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子刘协,他能活下来,并且活到今天,必须是一个生命的奇迹。
说起这桩事,就不得不提到,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灵帝时期,何皇后在后宫独掌大权,为了防止有其他的妃嫔怀有子嗣,威胁到她的地位,但凡妃嫔怀孕,每人自是少不了堕胎药。
按理说,堕胎药下肚,她本应该高枕无忧。
可偏偏…王美人是个例外。
她虽然畏于何皇后的威慑,也服下了这堕胎药,可…他肚子里的这孩子就好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愣是把这堕胎药当成了养分,不断的茁壮成长。
甚至还托梦给王美人,王美人总是梦到自己驮着一个大太阳。
乃至于最后,在母胎肚子里,把堕胎药当水喝的刘协“呱呱”坠地,何皇后愤怒之下,直接赐给了王美人一盏毒酒!
可以说…
能在一碗碗堕胎药中活下来,天子刘协拿的是天命“逆风翻盘”的剧本,只可惜…谁能想到,二十年后他的对手太强大了,愣是没有翻这天。
陆羽将这桩故事向曹沐娓娓道来,曹沐都听得愣住了…
完全入迷了。
“后来呢?何皇后就没有伺机再除掉这小天子么?”曹沐眨巴着眼睛,连连问道…
“后来…”陆羽微微一顿。“后来的故事就说来话长了,毕竟…后宫就不是何皇后一家独大的!”
“再比如…她的儿子刘辩就被送往民间,让一个姓‘史’的道人抚养,故而人称‘史侯’,而当今的天子则被何皇后的婆婆董太后养在膝下,小心呵护的长大,人称‘董’侯!何太后就是想要除掉这小天子?董太后能同意嘛!”
“噢…”曹沐似乎懂了,她轻轻的扣了下脑袋。“原来…皇宫里,也存在这婆媳不和的矛盾呀…”
呃…曹沐这话,陆羽差点儿一口“盐汽水”喷出来。
这丫头早熟的很哪,都能从这故事里联想到婆媳不和。
当然了,婆媳不和这桩事,那是从古至今的一大难题,估计当年汉灵帝也会碰到…董太后与何皇后都掉水里,他要去救谁的千古难题。
咳咳…
陆羽发现,曹沐把他给带偏了
。
他要说的话题不是这个,而是…打造这些宫廷杂物、器物,为何能立功?
“说正经的…”陆羽的表情恢复了严肃。“咳咳…你可知道,你爹现在最要紧的事儿是啥?”
“迎天子啊!”曹沐下意识的脱口…
“可迎过天子之后呢?天子就会信任他吗?天子会对一个陌生的诸侯有好感嘛?天子会不会像防着董卓、李傕、郭汜那样,也防着你爹呢?”
连珠炮似的发问,直接把曹沐问懵了。
这…曹沐眨巴了下眼睛,摇了摇头。“那…要如何获得天子的信任呢?”
“很简单”陆羽微微一笑。“就是咱们打造的这些宫廷杂物!”
“你想啊,天子这么几年自打即位大统,就颠沛流离,风餐露宿,哪里活的像是个天子的样子!皇帝是个念旧的人哪,从他不辞辛苦也要回到洛阳就能看出来”
“…若是咱们把这些御用杂物打造好,给他搬入新的皇宫之中,他看到后会是什么感想?”
“天子会…”不等陆羽把话说完,曹沐抢先道:“会有一种熟悉感,而这种熟悉感会让他与爹迅速的建立起信任来…”
“孺子可教!”陆羽微微一笑。
不愧是能把铁锻造成钢的女人,一点就透。
“原来如此…”曹沐连连颔首,可很快,她又意识到一个全新的问题。“可,也不对呀…皇宫里的杂物、器物需要的何其之多?咱们这才能打造出多少?”
“好问题…”陆羽眼珠子转。
能问到这一步,陆羽对曹沐还真是刮目相看了。
只不过…
“能打出多少是多少!”陆羽微微摆手。“何况…”
“何况什么?”
“这御用之物,你曹家怎么可能缺呢?”陆羽眼珠子一定,语气中添上了几分调侃的味道。“你祖爷爷是费亭侯,陛下赏给他的御用之物本就一大堆,你嵩爷爷又是个大贪…啊不,你嵩爷爷又从皇宫中拿了不少御用之物藏在曹家!”
“等到时候,连同咱们打出来的这一批,一道进献,可不就是龙颜大悦嘛!到时候,你爹就成为咱们这位天子最信任的人了!”
陆羽的语气颇为笃定,曹沐连连点头…
果然,陆羽还是那个陆羽啊,走一步,看三步
,这边…曹沐她爹还没迎到天子呢,那边…陆羽都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获取天子的信任了。
唉…曹沐叹出口气,陆羽这脑子,她这辈子是比不上咯!
当然了…
之所以陆羽这么做,这么说,也绝不是空穴来风。
历史上曹操迎奉天子之后,之所以天子起初对他格外信任,诚然有千里救驾的缘故,可更多的却是曹操帮他找寻回这一桩桩美好的回忆!
据《上器物表》与《上杂物书》中记录,迎奉天子后,曹操进献给天子刘协大量的宫廷御用之物,有器物,有杂物…
比如五支“双耳铜锅”、一只纯银小锅、一只捣药铜臼、一张纯银书案、两只纯银袁砚、一樽纯金弹冠、一枚两寸的金锉铁镜、一对漆画皮枕头等…共计七百多样!
便是这些,就让天子足够感,若是…陆羽再多打造出一倍来,那…刘协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产生出一种遇到了大大的忠臣的既视感!
信任感有些时候就藏匿在这细节之中!
当然了…
想到这儿,陆羽眼珠子微微眨。
御用之物是有了,天子刘协也能有个基本的皇帝样儿了,不过…这安逸的生活却并不能改变他是个傀儡的事实。
心念于此…
陆羽抬眼望向西边,也不知道…曹操到哪了?通过那些关隘没有?杨奉、董承是不是很配合?
更不知道…程昱那搞定了没呀?
算算时间,龙骁营也差不多到汝南了吧?
何曼?截天夜叉?
陆羽很好奇,他能顶得住黄老爷子的一箭么?
…
…
豫州,汝南郡。
一处营寨…
曹休与一众副将正在商议。
曹安民也身处其中,如今,在龙骁营他主管三十名斥候,算是一个并不名副其实的百夫长。
此时,曹安民正在将他打探到的情报娓娓道出。
“将军,汝南郡一分为五,前面便是何曼的地盘,之后依次是何义、黄邵、刘辟、许褚的义兵!所以,只要攻克了这五股势力,汝南城即可攻克!”
“很好。”
曹休点了点头。
“自打张角黄巾之乱以后,这些小股黄巾就盘踞在山坳之中为匪,这些年诸侯割据州郡无暇顾及他们,才敢冒出头来大肆劫掠百
姓!”
“终究是一群流民之徒,不足为虑!”
曹休的语气自信满满,曹安民心头却是生出一抹不详的预感,贼兵势大,兵力数倍于己,不好对付啊,曹休将军似乎有些太过自信了。
“将军,不可大意…这何曼号称‘截天夜叉’,手下的兵马也最多,有两万余人,要破汝南城,他这第一关就不好过!”
不等曹安民把话讲完,哈哈哈…曹休直接笑了,他的眼眸微微的眯起。
“汝南可一战而定,咱们只需要屠了这‘截天夜叉’,其余势力必是望风归降!”
念及此处,曹安民伸手拍了拍胸脯,他脑子里还藏着陆羽教他的破敌之法呢…
如果算的不错的话…那…
“报…”
不等曹休细想,一名甲士闯入大帐。
“何曼率兵万余于寨前叫阵!”
此言一出,曹安民面色一凛,曹休却是微微一笑“来的正好!”
按照陆羽的谋划,不怕对方叫阵,就怕对方龟缩不出…
当然,这个可能性很低,毕竟曹休不过区区数百人,何曼两万贼兵怎么可能龟缩不出。
“将军…”曹安民还在连连提醒。“不可大意啊,纵然我军不惧何曼,可…何曼周遭还有三股黄巾兵马,战句一起,他们怕是第一时间就回驰援而来…到时候四面包围,我军…我军可就陷于不利境地。”
曹安民在打探情报上是有一手的…
他甚至都没敢把最大的危机讲出来…
那就是其它各股贼兵都盯着这一战呢,他们早就集结好兵马,大战一起,不出半个时辰足够驰援而来。
这话若是讲出来,怕是将士们的士气将受到极大的影响,战况更加不利,故而…曹安民只是委婉的点出。
“安民哪…”曹休的眼眸中依旧是格外的自信。
“你没有经历过濮阳一战,自然不会知道当初我们七百龙骁骑士面对万余并州狼骑的冲锋,如何坚持到援军来的一刻,如何让并州狼骑狼狈不堪!”
讲到这儿,曹休顿了一下,他拍了拍曹安民的肩膀。“记住,咱们是龙骁营,咱们是陆功曹的兵,若有战,战必胜!”
一言蔽,曹休踏步行出大帐…
“可…可…我们…”曹安民一边追,还在一边呐喊…“
我们只有七百人,这一次,我们没有援兵!”
“哈哈哈…”曹休笑着回道:“你说七百就七百呀?敌人就不会一个一个的数,此前本将军已经派出三股部队准备了五千旌旗,便插于四周林间,尘土飞扬…凭他截天夜叉的脑子,保不齐觉得咱们有千军万马呢?哈哈哈哈…”
曹休越说,越是自信!
当然了,什么旌旗,什么尘土,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陆公子提到过,“截天夜叉”何曼是个莽夫,他手下的兵甲也都是莽人,对付这种莽人,得从源头上,让他们萎了,萎到一泻千里!
何况,陆公子还留着一手呢!
…
敌军叫阵…
龙骁军营中,已经开始紧张的集结,因为大多数是老兵的缘故,他们训练有素,迅速的排列好阵型列阵而出。
不过…其中也有一些新兵,比如…
某一新兵“伍”…
这个新兵“伍”中,只有一名老兵,其余四人全是新人,五人依次翻身上马,列入军阵…
从左边数,第一个乃是伍长,是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男人;
第二个年龄大一些,长长的黑色胡须格外的引人注目,而他手持大刀,腰挎弯弓,浑身的英雄之气激荡而起。
可…却在这一干年轻人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没错,此人正是黄忠。
他身侧,同伍的三人则分别是曹昂、夏侯衡、夏侯霸,算是龙骁营中唯一的关系户。
毕竟,人家夏侯渊的夫人丁香亲自上门去求蔡昭姬,蔡昭姬不可能拒绝,这昭姬姐都开口了,陆羽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于是乎,曹昂三人就顺理成章的进入了龙骁营。
当然了,为了确保安全…
陆羽特地嘱咐曹休把夏侯衡、夏侯霸、曹昂分派到马弓手,这算是…龙骁营中最安全的了。
说起来,他们三与黄忠倒是颇谈得来…
特别是曹昂,他从小就心地善良,他甚至觉得,黄忠都这么大年龄了还要当兵谋生,不容易啊,于是乎,处处照顾着这个“老年人!”
“黄老爷子,这一仗敌军多,待会儿…你千万不要靠前,只迂回射箭就好。”曹昂不去嘱咐…
“怕啥…”夏侯霸拍拍胸脯。“就躲我身后就行了,谁敢进前,
我夏侯霸的弓能杀人,刀就不能杀人了么?”
“二弟…”夏侯衡连忙劝道:“战场不是儿戏,千万不要大意!咱们是马弓手,做好本职即可!”
相比于夏侯霸的勇猛向前,夏侯衡显得冷静许多…
曹昂连连附和。“衡大哥说的是,咱们同伍务必同力合作,千万保护好黄老爷子!”
他们三在这边聊得火热,黄忠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原本眯着的眼眸,抬眼朝敌军那将近万余的军阵眺望而去…
呵呵…
一群杂鱼!
黄忠心头就这么四个字,也难怪他这么想,对方别看人多,手里都拿的是啥玩意?木棍?犁耙?锄头?
若不是知道对方是什么“截天夜叉”,黄忠都以为他们是来种地的农民了,这样的杂鱼,黄忠感觉自己能打一百个,不,一千个!
“黄忠啊…”
伍长不忘提醒黄忠。“你年龄大,待会儿千万照顾好自己,对了,这精钢大刀能提不?这玩意可比寻常的铁刀重多了,你说你…都一把年纪,还来从个什么军,这不是给咱们龙骁营,给陆公子添乱嘛!”
这个伍长很通透,这一伍都是啥人,他心如明镜,都是关系户啊!
可人家曹昂、夏侯衡、夏侯霸…正直年轻,父亲又这么牛逼,必定是从小习武,来这儿不过是为了夺战功的,可…黄忠来这儿干嘛?
五十岁了…半只脚都迈进棺材了!
搞什么?万一…有个闪失,这伍长都担心会怪罪到他的头上。
毕竟,关系户嘛,谁知道这老头子的背后是谁!
“抱歉…”半天,黄忠只是崩出这么两个字,他试着提了提这新发给的这精钢大刀。
“呵呵,的确有点沉…”黄忠吟出一句…
是啊,寻常将士都用战戟,因为战戟比之大刀要轻许多,当然,论及劈砍时的威力与进攻时的受力面积,还是大刀更刚猛一些。
只是…精钢本来就重于铁,类似于青龙偃月刀这种的,可不是谁都能抡起来的。
“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有战戟不要偏偏要什么大刀,总之,提不就别勉强,远处射射箭即可,哎呀…总之你耗子尾汁吧,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去出什么风头!”
伍长也懒得在说太多了…
他
们的军列已经开始行。
“耗子尾汁?”黄忠口中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别说,他挺喜欢这个词的,耗子尾汁呀!
说话间,龙骁营列阵迎敌!
…
“匹夫!”
截天夜叉何曼头戴“销金黄抹额”,身披“绿锦细纳袄”,对着龙骁营军阵大吼道:
“胆大包天,也不看看本渠帅是谁?竟然敢在汝南城撒野?”
“哼…不过千人,匹夫安敢轻视我‘截天夜叉’!”
将近万余的黄巾军装备不怎么样,可无数展鲜红色的大旗迎风飘荡,上书“截天夜叉”四字格外的威武霸气。
一旁的小将提醒道。“渠帅,我看这四周风尘滚滚,隐隐有旌旗而立,怕是…敌军不止这千人,我等还是等何仪渠帅、黄邵渠帅、刘辟渠帅支援而来时再…再出击吧?”
“混账!”
何曼眸子顿时一冷。
他一贯自诩武艺黄巾军中第一,便是当年的地公将军张梁,黄巾第一枪管亥都不放在眼里,今儿个要是怯战了?岂不是要被其余三个黄巾渠帅看扁了?
“哈哈哈哈…”
一声大笑从龙骁营军阵中传出。
曹休看着这支流民组成的黄巾军,眼中满是讥讽,他心头暗道,如此杂兵,陆公子真是多虑了,便是不用计策…便是直接硬碰硬,他感觉七百龙骁骑士剿灭敌军也不在话下!
“何曼小贼,今日你若弃兵投降,本将军还能在陆公子面前为你求情苟活,若是不识好歹,那…”
“混账!”
何曼羞愤大怒,他曾是“人公将军”张宝麾下的第一战将,“截天夜叉”之名在黄巾军中更是声名赫赫的存在,怎么能受此屈辱呢?
“匹夫,你可敢战?”
何曼大喊道…
这一声传出,其身后将近万余黄巾军举起木棍、犁耙、锄头“嗷嗷”叫了起来。
黄巾军的特点,一向是顺风如下山猛虎,逆境如待宰羔羊…
何曼心知,只要他单挑能赢,身后万余黄巾军便能发挥出数倍的战力。
到那时,周围纵是有埋伏又如何?
“哈哈哈…有何不敢?”
曹休像是听到了一件极有趣的事儿,只不过,他摇了摇头。“对付你,杀鸡一样?焉用牛刀?哈哈哈,便是我们龙骁营最老
弱者,也能取你性命!”
“你…”何曼大怒,他自打加入黄巾军后,还从未受到过如此奇耻大辱。
反观曹休,不慌不忙,他回过头高喊。
“龙骁营,五十岁以上者,出列?”
曹休的意思很明显,他真的打算派一个老头去斩何曼…
此言一出…
黄忠眼眸微眯,紧接着驾马而出。
“黄老…”曹昂连忙开口,试图阻拦…对方“截天夜叉”这名号太过响彻,黄忠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这…这不是送么?
“咳咳…”轻咳一声,黄忠回望了曹昂一眼。
——“呵呵,且数十下!”
一言蔽,黄忠策马而出,他哪里是出阵,直接单枪匹马朝何曼杀了过去…
这…
何曼一惊。
黄巾军众人亦是一惊…敌军中…还…还真的有年过半百的老弱?
这不是侮辱他们渠帅么?
再看何曼这边,他忍无可忍…
今儿个若是不劈了这老头的脑袋,怕是他这“截天夜叉”的名号就掉地上了!
“驾…”
“得得得…”
“哒哒哒…”
战马嘶鸣,马蹄声响彻,从九天俯瞰,黄色与黑色,两个光电迅速的交汇,眼看着就要杀到一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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