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第二次职员扩招后, 廖初给自己算了一笔账,关于寿命的账。
现在餐厅只开放一楼,扣掉厨房、卫生间和柜台的空间, 一共有大小合计18张桌子,最小的坐两人, 最大的坐六人。
但实际经营过程中,并不是每群来吃饭的顾客都恰恰是双数。
平均下来, 每日差不多有将近四分之一的位置空着。
现在餐厅的经营比较稳定, 每餐都能保证翻台两次。
再加上早餐带走的……
廖初简单统计了下,店内加店外,每日至少能招待食客约360多人次。
不过这里面至少有一半是熟客, 每天两顿甚至三顿都在店里解决。
而每人每日满意值上限为10, 无法重复刷分, 所以只能算个人, 而非人次。
那么,实际上每天能提供满意值的差不多就是240人左右。
如今信仰之力上升, 大家的满意值也跟着提高。
但有利有弊, 因为生意火爆后时常需要等位,也经常有急躁的客人为此迁怒。
但平均下来, 差不多也能有8左右。
估算下来,他几乎每天都能赚取两个半月的寿命!
扣掉日常琐事、放假不营业以及意外情况, 就照每年实际营业9个月好了。
那么照现在的速度,就算不扩大经营,他只要再努力工作两年, 就可以完成长命百岁的目标。
比预想中的快很多。
“那如果百年封顶之后,满意值会怎样?”
廖初问系统。
“就没有实际作用了哦,”系统道, “不过宿主依旧可以通过数值高低来判定顾客满意程度,有利于更好地经营呢。”
廖初扬了扬眉毛。
有些像厨师专用的读心术。
“那么,信仰之力……”
“一家真正的完美餐厅,不仅要有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无微不至的服务、优美的环境,更要有自己的特色。”系统认真道。
特色……
信仰之力……
廖初默默地看了眼外面的大鱼缸。
所以廖记餐馆的特色,就是搞封建迷信吗?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正经。
他的思绪被系统捕捉到,后者就显得有些气恼。
“这是文化!文化!文化!”
一连喊了三遍。
确实很毛了。
廖初好像发现了系统的真实目的。
所谓换取寿命,不过是诱饵,打造一座附和系统标准的完美餐厅,才是它真正谋求的。
“bingo!”
系统又很快变得喜气洋洋,还有点小得意,“你们人类想让别人替自己办事时,不都要付酬劳么?”
言外之意:
满意值换取的寿命,就是它给廖初的酬劳。
廖初摸了摸下巴,隐约觉得它有点资本家的潜质。
“据我所知,在宿主目前所处的国度,这个名词是贬义词。”
系统严肃道。
不许骗系统!
廖初失笑。
确实。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确实救了自己的命,也避免了果果成为孤儿的凄惨结局。
如果是酬劳,那么这份酬劳实在太过丰厚。
至少截至目前为止,他的确该心存感激。
打造世界上最富特色的餐厅么?
听上去很有趣。
那么,就做做看好了。
不过事实证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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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早晨已经很有点冷。
曾经被人嫌弃的棉被突然复宠,又带了无穷魔力。
早上的闹钟响起,人是想起的,可被子呀,却好像突然长出十只八只的手,把你死死抓住。
“上班有什么好?不如留下,快活呀!”
努力挣扎一番后,学生们、打工族们,被迫含泪起床。
嗨,这万恶的早起!
什么时候能舒舒服服睡个懒觉呢?
路边的叶子已经黄了,显示着暑期的正式结束。
街上的行人都换了长袖长裤,偶尔风吹过来,还会本能地缩缩脖子。
嘶,真冷!
一宿的睡眠,不仅消除了昨日的疲惫,也耗尽了腹中能量。
饿!
饿呀!
大街,小巷,到处都弥漫着香喷喷的气息。
孩子笑,小狗叫,热热闹闹拉开了一天的序幕。
有勤快的,在家自己做着吃;
懒点儿的,索性出来吃。
这家的米粥不错,那家的包子看上去也挺香。
可肚皮就这么点儿大,吃点啥好?
还是钻到钟爱的早餐馆子里,跟街坊四邻说说话儿,谈谈国际形势,聊聊国内经济,不也挺美?
作为绿苑区近几个月异军突起的餐馆,廖记餐馆的一天,是从攒动的人头开始的。
今儿小黑板上写着:五谷豆浆配葱油饼!
嘿,这个搭配不错!
豆浆里还放了优质大红枣,补血益气。
因为枣子本身就足够香甜,所以不必再额外加糖和甜蜜感情果。
淡淡的甜香,最勾人。
打出来的豆浆有点像牛奶咖啡,是淡淡的灰色,但是真香呀!
就放凉那么会儿工夫,豆浆表面就迅速凝结成一层膜。
这可是精华所在。
有心疼孩子的家长,忙用筷子把豆浆皮挑到孩子碗里去,“赶紧的,补补脑!”
小孩儿嘶溜溜吃掉,含糊不清道:“你整天让我爸补,怎么还没给我补个弟弟妹妹出来?”
附近的食客听了,哄堂大笑。
那年轻的妈妈俏脸微红,用力往自家孩子脑瓜子上戳了下,“闭嘴,吃你的吧!”
学习不中用,这些不该听的倒是记得牢!
热力将红枣的香气催发到最大,浓郁的香气宛如实质,顺着门窗边缝就飘到街上去了。
好些原本没打算在这里吃饭的人,也都不自觉调转脚步:
要不,去尝尝?
素日极其张扬的豆子,今儿反倒低调起来,像个沉稳的大人了。
趁热来一杯,浓滑爽口,香醇无比。
热乎乎顺着喉管下去,一点点弥漫到四肢百骸,唤醒沉睡了整晚的身体。
葱油饼也不是一小个一小个的。
那么大那么大的平底锅,足足擀了一整张,堆得满满当当。
年轻的老板照例冷着脸儿,好像只是手腕那样一抖,巨大的葱油饼就在半空中翻了个个儿。
“啪嗒!”
再次稳稳落回锅中。
最先接触锅底的一面已经变成美丽的金黄色,因为火候掌握得好,中间夹杂的葱叶竟还是翠绿的。
水汽翻滚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油香、葱香、葱油香!
也不知谁先吞了下口水。
多诱人呐。
等两面都恰到火候,廖初就使个巧劲儿,貌似轻而易举地将巨大的葱油饼转移到托盘中。
金黄色的油饼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多美。
刚出锅,又热又烫,表皮酥脆到不行,轻轻一碰就掉渣。
但凡有人要买,店员就用铲子切一角下来。
铲子边缘一路压过去,“咔嚓咔嚓”,裂了一路!
积攒了满腹的热气终于找到释放渠道,疯了似的从裂缝中钻出,遇到冷空气,立刻化为乳白色的水雾。
最终放到盘中的是尖尖的三角形饼。
切面肆无忌惮地展示着自己丰富的内心:
店主做千层饼的技术再次得到验证,一层又一层,恨不得薄如蝉翼!
中间夹杂着翠绿的葱叶,玉色的葱白,合着被煎成金黄色的饼皮……
这可真好看。
还不满足?
再来个煎蛋,刷一层老板特质的蒜蓉辣酱,跟微微发焦的边缘脆膜一起咬,爽!
单独吃生葱会很辣,但如果炸成葱油,就能衍生出许多美食。
葱油饼,葱油面……
辛辣消失,唯余鲜甜,风味独特,令人爱不释口。
现在每天固定来吃早餐的小朋友中,又多了个倩倩。
两个小朋友凑在一起吃饭,胃口好像就格外好。
这会儿果果和倩倩各自守着一角葱油饼,都鼓起腮帮子,噘起小嘴巴,用力吹:
“呼~”
“呼~”
过了会儿,倩倩突然转头,对另一边的柳溪道:“爸爸,我头晕,是不是病了?”
柳溪:“……那是吹得缺氧了!”
用得着那么卖力?
话音刚落,他自己就被葱油饼的内部烫了一下,没奈何,也跟着:
“呼~”
“呼~”
墙上挂着木牌菜单,桌上有二维码,店里也有服务员,按理说,吃早饭是不必排队的。
可柜台前偏偏有那么一群人,满面焦躁地等着。
有几个看上去格外激动,时不时低头嘟囔几句,凑近了一听:
“保佑我……”
有来得晚的,一看柜台前的长龙就跌足长叹。
坏了,又抢不到了!
有不死心的,认认真真从前面开始数:
“一,二,三……八……”
完了,没戏了!
以后厨房为起/点,一股奇异而浓烈的香气缓慢而坚定地推进,像一位霸道沉稳的将军,所到之处,皆是胜土。
乖乖,这味道,了不得!
有个老太太看着好奇,就问他们在干什么,听说是烤乳猪后就撇了撇嘴。
她悄悄戳了戳胡顺的胳膊,小声道:
“别买了,这烤乳猪是真不行,又贵又不好吃。”
别买了?
不好吃?
众人都愣了。
在这里吃了两个月,光听说有人因为抢不到而发狂,还从没听说过谁嫌弃不好吃!
那眼界得多高啊!
上天吗?
果果最听不得有人说舅舅不好,当即手脚并用从儿童座椅上爬下来,“舅舅做饭是最好吃的!”
她本能地像倩倩那样叉起腰,挺起小肚皮。
因为这么做的话,自己的体型看上去会大一点……
是不是好可怕?
老太太光听见有人说话了,一扭头,人呢?
“就算是奶奶,也不可以撒谎!”
稚嫩的童音再次响起。
老太太低头一看:
好么,一个气鼓鼓的豆丁。
哎呦,这谁家闺女?长得真好看!
圆滚滚的苹果脸儿,大大的眼睛,鼻子小小巧巧的……
这要是她孙女就好喽。
“奶奶可没撒谎。”
见了小朋友,老太太的嗓音都不自觉柔和起来。
池佳佳怕万一闹起来,她这么点儿大再被人踩到,赶紧从后面提着,塞炮/弹一样放回座椅里。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嘴。”
果果噘着嘴巴,不服气,“小孩子听得懂啦!”
池佳佳忍笑,指着她桌上的账本道:“小孩子不会写字,哈哈哈。”
三四岁的小朋友知识储备有限,根本不会写汉字。
可为了学着自家舅舅记账本,果果硬是照葫芦画瓢学了三个字:
“今天”“元”
于是每天的记账就成了:
“今天 5 O”
“今天 7 O”
阿拉伯数字后面跟着个圆圈。
而且日期,全都是今天!
具体哪天,回过来一看,连她自己都记不清啦。
她努力了好久才学会写歪歪扭扭的“今天”,至于“元”,第二天就忘记了。
于是小姑娘就认认真真画圆圈。
嗯,真的一天比一天更圆!
孩子虽小,但已经有羞耻心啦。
果果脸红红,立刻伸手去捂她的嘴,“人家以后会学会哒!”
池佳佳趁机搂着她狠亲好几口,心满意足道:“那就以后学会了再跟人吵架。”
果果:“……”
呜呜,都欺负小孩子!
胡顺看那老太太得有六十岁了,穿得还挺板正,也不像故意来找茬的样子,就挺客气地说:
“老太太,您听谁说的?可别信。这家是真好吃。”
自己分明是好心提醒,咋还不领情呢?
老太太哼了声,“听谁说的?我自己吃的!我们家里人也都说不值当的,干巴巴的,肉也少,里面还有点怪味儿,吃一回也就够了。”
因为是周末,店里除了熟客之外,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新食客,听了这话就都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对廖初缺乏了解和信任,很有点听风就是雨的意思。
这会儿见个老太太说不好吃,就都信了。
作为一家餐厅,你可以环境不好,甚至可以态度恶劣。
但如果菜难吃还不承认,那就过分了啊。
“满意值减5!”
“满意值减7!”
“满意值减8!”
“警告,警告!满意值减6、减9……”
还在里面查看烤乳猪火候的廖初就听到系统叮铃当啷一阵乱响,最后惊恐地尖叫起来。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满意值竟然就减少了50多点!
要知道,今天开张以来还没赚这么多呢。
最要命的是,锐减还在继续。
他已经在赔命了。
不对劲。
廖初皱起眉头,对两个打下手的员工道:“三分钟后关火出炉。”
他刚出去,就见关文静满面焦急地走过来。
“老板,有个老太太在捣乱,好些第一次来的客人瞧着表情都不太对了。”
那边吱吱已经忍不住跳起来跟老太太对阵了。
“大娘,话可不能乱讲。确实,各人口味有差异,您不能接受也正常,但可不好随便诋毁啊。”
她以前还不爱吃鱼呢,也从没因为这个而说过哪家水产店的坏话啊。
作为一名长期的吃播,她可太清楚名誉对一家餐厅的重要性了。
别是哪个竞争对手雇佣来泼脏水的吧?
“我这么大年纪了,胡说啥!”大娘也急了,“是真不中吃,就这,还要八百块呢,有这钱干什么不好啊!”
谁知此言一出,餐厅顿时安静下来。
几位熟客面面相觑,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胡顺问道:“多少钱?”
大娘用拇指和食指起了个八,“足足八百块啊!”
胡顺就笑了,“大娘,您弄错啦,指定不是从这儿买的,就您这价格,半只也买不到啊。”
一干熟客们纷纷点头。
大娘连连摆手。
“不能,错不了,就是廖记餐馆么!”
胡说还要再说,就见廖初从后面走上来。
“您好,我是这家餐馆的老板,刚才您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您确定当时是从这里买的吗?”
事关餐厅名誉,必须弄清楚。
大娘愣了下,“我儿子买的,不过他说了是廖记餐馆啊。”
这附近挂这个招牌的,不就这一家吗?
“您别急,”廖初抬了抬手,示意她去旁边坐下说话,“您刚才说买了一只,对吗?”
大娘点头,“对啊,八百块么。”
显然她对一头小猪竟要花费八百块钱这件事,十分耿耿于怀。
以至于短短一段谈话中就反复提及。
廖初摇头,“那么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您,您或者您儿子被骗了。”
见大娘还要争辩,他指了指角落里的小黑板,“本店烤乳猪一直实行限量抢购,每人每次最多买半只。迄今为止买过一整只的,有且只有一个人,但我很确定他不是您的儿子。”
吱吱和池佳佳对视一眼:
好家伙,老板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
不远处正吃早饭的姬总听了,举了下手,“就是我,这位阿姨,我们可不认识啊。”
就为了那一只,豁出去他们一大家子人一个多星期的抢购资格呢!
不过有一说一,一整只烤乳猪吃起来才过瘾啊!
大娘瞅了他一眼,“我也不认识你啊。”
店内顿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不过满意值降低的趋势已经停了。
但也没有涨回来。
廖初捏了捏眉心。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人总是更容易相信负面消息,却对正面新闻持观望态度。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足足赔进去近百点满意值。
如果不及时查清真相,等消息扩散出去,保不齐他真就要原地去世了。
系统好像也跟着松了口气,竟很人性化地出言安慰:
“想死,倒也没那么容易。”
廖初:“……”
这话味儿不对。
系统继续道:“满意值的增减都是有条件的,饭菜质量、环境优劣、服务高低,至少要亲自体验了其中一种之后,才有评价资格。”
不然如果有人存心造谣,或是网络暴力,那么宿主直接就可以放弃抢救了。
廖初回想了下,确实。
当初自己第一次和第二次收到减分,就是所谓的“服务不周,为顾客人为制造选择困难”,以及“进门的顾客觉得餐馆经营内容太土”。
那么这次……
系统道:“现场其他食客被迫围观争执,愉悦的用餐心情被打破;
另外,根据你们人类现有相关新闻报道,你的忠实食客们被当成托了哦。”
几样叠加之下,本就意志不坚定的新食客们,自然会产生不满情绪。
廖初缓缓点头,这倒是说得通。
“还有一点,”系统忽然补充道,“微妙的人类心理,七宗罪之一。”
廖初一愣,沉吟片刻,试探着说:“嫉妒?”
“bingo!”
宿主脑子好使,系统也省心,声音明显轻快不少。
人类实在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负面情绪又多又杂。
你买卖好,我赚钱少,嫉妒;
你买得到,我买不到,嫉妒!
你买得起,我买不起,嫉妒!
现在有人跳出来说坏话,管它是真是假,爽快!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轻易相信负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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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各执一词,场面陷入僵局。
吱吱就说:“要不,您打电话问问您儿子,他到底从哪儿买的?”
如果真的有人干假冒伪劣,必须尽快端了!
老太太看这年轻老板说得有理有据,几个客人也都帮着作证,其实已经有点相信了。
甚至她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养的那个孽障糊弄自己!
那小子打小就爱贪小便宜,类似的事情没少干,也就是前两年被人当场戳破,这才安稳了些日子。
难不成,现在又犯了?
想到这里,老太太还真就掏出手机拨了过去。
“大志啊,前儿你买的那个烤乳猪,是哪家店的来着?”
手机那边传来年轻人得意的笑,又含含糊糊说了几句。
老太太追问道:“哪家廖记餐馆啊?是小赵的生活超市旁边那个不是?”
她儿子回了一连串“对对对”。
老太太气道:“你连你娘都骗啊!我现在就在人家餐馆里呢,人家就没往外卖过一整只!你个混账啊你,你娘我老老实实做人,一辈子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她还没骂完呢,那边就把电话挂了。
如果说打电话之前还心存侥幸,那么现在,最后一点侥幸也没了。
如果不是做贼心虚,他挂什么!
老太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回想起刚才信誓旦旦跟人家对峙的场景,恨不得直接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丢死了人啊!
人家开门做生意,名誉多重要啊。
自己竟不分青红皂白,直接上来说不是……
廖初怕把人气出个好歹来,让关文静上了一杯温水。
老太太摆摆手,憋了半天,才紫涨着一张脸道:
“小伙子,你放心,大妈不是不讲理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王八羔子晚上总得回来过夜!我哪怕拿绳子捆了,也给你把事情问清楚了!”
她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撂下话转头就走。
走出去几步又退回来,对店内一干食客们道:“是大妈弄错了,不干人家老板的事,你们该吃吃,该喝喝!”
说完,又急匆匆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她冒失吧,也真冒失;
说她敞亮吧,也确实敞亮。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当众承认错误的勇气。
熟客们松了口气。
新客们也跟着打哈哈。
有人就道:“哎呀,我们就知道,老板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毕竟人的名树的影嘛!”
廖初瞥了他们一眼,突然有些明白了“满意值”存在的合理性。
谁不喜欢真心话呢?
说话的两个男人看上去粗犷仗义,可就在刚才,他们两个人却足足贡献了19点负的满意值!
哪怕说了这些打圆场的话,也没有一丝一毫回涨。
多讽刺。
普通人的生活枯燥而乏味,任何一点不辨真假的新闻都够他们津津有味地讨论好几天。
廖记餐馆虽然只来了两三个月,但俨然已经成了这一带的餐饮标杆,一直都是人们街头巷尾闲谈的资本。
没事的时候都要挑一点来说,如今有了事,越发不能放过。
短短几个小时,早上在餐馆里发生的小风波就如一阵飓风,席卷了整条街道。
“听说了吗?早起有个老太太去店里闹事呢!”
“我也听人说了,好像是投诉,也不知是买了什么菜不满意。”
“他家不是不送外卖吗?”
“听说是为什么烤乳猪,就是最近特别火,要是限购的那个。是不是吃出毛病来了?”
“嗨,我早就觉得这么下去不行,你卖个东西嘛,搞什么饥饿营销?看看,现在出事了吧!”
正好旁边一个年轻人在街边买水果,听了这话,就忍不住说:“只是传言吧?不知道真假的话,还是不要随便说啦。”
说话的那几个人瞅了他一眼,白白净净的大学生模样,就都笑了。
“你们年轻人懂什么,这叫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年轻人听他们说得粗鄙,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抿了抿嘴,快步走开了。
随着秋天的到来,白昼缩减,黑夜延长,才不过六点多,外面的天就已经擦黑了。
果果正和倩倩一起翻花绳。
很简单的游戏,带两个小姑娘玩得津津有味。
这还是赵阿姨教的呢。
“叮铃”一声响,面朝门口的果果下意识抬头往那边看了眼。
“鱼鱼老师!”她惊喜道。
倩倩也跟着看过去,“鱼鱼老师!”
来人正是余渝。
他左右开弓摸了摸两个小姑娘的脑袋,“你们好呀。”
小朋友们齐声道:“鱼鱼老师好。”
果果开心地问:“鱼鱼老师,你是来吃饭的吗?”
余渝笑道:“算是吧。”
其实他今天是来看房子的。
不过在这之前,确实要来祭奠五脏庙。
果果噔噔噔跑到后厨门口,大声且雀跃地喊:“舅舅,鱼鱼老师来吃饭啦!”
廖初探头一看,外面笑盈盈的青年跟她点了点头。
“廖先生。”
廖初笑了下,“你先坐。”
余渝被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拉着,按在里面的位置上。
“鱼鱼老师,你会不会翻花绳啊?”
倩倩问道。
余渝乖乖摇头。
童年,朋友……这些字眼对他来说太过陌生,自然也没有人陪他玩游戏。
他现在掌握的一切游戏技能,都是为了当老师才特意学的。
但是翻花绳这项游戏实在太过古老,并不存在于教学目录中。
两个小姑娘都惊讶起来。
“鱼鱼老师也有不会的东西吗?”
在她们看来,老师们什么都知道。
余渝笑道:“有个成语叫学海无涯。”
两脸懵逼。
这是什么?
成鱼,好吃吗?
余渝拉着她们坐下,“学海无涯呢,就是说世界上的知识很多,像大海一样广阔,没有边际。你们见过大海吗?”
两颗小脑瓜整齐地摇摆。
没有哎!
想看!
余渝失笑,想了下,重新换了个说法。
“大海又深又阔,就像外面的天空,没有尽头。”
两个小姑娘立刻手拉手跑到窗边看了一眼。
哇,天空真的一眼望不到边哦!
“人学习知识就像鱼在海里游泳,鸟在天上飞。
一辈子太短啦,根本游不到头,也飞不到头,就像人学知识一样……”
余渝耐心道。
果果恍然大悟,“就像舅舅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可是果果太小了,根本吃不完!”
痛心!
余渝忍不住笑出声,“是呀,果果真棒。”
果果嘿嘿笑。
被夸奖了。
“来看房子?”廖初擦着手从后面走出来。
“舅舅!”果果立刻跑过去,开心道,“老师教了我们一个成语诶,叫,叫……”
叫什么来着?
她看向倩倩。
倩倩挠挠头,然后又看向余渝。
光记得是什么海没有边际,天空没有尽头,所以老师也会有不知道的东西。
余渝重复了一遍,“是学海无涯。”
两个小朋友乖乖点头,“学海无涯!”
两把小奶腔一起响,叫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果果赶紧说:“老师说,就像鱼儿游不完大海,鸟儿飞不遍天空一样,每个人都会有不知道的东西!”
廖初有些惊讶。
这个词对于三四岁的小朋友来说确实过于深奥了。
余渝的解说确实惊艳。
两个小朋友或许暂时记不住那个成语,但用鱼和鸟儿打比方说出来的道理,却瞬间融会贯通。
还真是见缝插针的教。
换作自己……
算了,没法比。
旁边一直看着这边的池佳佳和马小离就问:“老板,这是你的朋友啊?”
廖初点头。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
果然,帅哥的朋友也是帅哥!
马小离笑眯眯问:“帅哥,你工作了?看上去好年轻呀,你几岁?”
余渝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有点局促地说:“我在青叶幼儿园做老师,22岁。”
这下,不光池佳佳和马小离,周围好几个人都跟着哇了一声。
原来还以为人家只是看着年轻,没想到是真的年轻啊!
这个年纪的人,大部分都还在大学里吧?
马小离更兴奋了:
嫩草哎!
而且还是一颗害羞的嫩草哈哈哈。
这个时候正好是晚饭高峰期,不少人也跟着起哄。
有的人说自己还没有男朋友,也有的说自己的女儿、孙女没有男朋友……
余渝被大家看得面红耳赤,下意识向廖初望去:
救命!!!
廖初忍笑,带着他去了最里面一张桌子:
就是原来的社恐白鹤最钟爱的角落。
瞬间清净。
余渝狠狠松了口气。
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喜欢替别人保媒啊!
“想吃什么。”廖初道。
余渝笑道:“听说你这里每天都会有特色菜?”
廖初点头,“今晚是卷凉皮。”
余渝眼睛一亮,“这个我以前听过,还想去吃呢,可一直都没有机会。”
廖初道:“那给你做一个。”
余渝好奇道:“我可以去看吗?”
卷凉皮,顾名思义,就是整张凉皮不切开,像卷饼一样卷起来吃。
整体口感虽然跟拌凉皮差不多,但做成卷状之后,就能够塞更多的馅料,所以口感更加干爽浓郁。
“能吃辣吗?”廖初问道。
余渝犹豫了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点点距离,“来一点吧。”
他其实不太能吃辣,但很多东西如果缺了辣味的话,又完全没有幸福感。
唉,真是矛盾。
人菜瘾还大,懂了。
廖初点点头,给他刷了薄薄一层辣油。
黄瓜,面筋,花生碎……
余渝站在橱窗前,身边还跟着一左一右两个护法:
果果和倩倩。
三张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渴望。
“舅舅/叔叔,我也想要……”
果果自不必说,只要廖记餐馆没倒闭,管饱。
柳溪更直接在这边预付了3000块钱,一家三口想吃什么随便点,没钱了继续充。
面筋多孔,捏上去最富弹力。
余渝看了,忍不住央求道:“可以多放几颗吗?”
这玩意儿吸饱了汤汁之后,口感简直绝美!
两个小跟屁虫:“我们也要!”
廖初瞅了她们一眼,“学人精。”
两个小姑娘就都嘿嘿傻笑。
凉皮薄且透明,而偏偏又很劲道结实,掉力道合适,不必担心戳破。
裹紧之后能清晰地看到里面透出来翠色的黄瓜丝,红艳艳的辣椒油……
鼓鼓囊囊胖乎乎的一卷,看着就很有满足感。
余渝戴上一次性手套,咽了下口水,狠狠咬了一大口。
哇~
酸辣爽口,果然是自己梦想中的味道!
面筋里面吸饱了汤汁,轻轻一咬就喷溅出来,堆了满口。
花生碎又酥又脆,偶尔咬到一颗,牙齿缝里都是厚重的香气。
紧接着,又是爽口的黄瓜丝,清新的汁液瞬间扫荡了所有余味:
我还能再吃!
说起来,黄瓜这种蔬菜其实是有些矛盾的。
若单独做炒菜,淡而无味,水当当的,着实难登大雅之堂。
可若是用来做配菜、凉菜,那可真是伯乐相中了千里驹,一拍即合。
越是复杂、油腻的环境中,黄瓜特有的清爽口味就越突出。
像灰暗世界中的一缕清风,哪怕再微弱,也有令人难以忽略的存在感。
不知不觉,一只卷凉皮下肚,余渝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廖先生,这个凉皮也是你自己做的吗?”
感觉好难啊。
廖初嗯了声。
对他来说,做这个并不难,只是有些繁琐。
要先和面,然后在水中洗面筋。
这是一个漫长且枯燥的过程。
水越来越白,面团越来越小,一直等到面团变成非常紧凑的一小块,再换清水后也不会变浑浊时,就成了。
最后剩下的面团就是面筋,上锅蒸熟切开,便是丰富的孔状物。
灰突突的,有点丑,但确实很好吃。
就算丑,也是个内心丰富的温暖丑男!
而洗面筋的水沉淀几小时之后会分层。
把上面的清水倒掉,底下的糊状物倒入抹了油的大平盘中,隔热水烫熟。
等面糊从白色逐渐变为透明,揭下来,就是凉皮。
这一步最考验技术和手法。
糊状物的浓稠度是有要求的:
太稀,做出来的凉皮过分单薄,拉力不够,轻轻一揭就碎了。
太厚,与其说是凉皮,不如说是凉冻,根本没法卷……
好的凉皮弹性惊人,是可以拿起来甩的。
余渝又点了两个菜,“对了廖先生,我来的路上听人说……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他把自己刚才听到的事情大致说了下。
虽然可能帮不上忙,但廖先生实在是个很好的朋友,难免担心。
廖初也没瞒着,简单地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下。
余渝秒懂,“也就是说,有人假借你的名义对外出售烤乳猪。”
这种事情实在太普遍。
不管哪个行业,只要有一家做的特别好,要不了多久,盗版就会遍地开花。
廖初嗯了声,“正在问来源……”
以前他在老滋味餐厅干的时候,类似的案例也遇见过许多起。
虽然这次被模仿的速度有点快,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一定要报警!”余渝愤愤道,“那些人太坏了。”
想赚钱你就自己老老实实赚嘛,干嘛一定要拖累别人呢?
真是太讨厌了。
以前他还被人复制过论文呢,所以对“盗版”这类事情深恶痛绝。
廖初本来也有点不快,可看着眼前这人气愤愤的模样,活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又有些好笑。
“对了,你今天过来是看房子的?看的怎么样了?”他问。
余渝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忘了来的真正目的。
“哦,我之前给中介打电话了,他说正好这几天房主也在,可以直接联系……”
说到这里,余渝的表情有些茫然。
怎么听上去有点不靠谱呢?
既然有中介,不应该是中介出人带自己去看房吗?为什么要自己联系房主呢?
廖初挑了挑眉,表情有点意味深长,好像藏着什么话没说。
“打个电话试试。”
余渝迟疑着拨通号码。
几秒钟之后,电话接通。
余渝忙道:“你好,我是之前说想看房子的人,不知中介跟您讲了吗?”
然后,另一个角落响起赵阿姨的声音:“讲了呀。”
余渝一愣,这声音好近啊!
他发懵时的表情特别有趣,廖初特意多看了两眼,这才忍笑,往旁边指了指。
赵阿姨笑眯眯地冲余渝挥手,“你好呀。”
余渝:“……”
感情您一直都在呀!
几分钟后,三个人聚到一张桌上。
余渝看向廖初的眼神中多了些哭笑不得:
原来你知道啊!
廖先生看着闷闷的,没想到也会作弄人。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赵阿姨就说:“哎呀,既然是小廖的朋友,那一切都好说了。你喜欢哪一套呀,阿姨给你便宜点。”
哪一套……
余渝有点傻眼,谨慎道:“您指的是哪几套?”
从他现在住的地方到这边有点远,所以来之前选了好多套房子呢,准备今天一口气看完。
赵阿姨随意将掉到身前的头发拨到后面去,云淡风轻道:“之前你说过的几套都是我的,如果不满意,还可以看别的小区。”
顿了顿又补充道:“哦,那家中介也是我的。”
余渝:“……”
所以因为是房子太多,委托别人办理不合算,干脆自己开了一家房屋中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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