突然到京城了,起先我可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那日你让一个叫大有的来追我的船,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似的。”
“那可有人问你什么?”苏瑜想到宣祈。
嫣如摇头,只略带神秘的笑道:“我倒有心替你遮掩,可惜你算漏了,没人来问我。”
当初她让嫣如背了个锅,心思多疑的宣祈居然没派人找嫣如对恃,这多少叫苏瑜想不通,“无人问便算了,瞧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蝶依。”
蝶依抱着两埕酒上前,苏瑜说,“我在京城开了间相见欢酒肆,昨儿开业,今日我拿你尝尝。”
“呀,你果真把酒肆开到京城来了,阿瑜,这是不是代表你往后就在京城落脚不再回上河县了?”嫣如很是惊喜,难得她与苏瑜脾性相投,苏瑜更不忌讳她的特殊身份与她知心相交,有了苏瑜在,往后她想找人说说话便容易了。
苏瑜不敢保证,只能说:“我暂时不会离开京城。”
嫣如微怔,一边示意阿萝把酒拿下去,一边说:“我知道你和大多数女子不一样,你想走还是想留,都没人能做你的主。”且说着,又将环形玉佩递到苏瑜手里,“往后我想见你或是你想见我,在京城总是方便些。”
嫣如眼中划过的悲伤转瞬即逝,苏瑜明白她置身烟花处的无奈和无助,“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还不是那个姓古的公子爷,仗着自己有几分身份,成日来找我们姑娘晦气,我们姑娘虽置身欢场,到底冰清玉洁,哪里就能是他想见就见的了?”阿萝放下酒埕,没好气的一通抱怨。
姓古的?“你说的可是古俊?”
“你知道他?”嫣如有些讶然。
“能不知道么?他是镇远候家的表亲,我与他表妹到是十分交好。”苏瑜接过阿萝递上来的茶,又道:“但我也知道这个人品性风流,家中已是有妻有室,还在外头拈花惹草,碰见他我铁定是会绕着走的。”
“苏姑娘能绕着走,可是我们小姐走不开呀。”阿萝无奈的开口。
“我知道他家有个老太太十分严厉,赶明儿我碰到芳姐儿想法子让她到古家老太太面前去吹吹风,让她好好罚罚这登徒子替嫣如你出气。”苏瑜一边说,心里也疑惑不断,不是说嫣如有摄政王罩着么,怎么古俊那样的小角色都能欺上门来?可她又不方便问嫣如。
“那赶情好,虽然我们小姐看不见,但知道那姓古的受了罚,心里也舒坦。”阿萝满眼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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