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20暗雪
等顾雷来到宫殿里的武器整备室，顾雷才发觉，这“空气加湿器”着实有点烫手。</p>
他自己当然依旧很乐意接受吴雪境馈赠，可贪狼体内所使用的技术皆是当世顶尖，很多事关机密。</p>
纵使国会把贪狼完全馈赠给他，他还是不敢私自任让外人随便打开。</p>
更何况，吴雪镜现在虽在赞巴鲁克贵族一中读书，但其实，吴家至今仍在国会和总统间保持中立。</p>
吴家多年前就开始渐渐放权，不再指导新雪怀城的建立就是其中一部分。</p>
吴留行到今天依旧在把对所有云梦人的领导权，继续分给其他云梦贵族，或精英。</p>
甚至，对留在祖星的云梦人，吴家早把各种权利事实上彻底地交割给那十个长老家族。</p>
因此，如今卡缪拉国内的云梦人，部分投靠总统派，著名的有林家；而部分则投靠国会派，著名的如叶家，叶家当代家主、也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家主——叶明倩正是新成立的人民内务委员会的部长；还有的，自然保持中立，最著名的又自然当属吴家。</p>
顾雷想了想，还是先用贪狼内部内置的军用通讯器和日耳曼取得联系，征求许可。</p>
日耳曼侯爵仅仅沉吟几下就爽快同意。</p>
吴家可是国会总统两派都要极力争取的。</p>
就算吴留行一再表示绝不会再干涉任何族人选择，并将一直保持中立。</p>
但谁都不怀疑，只要他肯站出来振臂一呼，那无论原先处在哪个派别，大多云梦人必誓死追随。</p>
实际上，顾雷将从吴雪镜的馈赠中得到的利益，绝不止区区一套反激光武器那么简单。</p>
在这件看似简简单单的事情上，无论是送东西的吴雪镜，还是收东西的顾雷，都有点孟浪了，体现他们在政治上还并不成熟。</p>
但那一点不成熟，那一点理性中掺杂着的不理性，有时才是最有力量的。</p>
接着，顾雷就把贪狼送到宫殿里的战兽整备工坊，并从负责安装的工程师手里得到一份电子版的使用说明书。</p>
再到用通讯器打开反激光武器的使用说明后，顾雷才知道，吴雪镜到底对他有多好，或者说有多“壕”。</p>
这套反激光武器不仅可以防住贪狼能量密度最高496的激光武器，理论上最高能防住能量密度700的激光，且拦截率高达96%。</p>
一般反激光雾气厚薄不均，还容易随激烈运动而出现雾气紊乱、护罩破缺，露出大量空白区。</p>
如此，从今往后，“赤凰”的激光都基本打不穿“贪狼”的反激光晶体阵列，就更不用说是能量密度最高才588的“白雷”了。</p>
至于该武器的价格，就更让顾雷感到咂舌了。</p>
他蹭了下武器工坊里的无线网，上底区的暗网查了一下，发现光一套最高能拦住能量密度450、拦截率70%的反激光系统，就要70万贾比。</p>
并且，看评论，该系统还长期处于缺货状态，更好的更是完全搜不到。</p>
“卧槽，小姨子牛逼呀！”</p>
内心极度兴奋与震撼下，顾雷忍不住脱口而出。</p>
一边本还在认真忙碌着的工程师手闻言一惊，马上把焊枪对准顾雷，转头看过来：</p>
“你说什么？”</p>
“卧槽！”</p>
顾雷也被突然打过来的电火花吓出一个大后跳，心有余悸地回道：</p>
“没什么，你认真点啊！”</p>
工程师不再多问。</p>
他其实也没听清楚，那反应完全是潜意识的。</p>
这会，当他再要仔细回想顾雷刚才到底讲了什么，竟会让他的肉体惊讶愤怒到失去控制，却又完全想不起来。</p>
加上不好意思，他便没有深究。</p>
否则那后果对顾雷绝对是爆裂性的。</p>
他绝对会被蜂拥而至的云梦人撕碎，绝对死无全尸！</p>
之后，顾雷便留下一句“拜托你啦”，跑出去自己一个人浪去。</p>
他悠闲地四处闲逛，连买马鞍的心情都不那么急切。</p>
反正只要把那套反激光武器卖出去，他马上就能轻松凑足百万贾比，给二营团员们治病的钱一下就齐了。</p>
小姨子真是太善良、太可爱、太漂亮了！你也是我团的救命恩人呀！</p>
想到这，他又猛一吃惊、豁然转身，欲回去叫那工程师把装到一半的系统给拆下来。</p>
他要马上卖出去。</p>
不过，脚还没迈出去，顾雷总归是努力克制下内心蠢蠢欲动的不恰当念头。</p>
首先那套系统怎么说也是小姨子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转手就卖掉实在说不过去。</p>
小姨子知道的话恐怕要抓狂吧！</p>
接着，一路看过那么多前所未见、怵目惊心的事情后，他也明白，第一分团未来要面对的，肯定远远不止一两百万贾比能解决的。</p>
“嗯，我要变强、我要报复！嗯，还是得去那家公司考察一下啊！希望能找到一个共赢的合作方式吧。”</p>
最后，顾雷还是老老实实地随便走进一家裁缝店。</p>
“老板，你们这有卖马鞍吗？”</p>
“哈——，马鞍？”</p>
老板满脸的笑容一下变成满脸的惊愕狐疑。</p>
什么鬼？砸场子的？</p>
几分钟过去，本以为他是来订云裳的店主听完顾雷描述和解释，表情忍不住变得越来越狐疑、越来越古怪。</p>
老板不由想到：</p>
机械战兽真有那么必要配个马鞍吗？如果真有那么必要，他是怎么撑到现在的？</p>
而在店主忍不住把目光瞄向他下半身前，顾雷就故作轻松潇洒地转身，故意地，大跨步地，用跨，像开了龙脊一样地，快步离开。</p>
之后，想到无论反激光系统的安装还是马鞍的制作都还要几十分钟时间，他便决定在城里多逛一阵。</p>
突然，一阵对话声引起他的注意。</p>
……</p>
“老板，我要的是角龙肉你怎么给我上的是角龙杂？”</p>
“哦，客官，这你可得早点说，我们这角龙肉是一个统称，泛指角龙身上的所有东西，连角都算的！”</p>
“这，这明明是你该给我说的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哪家是你家这样的啊！”</p>
……</p>
发现那间酒馆的门口挂着一面大大的“杨”字旗后，顾雷心里一动。</p>
但是，他并没直接走过去。</p>
因为他发现，那边的争执也让他身后人群中的两个跟踪者紧张起来，终于露出马脚。</p>
他装作没注意到的样子来到远处的一个小吃摊前排队，一边做出等烧饼出炉的样子，一边仔细听十几米外的客人和服务员继续争执。</p>
眼睛瞎的好处之一就是听力好上不少。</p>
他现在耳朵贼尖！</p>
……</p>
“我凭什么要给你说啊！我就一个端茶倒水的。何况这菜单背后不是写着了吗？你是不是瞎啊，还是想……”</p>
“你们写背后谁看得见啊！而且你们这是敲诈吧，一斤角龙杂卖500贾比，角龙肉才400贾比好吧？我还以为是厨师手艺特别好，没想到你这根本就是家黑店！”</p>
“哼，还敢说我们是黑店！哦，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想吃霸王餐是不！来呀，兄弟们，这里有人要吃霸王餐！”</p>
“什么，有人吃霸王餐？”</p>
“哪来的小贼！”</p>
“小贼，你找死是吧！”</p>
“小子，你不想活了吗！？”</p>
“你，你，你，你们！你们！我，我，你们再这样我就要联系自卫队了。”</p>
“哼，还自卫队？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看看那旗子上写的是什么字！”</p>
“哼，那么大一个‘杨’字你看不见是嘛？杨大人家的店你也敢来闹事！我看你不是瞎，你就是装瞎！”</p>
“对，你也不想想自卫队是谁建的，狗东西，你找死是吧！”</p>
“你，你，你，你们……”</p>
……</p>
顾雷觉得不用再等，结果已经很清楚了，于是付钱接过烧饼就边吃边走。</p>
那两个跟踪者平静下来，继续默默跟随。</p>
至于那吃饭的人，最终当然也只能愤愤不平地含恨掏钱结账。</p>
可走着走着，城内的景象就令顾雷越来越感到震惊。</p>
倒不是说这里也和“帝心”一样底下埋着累累白骨，而是反过来，这里的生活条件实在是好得过头了。</p>
顾雷发现，城内不仅人人衣冠整洁，还个个气质飘逸、神态丰满，谈笑间脸上皆洋溢着一种有光泽的喜色。</p>
一些年轻人遇到他时都是抬头挺胸的，胸腹间透出一股充足的自信和底气。</p>
这风度，别说对比下区麻木绝望的人或上区佝偻卑微的人，就是对比顶区那些高傲自信的人，也都真有点闪亮过头了。</p>
顾不禁想到：</p>
实在是太奇怪了！</p>
想着想着，顾雷内心不禁愈发感到战栗。</p>
此实非他记恨母亲曾受其他云梦人歧视所苦，见不得其他云梦人过得好，而是眼前所见委实太过异常。</p>
要知道，这里可是地狱呀！</p>
而在地狱里还能开心地笑出来的，除了疯子，不就只剩下恶魔了吗？</p>
顾雷心里发寒，警惕地边逛边搜寻蛛丝马迹。</p>
而看着看着，顾雷也在很多人的眼底，看到了一丝隐藏着的、压抑着的、混合着担忧愧疚乃至是忏悔的诡异沉重，并嗅到了一丝让他心神震怒颤抖的熟悉味道。</p>
追随着那一丝熟悉的味道，顾雷假装随意地继续向前走着。</p>
……</p>
“诶，老王啊，老傅的电影院怎么不开了呀！”</p>
“哼，别说电影院了，他家都搬走了。”</p>
“啊，他中彩票了吗？”</p>
“没！”</p>
“那他往哪搬，不中彩票他哪来的钱往顶区搬？”</p>
“哼，人家一定干嘛要去顶区？离开顶区和这鬼地方我们这些老东西难道就活不下去啦！”</p>
“那，那除了顶区，这赞巴鲁克还有哪比咱们这‘雪怀城’更好的地方？不是我说你啊，你别不知足，我去顶区走亲戚的时候看过，那顶区的一般地方和咱们这相比，也好不了……”</p>
“行来，别没脸没皮的，老傅宁愿搬回老城区也不和你们蛇鼠一窝！”</p>
“不会吧，老傅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呀？那里现在兵荒马乱的，他还要搬回去，这简直就是……”</p>
“哼，还不是你们干得那些好事！别说老傅了，我都看不下去了。”</p>
“诶，你个糟老头子！别放下饭碗就骂娘啊！要不是我们，能有你们现在的富足安稳日子吗？”</p>
“滚，你们发得那些黑心钱，我从来就没收过！”</p>
“你，你，你个老混蛋！”</p>
“诶，伤天害理呀！伤天害理呀！”</p>
“不，不知好歹，懒得理你。”</p>
“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迟早会遭报应的，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大家都会被你们害得遭报应的！”</p>
“……”</p>
……</p>
顾雷追着风中飘来的既怪异又熟悉且令他恶心愤怒的味道继续向前走着。</p>
但他身后，那两个身穿劲装的黑脸大汉终于再按捺不住，快步冲出人群，一下拦在他面前。</p>
二人对顾雷抱拳鞠了一躬，一人貌似热情地说道：</p>
“顾团长你好，我主杨威仰慕您少年英杰，特命我等前来邀您去府上一叙。”</p>
顾雷用精神力扫了二人一下，沉吟着，意义不明地说道：</p>
“是嘛！你们城主想见我。”</p>
没贪狼在，他只能把精神力越过二人，尽可能地往前延伸。</p>
可惜终究力有未逮。</p>
但是，早就足够了，不是吗！？</p>
顾雷内心冰冷无比地如是想到：</p>
杨威，有些事，是决不会被原谅的！</p>
顾雷仿佛看见，这里的天空虽没有黑暗，却漂浮着比黑暗更深沉、更罪恶的，黑暗雪花。</p>
而后，顾雷便握紧拳头，漠然地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跟着二人回到市中心，来到宫殿外旁不远处的一座木制阁楼——相府。</p>
这座阁楼其貌不扬，内部亦装饰简陋。</p>
而杨威，也依旧是粗布麻衣，内里早没了那套黑袍的一点影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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