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霜公主率大军班师回朝,虽是大张旗鼓,却也并未真的带着三万人马,并列而行。而是化整为零,如来时一般分为十队,分别朝着王都进发。
而与之同行的一支,则无疑是禁军之中最为精锐的一支,那两名禁军统领,自然也在此列。不过让人的意外的是,同来之时随军而行的老国师,此时并不在这一支之中,而是随着之前山脚之下受了重伤的那名副将,慢一步赶回王都。
十支队伍分别进发,速度与时间皆有出入,玄霜公主如此安排,禁军上下虽然不解,但也只得听命行事,而其如此,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玄霜公主很是清楚,自己上一次与楚上师一同前往王都,最后已然暴露行迹。而此禁军之中,恐怕半数以上之人,皆是效忠圣主之人,因此自己于出云山上的行迹,定然瞒不过那位圣主。
因此回京之后,或是路途之上,那位圣主势必会对自己采取行动,不过应该多半以试探为主。而那位圣主的手下,多半皆是妖物,随行禁军战力于世俗军队之中虽然不弱,但对上妖物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三万人马与三千精兵对比,仍是后者更为适合一些。原因很简单,士兵并非机器,也非工具,便是忠心耿耿,也有士气之说。若三万人马之中,一次交锋便大半溃不成军,此等士气低迷便会累及全军,影响精锐战力。
虽然精兵之中,也大多是一些未入武道的纯粹武夫,但其承受力却要比普通士兵强上许多....
...
华阳正盛,华阳稍歇,夕阳西下....时如白驹,转瞬即逝,三千人马不到半日功夫,便已行出百里,虽然远无法比拟修士的速度,但于一般世俗军队而言,行军速度已算上乘。
三千人马之中,除了三百骑兵之外,皆为重甲步卒,远远看去,倒有一副秧云之势。而秧云中心,一辆驷马并行的白色马车如鹤立鸡群,而驾车之人却是一名黑甲将军,将车架得四平八稳。
车内,玄霜公主宫装如旧,而先前因被楚月强行施展遁术带行,而有些凌乱的发饰,如今也重新恢复端庄。只是其如今虽然闭目凝神,可眼珠却在不断转动,显然凝神不足,心神不安。
在她看来,自己如此安排之下,即便那位圣主不派人前来试探,也定会有其他有心人抓住此等机会。毕竟自己如今于朝堂而言,便是祸国殃民,为虎作伥之妖女,虽然朝堂明面之上尽数归顺圣主,唯自己之命是从,可实际上却有许多志士虚与委蛇。
而在这些忠臣志士眼中,自己无疑便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自己外出而回,正是他们刺杀自己的最好时机。
玄霜公主心中十分清楚,这些人是忠是奸,便是自己也能一眼看出,那位圣主不可能毫无察觉。因此这些人从一开始就不能为自己所用,更加不能为自己所信,所以必要之时,这些人同样可以利用。
而如今于圣主而言,自己的立场尚未清楚,而即便他看破一切,也仍旧需要一个傀儡制衡朝堂,所以必会派人前来试探。可倘若这些忠臣义士,同样于半路之上截杀自己,便可说明自己与他们立场不同。
如此一来,那位圣主在判断自己立场之时,便会多一份考量,多一层迷雾。以自己如今掌握的信息来看,惑心术虽然可以左右一个人的思维,但却会使此人大半时间行尸走肉,且神志越来越差。
所以再未清楚自己的立场之前,即便圣主有所怀疑,也不会轻易对自己施展惑心术,毕竟自己如今乃是玄霜王室明面上唯一没有身中惑心术的皇族。
如此,便是成功的第一步...
“哎...”
理智虽是如此,但心中却也有一些恻隐,那些忠臣义士若刺杀自己,固然可以模糊自己的立场,但他们此行却是必死无疑。于玄霜长远考量,此举无疑杀鸡取卵,可此危难之时,也不得不弃车保帅....
“王上不必担忧,若那些乱臣贼子真敢来此作祟,我等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就在此时,车外驾车的黑甲将军,忽然间出声,似是听到了马车之内叹息之音一般。不过他的这句话,却是被周围马蹄与行军之声盖过,并未清晰传入马车之内。
玄霜公主的四境武者身份,唯有少数人知情,眼下这禁军之中,除了大统领之外,便只有神志不清的老国师清楚她的底细。这驾车的黑甲将军虽是军中第三高手,可是其修为尚在这位玄霜公主之下,这一点怕是他无论如何都猜想不到。
“什么时辰了?”
黑甲将军耳中忽然传来一声疑问,立时面色一凝,正色沉声道:
“回王上,酉时二刻了。”
“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听到马车内如此说,黑甲将军微微一愣,他虽然跟随这位不久,却知对方关于行军之事颇为精深。一路之上,更是由她来安排行军路线,从未用过自己三人指路。
不过作为臣子,虽然不解,却仍旧要答,当即又是一抱拳道:
“回禀王上,我们此时距离出云山已有百里,再行十里便是聚风峡,穿过聚风峡便可抵达原峰关。我等已按照王上吩咐,传信给原峰关守将,届时便可...”
“传令下去,大军原地修整,戌时出发。”
未及此人将话说完,马车之内的玄霜公主便已下令,而此令一出,却让这位将军更加不解。如今玄霜国内妖物横行,虽说他们乃是禁军,而此番护送之人又与那位关系密切,这些妖物不会攻击自己...
可是行军之时,却也有一些常识,需要防患于未然。例如前方的聚风峡,虽然距离原峰关极近,可却无疑是一处险地。此时天色尚可,若继续赶路,便能在天黑之前穿越聚风峡。
可若真依此令行军,只怕到达聚风峡时,天色已暗。且不说聚风峡入夜之后风力颇强,便是自下而上望去,视野亦会大大受阻。倘若那些乱臣贼子,当真埋伏于此,只怕会是一场恶斗。
“还不传令,更待何时?”
黑甲将军犹豫之间,却听车内声音一沉,当即感受到一阵寒意。此时虽然心中不愿,但也只能听令,以他副将之职,即便心中另有想法,这种话也应该交给大统领来说,并非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不多时,黑甲将军唤来传令兵,短短几息之内,三千人马便已驻足不前。而此时前后两名黑甲将军,同时朝着马车策马而来,刚刚到此,便是与驾车之人互换了一个眼神,后者无奈摇头。
三人皆是禁军头领,虽然久居王都鲜少出征,但也并非不通兵法之人。眼见王上做出此等匪夷所思的命令,三人自然心中有所怀疑,不过那位大统领最终却还是没有选择谏言,而是将其余两人拉住,行至一旁。
“大哥,王上此举分明不妥,你为何不加以劝阻?”
这三人相识十数载,于人前以官职相称,但人后却早已兄弟之间不分彼此。因此这名驾车的副将开口之间,倒是有了几分怪罪之意,没有丝毫收敛。
大统领闻言无奈摇头,却是淡淡出声问了一句:
“你们觉得,咱们这位王上展露的心性与行军之道如何?”
先前发问之人闻言一愣,另外一人却是给出了一个中肯的回答:
“心性上乘,我等自愧不如,行军之道虽然别出心裁,但未必不可取。”
“既是如此,我们都能清楚的道理,这位往上又如何不知?那你们倒是来说说,她为何要如此明知故犯?”
大统领再度开口,面色却是一沉,因为说出此言的同时,其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想。只是连他也无法确定,这三千人马之中,到底有几个阵营之分,便是眼前两名兄弟,也未必与自己齐心。
所以其说话之间,仍有保留...
“这...王上莫非是想要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驾车副将沉思过后,忽然开口,面色却是同样凝重。因为无论这位王上如何布局,所参与厮杀的,终究是他们这些军士,若将自身置身于险地之中,送死的同样是自己,这个道理他十分清楚。
而另外一名副将,此时则也面色一沉,附和道:
“若是如此的话,王上之前分兵之策,便说得通了...”
大统领看向两人,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两个兄弟说话之间,同样有所保留,只怕禁军之内,早已分了阵营。于是叹息一声,出声道:
“哎..我等身为王师,自当尽力行事,至于揣测王上心思之事,彼此心照不宣为妙,若是给有心人听去,只怕...各自休息去吧,戌时怕会有一番恶战。”
而此时大军原地修整,再无马蹄喧嚣之声,于马车之内端坐的玄霜公主,以四境修为轻而易举便听到了这三人的对话。目光透过马车木窗,目送那位大统领离去,此时心中却已然有数。
如今的玄霜禁军,早已不是当年的王族禁军,而自己此举,或许还能引出一些意外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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