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我含含糊糊地叫了声,摔了这一下,我顿觉天旋地转,酒劲似乎上涌得更厉害了。

  我揉着晕乎乎的脑袋一抬头,果真是沈夜。

  看见他的那一刻我还挺欣喜的,算上昏迷的日子,我好久都没看见他了。

  嗯,应该说,他是故意避着我的吧?我昏迷的那十几天他也没来探望我一次,就不想我吗?

  唉……沈夜,再过些天,你就算想念我,咱俩也见不着了啊!

  想到这儿,兼之喝了点酒,情绪不稳,我忽然泛起几分伤感……

  可惜让我更伤心的事还在后面呢——他居然一眼都没看摔坐在地上的我,就好像他的眼睛突然多了一项特异功能,能将我整个人从场景里卡掉似的!

  他直接看向我身后正慢腾腾走近的瞳祭司:“瞳,你在做什么?”

  我心里好一阵郁闷,木然坐在地上,伸手抹了把脸。

  瞳走过来的时候身形不稳,连扶了好几下石墙。

  “哦,阿夜……”他含混说着,大约是偃甲腿不听使唤,他身体又剧烈摇晃了一下,险些栽倒,“我们……打赌,追虫子……”

  这时我才注意到沈夜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四五名高阶祭司,每个人手里都抱着许多竹简,此刻那些人正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们俩。

  我被酒意冲得有些迟钝昏然的大脑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如此惊讶!

  ——瞳的祭服上被我洒了不少酒,所以此刻他身上的酒味儿比我大多了,简直可以说是……酒气熏天了。

  我迅速抬头看沈夜,刚才他的脸色就不好,听到“阿夜”两个字,他明显怔了一下,好像不大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跟随他的祭司里面有两人打着灯笼,瞳已经晃悠着走出黑乎乎的巷子,走到灯影下面,仿佛觉得灯笼昏黄的微光都些刺眼,他抬手挡住那只没戴眼罩的眼睛,身体往后靠在拐角处石墙上,仰着头深深吐息了两次,一副比我还烂醉如泥的样子。

  我觉得沈夜肯定怀疑自己是否耳聋眼瞎了,他隔了片刻才又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本座方才没听清。”

  “……哦,大祭司。”瞳靠在墙上,按揉着额角,“我们……是在……追……”

  “七杀祭司!”这下沈夜的脸色全黑了,他厉声截断瞳的话,“不要告诉本座,你养的蛊虫把你脑子都啃光了!”

  “哦……”不知是因为酒后吹风,还是刚才急走了一阵的缘故,瞳似乎有点气喘。见沈夜如此生气,他愣了愣,好像没弄懂自己究竟说错了啥,但还是闭上嘴不说话了,而是抬起那只捂着眼睛的手,指了指正在众人头上盘旋的夜光蛊。

  沈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看了看,众人也都随之瞧了几眼,然后看向我们俩的目光仿佛活见鬼了似的,大概认为我们俩醉得像小孩子一样,大半夜追着萤火虫玩儿。

  沈夜却微微皱了下眉,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警觉地冷喝道:“危险,你们都退开!”

  很遗憾,太晚了。只听啪的一声,随后人群中响起一嗓子凄厉之极的惨叫。

  一个打灯笼的祭司突然丢下灯笼,捂着脸在地上滚来滚去。

  另外一人吓坏了,哆哆嗦嗦地直往旁边躲,就着那盏灯笼摇曳不定的微光,我隐约看见那只大肚子母蛊正巧落在滚倒在地的那人脸上,那人方才好死不死的,可能以为是别的飞虫,伸手就打了一下,居然将那只母蛊拍死在脸上了!

  这下可热闹了,那祭司惨叫连连,只见那两只体型比母蛊小得多的雄蛊迅速飞撞上去,同仇敌忾地拼命攻击敌人,但光线不明,黑乎乎也看不清具体状况,只能听到惨叫一声比一声瘆人发毛。

  所有人都像躲瘟疫似的远远避开了。

  瞳却立刻怒了:“喂,那是我的!哪里招惹你了?好端端的为何要打死?”

  “够了!你大半夜于城中纵毒蛊伤人,你还有理了?”沈夜道。

  “食尸蛊雌蛊难养之极!我耗费数年心血只得两三只,被这小子无故弄死一只,岂有此理!”瞳很是愤慨,声音都不像平时那么冷淡了。

  沈夜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了:“……好了,你喝醉了!回去歇着罢,此事明早再说!”

  “哎哎,等等,等等!不能明日再说,小虫被他打死了,我们的赌局如何算啊?”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上前看了看,其中一只雄蛊已经被那人疼痛癫狂中拍死了,恰巧是触角上系了一圈红线的那只。

  我立刻笑了:“哈……哈哈……咳咳咳,是我赢了!瞳,你输了!可不准耍赖,你答应我……咳咳,咳咳咳咳……”

  这回不是假装,我笑岔了气,真的剧烈咳嗽起来。

  这阵咳嗽半天都止不住,我心道等下界以后,还真得好生调养一下冻伤了的肺,不然万一提早碰到那个被玩家老板穿了的阿阮,会出差错的!剧情里可没说谢衣总是咳咳咳的没完啊。

  我摇了摇手里的酒瓶,里面还剩下半瓶,我索性一仰头都喝光了,一副醉得不行的邋遢相。

  瞳步伐不稳地走过来,弯下腰伸手,那只仅剩的雄蛊立刻爬到他手掌上,一眨眼就不见了。

  地上那人的惨叫声终于停了。

  周围的人却躲避得更远了,那些人恐惧的目光似乎让瞳清醒一些了,他原地摇晃了一下,用力按了按额角,看了看一脸怒容的沈夜,道:“大祭司息怒,属下……有些失态。”

  “罢了,有话明早再说!”沈夜一挥袍袖,转身准备走了。

  他这是打算……忽视我到底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此时我也有七八分醉意了,我倏然发力,将手中的酒瓶子狠狠砸到石墙上,酒瓶啪嚓一声,摔得粉碎。

  “啊哈……”和手上激烈的动作完全不同,我笑眯眯地看着那四五个躲闪到墙角的祭司,语气十分温和,“都这么晚了,你们在和师尊连夜讨论些什么啊?”

  那几人彼此看了看,有人小声道:“破军大人,我们正商定首批接受魔气熏染的族人名单,今夜呈给……呈给尊上阅览。”

  “呵呵……魔气熏染,真巧啊!师尊,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弟子,让弟子最先接受魔气熏染的啊!为何今夜师尊要讨论此事,不通知弟子一下?”

  “一派胡言!本座何时答应了你?”

  “师尊,你那夜明明答应了,你分明就是答应了!师尊你已经答应弟子的事,不能食言啊!”

  “胡说!”

  “师尊你怎么能这样啊,你说话不算话!”

  “破军祭司,你太放肆了!你跟谁你来你去的?”

  “我……我……反正,师尊你就是答应了嘛……”

  沈夜不接茬了,大概觉得自己跟一个醉鬼来来回回纠缠争吵,太掉价了!

  “根本没有的事,你不要胡搅蛮缠!”他转头吩咐那几人,“替本座把这两个醉鬼送回去!”

  那几个祭司应了声是,都争先恐后地抢着来扶我,却没有一人去拉瞳。

  可能他们都觉得,把大醉的瞳祭司送回他的住处,那就……一百分之一百的回不来了!

  虽然我醉意不浅了,但还是感觉,方才我们喝酒、抓虫子……带来的那一丁点欢乐的效果,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必劳烦,属下告退。”他朝沈夜躬身行了一礼,“今夜之事,是属下失礼。大祭司有任何责罚,属下皆愿领受。”

  他说罢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孑然一身的背影顺着来时的石甬路回去了,心里一时说不上来是何滋味。瞳的酒意尚未全醒,步履还略带蹒跚,偃甲双足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咳咳咳……师尊,祭祀之酒是弟子偷的,是弟子强行将七杀大人灌醉的……咳咳咳……算了,说了师尊也不听。但接受魔气熏染一事,弟子恳请师尊依照前言,答允弟子!”

  我说着挣脱那几名祭司的搀扶,摇摇晃晃地纵身扑到沈夜身上:“弟子只有这一个请求,师尊你答应弟子吧!何况弟子今天已经在生灭厅里宣布过此事了,师尊若收回成命,岂非让弟子做言而无信之人?”

  “你说什么醉话?”沈夜极度震惊之下,都没将我从他身上扯下去,“你宣布了什么?”

  其实我是骗他的,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不过这不碍事,我今晚回去马上就说!

  毕竟法不责众,我生怕只有眼前这四五个人,哪怕皆是他心腹之人,为了替我隐瞒此事,沈夜也能毫不犹豫地下令统统宰了!

  他震惊过度没推开我,我趁机抱紧他,脑袋得意地在他怀里蹭了又蹭:“就是师尊答应弟子之事啊……眼下生灭厅里每个人都知道了,倘若师尊出尔反尔,害弟子失信于人,那今后弟子威信何在?”【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