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仓西面靠一座黄土岩山,半山腰有几口窑洞,以前供修建盐仓的民夫居住,后来窑洞垮台压死人,仓曹官便在山下修建房屋,几口窑洞也就废弃了。
山路年久失修,陡峭难行,久而久之,这座黄土山成了无人问津处。
黄土山背后是一片茂密野林,冬天大雪冰封,春夏时节常有熊狼出没,除了猎户,野林里鲜有人迹。
黄土山靠近野林一面,有几处天然山洞,其中一处山洞几乎贯穿山体,山洞深处上方,就是盐仓窑洞所在。
毕镇海手下就有不少猎户出身,发现秘密后,毕镇海亲自跑来察看,十几个人耗费大半月工夫,终于将山洞和窑洞打穿,架上梯子,可以直接爬进窑洞,悄无声息潜入盐仓。
薛家招募人手看管盐仓,毕镇海趁机安排同村乡亲混进去作为内应。
三个月前,毕镇海就是利用这条通道,盗走了二十石盐。
这日下午,毕镇海率领四十余人赶到野林,费了半个时辰,将遮掩在洞口的枯枝干草、泥雪清理干净。
“照老规矩,老四老五老六,各带五个人随我进盐仓,老三老七率人在窑洞接应,其他人留在洞里,准备搬运盐包。”
毕镇海环视众弟兄吩咐道。
“大哥,咱们这次起码搞个五十石再走!”老四嬉笑道。
“咱们这次用车拉,起码弄个八九十石,叫薛家放放血!”
“就是,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多弄些亏得慌!”
众弟兄七嘴八舌叫嚷起来。
毕镇海笑骂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一石盐一百五十二斤重,你们他娘的能扛几包?要是压坏了腰,你们家里的婆娘不得拿大耳刮子抽老子?”
“哈哈~~”
“大哥神力,一个人能扛两石盐!”
“大哥又没婆娘,不怕压坏腰!”
一众弟兄嘻嘻哈哈说笑。
“行啦,少他娘的废话,点起火把,跟我走!”毕镇海举起火把,准备进洞。
“大哥...”老六忽地出声叫住。
毕镇海回头,借着火光,看见老六脸色有些发白,“老六,脸色咋这么差?可是病了?”
老六不自然地笑笑:“昨晚吃了两个生鸡蛋,有些闹肚子....”
“六哥拉了大半宿,一直占着茅坑,我想屙屎都没地方!”
“难怪老六一整天像鬼上身似的,原来是拉虚脱了!哈哈~~”
众弟兄打趣道。
毕镇海笑道:“你跟老七换换,老七带人跟我进盐仓,你留下接应。”
老六勉强一笑:“多谢大哥。”
“走!~”
当即,毕镇海率人往山洞深处走去,稀稀拉拉的火光逐渐消失,黑暗中,只听见些许说话声脚步声回荡。
黄土岩山半山腰,毕镇海几人蹲在堆满积雪的灌丛后,耐心等候着。
很快,崎岖山径上有人影出现。
“大哥!”瘦小汉子笑着抱拳。
“老十,辛苦你了!”毕镇海拍拍他的肩。
“老十,听说仓曹官提拔你做队正,手下管着十个人哩!”
“老十,有没有机会去薛家大宅瞧瞧?里面是不是遍地都是金子?”
毕镇海瞪眼呵斥道:“都他娘的闭嘴,让老十说话。”
老十无奈笑了笑,说道:“还是老样子,酉正一刻左右,盐仓巡守换岗,中间空出两刻钟时间,西边这里没有巡守到来。我都安排好了,丙字四号仓和丁字六号仓,各囤五十石盐,就看咱们能拿走多少。”
众弟兄眉开眼笑,摩拳擦掌。
毕镇海想了想道:“两个仓离得不远,咱们各自拿些,否则容易让人生疑。待会如果顺利的话,再放一把火,烧他几个仓窖,让薛家好好疼一回!”
毕镇海捡了一根干树枝,掰断最直的部分,插进泥雪地里,歪斜的影子如同时钟指针。
“大哥掐准时间,我先下去,待会听我讯号。”老十猫着腰下山去了。
树枝影子缓慢挪移着,过了会,山下传来一阵短促的啾啾声,像是一只瞅准猎物,即将扑食的鹰鹞子。
“走!下山!”毕镇海拉起面巾遮住脸,将腰间别着的柴刀拎手上,率领一众弟兄悄悄下山。
老十在山下接应,带领他们一路往两处仓窖赶去。
赶到丙字四号仓,只见仓房内码放成堆的盐包麻袋,众兄弟大喜,忙着动手搬运。
毕镇海抱起一只胀鼓鼓的麻包,掂量分量,脸色猛地一变。
他急忙放下麻包,用柴刀使劲一扎,破口处,细黄沙水流一般淌下。
“是沙子!不是盐!”毕镇海又惊又怒。
其余兄弟赶紧扎破麻包检查,无一例外,麻袋里装的全是细砂。
“不...不会的!这些盐包是我亲自带人码放,怎么会变成沙子?”
老十脸色唰一下变白,疯了似的用短刀戳破麻袋。
细沙流淌在手掌,老十满眼呆滞。
不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像是有大群人朝这边涌来。
“捉拿贼匪毕镇海!”有怒吼声响起。
众弟兄大惊,有人抄起木棒朝老十头上砸去:“狗日的出卖我们!”
老十跪在麻包前,满面自责,恍惚未觉。
毕镇海跨前一步拦在他身前,木棒打在他抬起的手臂上,咔嚓一声断裂两截。
“大哥!”众弟兄大惊。
毕镇海满面铁青,揪起老十厉声道:“我相信自家弟兄!究竟怎么回事,回去以后再查!薛家的狗奴已经围过来了,现在咱们弟兄要齐心合力,杀出一条血路!”
“对!大哥说的不错!杀出去再说!”
“干了!”
众弟兄举起刀棍怒吼,随毕镇海冲出仓房,迎面便跟盐仓守卫撞上,双方火并在一块。
“不要恋战!往山上撤!”毕镇海双手拎柴刀,大开大合,凶猛砍杀,边杀边怒吼。
黄土岩山背面,山洞口。
一直埋头蹲在岩壁下的老六,忽地起身往野林里走去。
四五个神情紧张的汉子,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
“老六,你们要去哪?”有弟兄看到,大声喊了句。
老六头也不回,声音沉闷:“我带人去林子边看看。”
“大哥吩咐不准乱走,你们快些回来。”
老六不再答话,一行人匆匆进了林子。
一会儿,一支兵马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南边山岗下到林子里,领头之人穿盔甲提钢刀,正是薛修亮。
“若不是你通风报信,谁也想不到,这处野林竟然能直通盐仓!”
薛修亮高坐马背,转头四顾,啧啧称奇。
老六抱拳鞠礼:“禀二爷,毕镇海已经率人进了盐仓,其他人留守山洞,穿过林子就能看到。”
薛修亮森然一笑:“很好!”
挥挥手,一队弓弩手率先往林子深处进发。
老六施礼打算离开,薛修亮叫住他:“等一下,大老爷还有一件事要你做。”
老六咽咽唾沫:“请二爷吩咐。”
薛修亮解下挂在马钩子上的朴刀扔给他,冷笑道:“要你亲手割下毕镇海的人头!”
老六接过刀双手发颤,身后几人吓得不敢说话。
薛修亮眼眸冷厉,握在手上的长刀刀尖,有意无意地对准他。
老六咬牙道:“小人领命!”
薛修亮冷笑点头:“很好!带路!”
很快,密集的箭矢毫无预兆地从林子里射出,山洞口几名毫无防备的弟兄被当场射杀。
一队刀盾兵竖起方盾,身后兵士点燃火把,成纵列队形逼进山洞。
洞内弟兄冲杀几波,死伤惨重,只有寥寥几人顺着长梯子爬上窑洞,其余弟兄被堵在洞里,伤亡殆尽。【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