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笑着点头,“嗯,没瘦嘛。”
“姑娘坏心眼儿,这话好像巴不得我瘦似的。”苗二姐没大没小的开口。
苏瑜也不恼,“瘦点儿好找婆家。”
“呸。”苗二姐啐了一口,“我才不找婆家,姑娘要我找婆家,得先把自己嫁了,否则我绝不找婆家。”
这话袁嬷嬷听了很满意,苏瑜却无语。
“走吧,回锦绣坊。”
苏瑜牵着阿晗的手,正要移步,倏地发现门口站着一个护卫模样的人。他身上的衣裳颜色与下午巷口翻飞的半张衣角的颜色很像。
他拱手作了一揖,“苏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苏瑜看看低头不言的阿晗,“请带路吧。”
袁嬷嬷和苗二姐面面相觑,想阻拦却又见自家姑娘已经跟着走了。
二人连忙跟上去。
就在隔壁的茶间里,青蓝伸手撩开隔帘,苏瑜见到一人。
他只坐着,用一个极慵懒舒适的方式坐着。乍看之下似位英俊风流的文人墨客,然而那精致如雕如刻的轮廓仿佛上苍巧夺天工之作,一双眉眼深若千年古潭,难看出情绪,更难判断深浅。
弯起适当弧度的薄唇看似无害,苏瑜却能从其中感受到排山倒海似的冷酷和危险。发未束,松散垂落胸前,与那散敞的外衣颜色分明。一手拿着酒杯似饮非饮,一手指节鲜明的敲在桌面上,望着立在门口的苏瑜笑容浅淡。
苏瑜愕然的望着这个人,那一世她只见过一面却记了一辈子的人。
大唐王朝摄政王宣祈。
先帝第五子,更是占着惟一嫡出的身份,真正的龙子凤孙,尊贵至极。
“阿爹。”
阿晗弱弱的喊了一声,却震憾得苏瑜撒开他的手转身就跑。
不,应该说是落荒而逃。
“阿娘。”
阿晗这声音又极大,仍没能留住苏瑜逃离的背影。
阿晗竟喊苏瑜‘阿娘’,这倒叫他意外得很,要知道阿晗年纪虽小,却极难与人亲近,就连侍候他的嬷嬷女侍,也得不到他半分亲昵,这苏瑜何德何能?
宣祈狭长的双眼微眯,偏过头望着楼下苏瑜匆匆离去的身影。
一个问题又产生了。
他是鬼么?
她怎么见着他要跑?
他更不会相信一个乡野小妇竟晓得他的真实身份。
这个苏瑜,果真有点意思!
苏瑜不知宣祈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只知她今日碰见了不得了的人。
那一世沈重霖入朝为官,常被宣祈使绊子,沈重霖恨宣祈,恨不得他死干净。
据她所知,宣祈根本没将沈重霖放在眼里,是沈重霖自认良好,每每奏折被驳,都怪在宣祈头上。他的那些奏折她偷偷看过,的确有很多不当之处。宣祈做为摄政王,为国为民都不可能准奏。可沈重霖会来事,会哄上到皇帝下到官员的欢心,又有她在内宅里为他跑腿张罗,这才一步一步爬上相公的位置。
她还记得宣祈是大唐三十六年自尽于宣室宗人府,自尽的原因则是扶养敌国之子归国后攻打大唐,以沈重霖为首的重臣几乎每天都在皇帝面前参他与敌国勾结想亡大唐。
宣祈死的那日沈重霖兴奋得宿醉一场,高呼再也无人给他作对了。
关于宣祈民间有很多传说,他是大唐战神,曾以三千兵士杀敌一万,更带回敌国嫡子为质,养在王府日夜监视。他还是京城诸多贵女名媛的梦中佳婿,甚至有人因他多看了哪家姑娘一眼而发生命案。他还是围棋高手,至今谁也没能在他手上赢过半个子等等。苏瑜记得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宣祈,是去京里的大相国寺上香,用过斋饭后在松林里散步碰到他与智恩大和尚。
因着沈重霖恨他,苏瑜这才多看了宣祈两眼,便牢牢的记住了。
还记得那时智恩大和尚跟她说了句话,“已经错了,全是徒劳,施主回去吧。”
当今太后曾经宣祈赐过一门亲事,对象是相府的三姑娘,宣祈不愿意,算是彻底将太后得罪了。
阿晗!
阿晗喊宣祈‘阿爹’。
天啊!
那他就是那个敌国质子了。
重生两年了,本以为脑子里那些记忆要忘空了。
偏偏宣祈出现了,她的脑子里顿时乱如糟麻,心里七上八下。
她竟一路走回了锦绣坊,袁嬷嬷和苗二姐在身后追得上气不接不气,偏生苏瑜都不带喘的。
“姑娘,你怎么走这么快?我这老胳膊老腿哪里能走得过你?”袁嬷嬷顺了好一会儿气才说。
苏瑜回过神,进了锦绣坊,进了房突然意识到她行为如此反常,宣祈会不会多想?
会不会往她清楚他身分那个方向去猜?
不应该,这辈子他俩还从未见过呢。
可她这样见头一面就撇身而去的行为又要怎么解释呢?
他既不是鬼,又长得极好看,她跑什么呀?
苏瑜坐在圈椅里扶额长叹,懊悔自己行为莽撞,无端给人疑猜。
“姑娘,你到底怎么啦?”袁嬷嬷跟进来,拿走苏瑜眼前的算盘。
苏瑜无法说明,甚至觉得有点虚脱,“嬷嬷,我今日路走多了很疲乏,想早些休息,你下去吧。”
苏瑜不想说,袁嬷嬷也不好继续追问,而是说:“梧桐山庄离城虽说不远,但偶尔有事进城遇黑也不好总歇在锦绣坊里,姑娘该考虑是否要在城里买间宅子落脚。”
袁嬷嬷的声音忽远忽近,苏瑜理解了半天方明白其用意,“此事过了再说吧,不着急。”
袁嬷嬷见苏瑜一副心事重重模样,也就没再打扰。
一轮残月升上中空,很快又让乌云给挡住了。
县老爷薛府中,不论是今日参加寿宴的还是留在府里的都是各自怀着鬼胎。
县老爷爱妾刘姨娘跪在书房门外好半天,哭哭啼啼,直为她父喊冤。
县老爷因着此回丢了大脸,正气头上,素日里看刘姨娘怎样看怎样美。如今这人还是那个人,加上嘤嘤不歇的哭泣声,完全是副惺惺作态,惹得他心底沟沟里的厌恶张牙舞爪的全爬上来。
“贱人,还有脸哭,老爷的脸都让你刘家丢尽,你再不收声回屋去,我就把你休了。”
一听这话,刘姨娘哭得更伤心了,身子更是粟粟发抖,“老爷,事情尚未弄清明,你就要休了贱妾,贱妾不服。”
“你还不服?”县老爷站在屋檐下,指着刘姨娘粗气声声,“你还有脸不服?你那个好阿爹,拿发了霉的花椒以次充好送进葛家楼,让薛仁义那样的破落户都尝出味儿不对,你还有脸不服?”
“那也不能全怪我阿爹呀,要不是葛家楼的大铛头贪财,我阿爹也断然送不进去啊!”
“你还有理了?”县老爷气得胡子都立起来了,“你给我滚回刘家,现在就给我滚回刘家。”
“老爷,我可是你花轿抬进府的,你要赶我走我就去跳井。”
这刘姨娘还是有些气性的,一听说她要跳井,县老爷也怕真逼急了闹出人命。届时刘家不好打发,要是传场出去,光是逼死良妾这一条他的前程就得抹黑。
“好好好,我不赶你走,你给我滚回房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踏出房门半步。”最后这句话,县老爷用吼的。
整个薛府的人蓄都听见了。
吴夫人缠绵病榻有几日了,听了丫头回话,冷笑连连,“这个贱人,总算得到收拾了。”
贴身侍候的许嬷嬷却并不看好,“说是老爷要轰她出府,她以死相逼才算数。今次是受了坎坷,但只要她在府里,夫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咳咳。”吴夫人轻咳两声,“嬷嬷说得不错,只要她在,就有可能翻身,这两日你出去打探着,今日葛家楼闹出这么大动静,老爷丢了脸,刘家日子肯定要受些苦累,到时想法子扯上那贱人,一并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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