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能怎么办?”九天揽月楼的丹房里,景明帝半躺在坐榻上,丹炉的火已经要熄了,可皇帝陛下这会儿也没在意,跟站在坐榻前的景仪说:“按着他荣棠的意思,朕还得给那假公主备一份嫁妆,丰厚的嫁妆,景仪你说,荣棠他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摸不准自家圣上这话的脉门,所以景大统领问了一句:“圣上的意思是?”
“朕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呢?”景明帝抱怨了一句。
景仪木着脸站着,他就是听不懂,这能怎么办呢?“臣该死,”景仪请罪道。
景明帝愁眉苦脸半晌,突然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跟景仪道:“朕这是把荣棠舍给北原了!”
景仪说:“圣上这是舍不得太子殿下?”
景明帝道:“他是朕的嫡子!”
景大统领只能还是木着脸,您这会儿舍不得儿子了?平日 里,也没见您待太子殿下有多好啊,太子殿下沙场征战,日子过得血雨腥风的,您有心疼过?
“朕现在还得讨好那个莫小豆!”景明帝继续跟景仪诉苦。
“什么?”景大统领都听呆了。
“那个小奴婢武艺高,”景明帝说:“荣棠能在沧澜江北岸死里逃生,那就是靠着这个小奴婢。除了这个奴婢,东宫的那帮子暗卫,侍卫,朕瞧着都靠不住。”
皇帝这一棍子打死一船人的话,要景仪怎么接?
“那这嫁妆也是为莫姑娘备的,”想了一下,景仪跟景明帝说:“圣上既然想待莫姑娘好些,那为何不备嫁妆?”
“唉!”景明帝重重地叹一口气。
“臣愚钝,”景仪主动认罪,没办法愉快地跟圣上聊天,他有罪。
“朕把钱给了,那小奴婢扭头拿着钱跑了怎么办?”景明帝小声道。
圣上这话,景仪就更听不懂了,莫小豆为什么要跑?放着太子妃不当,这姑娘拿着钱跑路?太子殿下到底是个什么命?沈浅语跑了,莫小豆也要跑?!
“呵,”景明帝冷笑。
景仪听着自家圣上冷笑,心头突然就一紧,景大统领是忙就道:“圣上不愿莫姑娘做太子妃,所以圣上要对莫……”
“打住,你给朕打住吧,”景明帝打断了景仪的话,“朕还指望着小奴婢保荣棠的命呢,朕能对她下手?北原的千军万马阵,她都能闯过来,朕想要她的命,朕得费多大的劲?”
他要有这劲,他不会冲着长生宗,还有北原那个老王八去?
景仪说:“臣愚钝。”
“你是不聪明,”景明帝说:“荣棠也是个蠢的,小奴婢的心根本就不在他身上。”
景仪:“啊?”
“怎么?还没听明白?”景明帝说:“那朕就这么说吧,朕没看出来小奴婢喜欢他,喜欢,心悦,你懂了吗?”
景大统领五雷轰顶了一般,怀疑自家圣上神智不正常了,莫小豆怎么可能不心悦于荣棠?这姑娘以前对荣棠,就差脱衣自荐了,这还不叫喜欢?
“小奴婢不喜欢他,”景明帝说:“她看荣棠的眼神啊,还不如皇后看朕的眼神呢。”
所以皇后娘娘看您是什么眼神?
景大统领忽然之间就感觉累了,有陪圣上聊天这工夫,他不如带队去巡逻去啊。
“荣棠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呢,”景明帝的神情有愁苦,也夹杂着些许的幸灾乐祸,“现在他还免了小奴婢一家的奴籍,这小奴婢要是想走,那更是走得轻松自如了。”
景明帝的话,景仪是一句也不信,说句大不敬的话,总不能您跟皇后娘娘感情不睦,您就指望着看您儿子的笑话吧?
“你就看着吧,”景明帝撇着嘴,他是在女人堆里打过转的人,这辈子除了一个长孙锦书让他吃了瘪,他哪个女人玩不过?他见莫小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小奴婢心里有没有荣棠,他看明白。
小奴婢看荣棠的目光,没有做戏,有关心,有高兴,景明帝甚至还从莫小豆看荣棠的目光中,看出过不满和不耐烦来,这么说吧,种种情绪都有,但是啊,说一个但是,这种种的情绪里,唯独没有爱慕。
“好吧,臣等着看,”景仪却只能这么说了。
“你说朕封那小奴婢的父亲个官当当,”景明帝又在跟景仪商量了:“这姓莫的小奴婢在北原,是不是就能对荣棠上点心?”
景仪:……
这到底是他耳朵出现幻觉了,还是他家圣上疯了?他家圣上这是准备去讨好莫小豆了吗?为了太子殿下?
“封个什么官什么呢?”景明帝说:“朕听说她爹以前是个暗卫,腿残了,在东宫当了个花匠,要么让他来管帝宫的花花草草?”
景大统领木着脸说:“圣上,这是太监的活。”
想讨好莫小豆,然后你要把人家的爹阉了?
“哦,那不行,”景明帝摇摇头,“那让他在你手下当个什么官?”
景大统领继续木着脸看自家圣上,莫非残了腿,走路都不利落,来大内能干什么?帮他们大内侍卫养花?
“你这表情,”景明帝如今也挺嫌弃景仪,他跟景仪聊天一点也不愉快,“那就让他去……”
“圣上,”景仪硬着头皮,斗胆打断了景明帝的话,道:“莫非的年纪已经大了,臣看他那几个儿女的意思,倒是很希望他能安享晚年。”
“安享晚年?”景明帝说:“不是说他人在中年吗?一个中年人,就要安享晚年了?”
“臣只是这么一说,”景仪说:“莫非身上有陈年的旧伤,腿也有残疾,平平安安的过下半辈子,不是很好吗?”
“挺好,”景明帝点一下头,感叹了一句:“他儿女孝顺。”
景明帝这话景仪不好接,大统领是怎么听都觉着,自家圣上这是在抱怨皇子公主殿下们不孝顺呢。
“那她不是还有两个哥哥吗?”景明帝又道:“封这两个当官?”
见景明帝不像是在与自己闲话,是真想给莫家人封官,景仪正色道:“圣上,莫冬白和莫立白武艺都很好,莫立白如今跟随苏先生,莫冬白还在殿下身边效力。”
景明帝说:“那封他们什么官?”
“圣上封官,对他们是莫大的恩典,”景仪说。
打量一眼景仪的神情,景明帝明显能看出,他的景大统领不高兴,要说景仪在嫉妒莫小豆的两个哥哥,这个打死景明帝,圣上也不会信的,“你有意见?”景明帝问景仪。
“圣上因为莫小豆封赏他们官位,”景仪低声道:“臣想莫氏兄弟未必会想要。”
“为什么?”景明帝不解道。
“靠着裙带关系?”景仪微微摇头,“臣见过莫冬白,臣觉得他这人虽然出身卑微,但骨气还是有的,他不会愿意自己担上这个名声的。”
一个暗卫,还要讲骨气?!
景明帝目瞪口呆了,莫小豆不喜欢他儿子,这个就已经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了,她那两哥还要跟他讲大丈夫的风骨吗?这都一家子什么人啊?这家子是真的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出身吗?
“圣上,臣也出身卑贱,”景仪这时跟景明帝说了一句话。
“你,”景明帝说:“你当过奴才啊?”
“若是军营不收臣,臣是真准备去卖身为奴的,”景仪道。
“你这是推己及人了?”景明帝问。
“圣上,此事您问一问殿下的意思吧,”景大统领说:“臣是觉得,莫冬白和莫立白从军更好。”
景明帝拍一下身下的坐榻,得,他又白操一回心,景仪都这个态度了,荣棠那就更别提了,一定糊他一脸血啊。
“圣上,”万福的声音这时从门外传来:“太子殿下求见。”
“宣,”景明帝道,不愿意见这个儿子,可这个时候,他能不见吗?
“是,”万福应一声,往宫门处跑了。
景明帝又看景仪一眼,要说聊天,他还是喜欢跟江达这个太监聊,这个太监会接他的话,会哄他开心。江公公这会儿日子过得不好,帝宫里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货色,一个失了主子宠信的老太监,谁愿意伺候?也就万福还有点良心,愿意照拂江达一二,不然江达已经死了。
景明皇帝挑一下眉,他念着江大的好,可这个太监被他宠得心大了,心大的奴才就不能用了。
“你先退下吧,”景明帝跟景仪道:“朕回头再找你。”
景仪退下没一会儿的工夫,荣棠进了御书房。
“又为了嫁妆的事?”景明帝问。
“姜川走了,”荣棠道:“儿臣预计半月之后,沧澜江北岸的北原军就会撒。”
景明帝张了两回嘴,才出声道:“也就是说,你半月之后就走?”
“儿臣想后日就走,”荣棠说。
“后日?”
“儿臣想先去秦丰谷的军中,”荣棠道。
“你送亲的人,先往军营里走,这算什么事?”景明帝道:“你别真当北原的那个老王八是傻子啊。”
“儿臣请父皇与荣棣演一出戏,”荣棠说。
景明帝疑惑道:“朕和荣棣还成戏子了?演什么戏?”
“父慈子爱,”荣棠冷声道:“父皇为了爱子,将儿臣这个不讨喜的儿子逐出南都城。”
“嘶,”景明帝倒抽一口气。【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