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舞那夜之事给我敲响了重重一记警钟!我察觉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了,居然已经到不自主做出古怪行为的地步,如此下去关键时刻会坏大事的!

  ——就算,我真的喜欢沈BOSS,现在……也还不是时候。

  我警告自己用心收敛情绪,全心全意沉浸在任务当中。至少现在我是谢衣,一点点不干扰剧情的小动作可以有,但任何不属于谢衣的心思和情感却不该出现!我努力将心境稳定下来,全力应对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我想我的心境纠正得十分及时,因为神农寿诞那夜过后,沈夜次日便正式吩咐众祭司今后每日都要去下界去摘取鲜花,并且嘱咐他们滞留下界时间不要太久,只取来任意一束开着的鲜花即可,由他在凌晨时分敬奉给城主。

  下界浊气强盛,此举可谓劳师动众之极,自然惹来有心人不少非议,连我都听到了不少抱怨。

  虽然已经及时调整回谢衣的心态,可我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也不知是该为剧情的顺利进行松一口气,还是该为沈夜提心吊胆。

  我知道昨夜他终于说服沧溟城主听从他的计策,两人密谋以沧溟灵力充沛的魂魄为代价施行冥蝶之印,以便用于封□□魔砺罂。

  自今日起,直至一百二十多年以后,沈夜每日都在砺罂面前给沧溟城主送花,并在花中暗暗附着灵力饲养冥蝶,以增强唤醒冥蝶之印时的威力。

  ——被动研究主脑给予的剧情资料,与亲身经历的毕竟不同!倘若没有成为谢衣,我不会真正明白流月城人的虔诚和忠信。那日天机祭司一句闲话便令得一向淡漠的瞳祭司反应那么强烈,如今情势所迫,却令沈夜不得不亲手害死沧溟!

  我想此事对他打击极大——于私,他亲手害死童年唯一的异性好友并仰慕之人,于公,他身为大祭司弑杀城主,乃不可饶恕之重罪!

  以流月城人侍奉神灵的至诚以及敬奉城主的忠心来说,那每日凌晨的一束鲜花,便是他罪孽深重的铁证,做下这种事,等于将自己无辜的灵魂都献祭了出去,早已埋下他日后殉城而亡的引子。

  人,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无论初衷如何,无论有再多苦衷无可言表,流月城主毕竟是他亲手所杀——此乃极为不忠不敬、谋大逆之举,待一切终结,他又怎能不以死谢罪呢?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沈夜并未泄露一丁半点。两日后,他召集我、瞳祭司、还有华月祭司去主神殿议事。

  我这回没有迟到,早早就去了。我偷眼看了看沈夜,他的表情威严冷淡,疗伤那夜的疲惫倦怠,以及那些细腻的脉脉温情,此刻完全消失不见了——连一丝一毫也没剩下。

  他用很平淡的几句话就将砺罂入侵流月城之事解释清楚,并且明言他已经决意与砺罂合作,砺罂将引导魔气熏染流月城人,使我们能不惧浊气之害、举族迁往下界繁衍生息,且此事他已得沧溟城主首肯,待下月初一神农祭祀之时,他会正式宣布此事。

  华月非常惊愕,半晌没有说话,仿佛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这极度震撼人心的消息。

  瞳祭司则像往常一样,一直坐在轮椅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虽然早知此事因果,但我已收拢情绪,将自己的心境调整得和谢衣一样,是以此时我心中渐渐凝聚起一股强烈之极的愧疚之情,我咬牙行礼道:“师尊,此事……皆是弟子之过!”

  沈夜一挥手,示意我闭嘴。

  “此事与你无关,不必多言!你们对本座即将在下月祭祀时宣布此决议,有何看法?”

  华月呆愣了半天,小声道:“尊上,属下不太明白……尊上为何一定要与砺罂合作呢?听尊上所言,那砺罂,是魔族人啊!与邪恶的魔族谈条件,岂非与虎谋皮?我们不如想办法将其驱逐掉,再派人前往下界寻找浊气稀少之地,以供族人迁居,不好吗?”

  大概沈夜的神色太过威严冷酷了,我们讨论的话题又非常之严重,华月不自觉收起了往常开小会时轻松随便的态度,都没敢叫他大祭司。

  “此事亦非我所愿。倘若我们不肯合作,砺罂就要肆意吸取我流月城人的七情,到时又如何处置?瞳,这几日半夜都有族人被砺罂蛊惑得颠倒狂乱,这些人本座都交给你了,你可想到解决之法?”

  瞳祭司摇了摇头:“砺罂乃心魔,被其蛊惑之人恶由心生,非病非毒,药石罔及。他们后来都变成行尸走肉一般,互相噬咬残杀,请尊上恕属下无能,此事……无法可治。”

  “华月,你都听到了?这几日本座也去下界探查过,那些人迹稀少的洞天福地亦被浊气浸染,再不复上古之时。就算茫茫大地尚残余着一两处清气纯净之地,那也需多加人手慢慢探查出来,本座以为,那些奉命下界探查之人必患浊气之症无疑!”

  “……况且有清气残留之洞天多有妖灵盘踞,妖灵要借清气修行,只怕这探查之人,非高阶祭司不能胜任。就算本座力排众议、不计伤亡地日日派人下界探查,且不说如此一来耗时日久,到时砺罂早已将流月城弄成一座死城,万一如此惨烈牺牲之下,仍然没发现下界有任何一处适合族人迁居,那时我们已全然被动,又待如何?”

  华月无语。隔了很久,才道:“尊上,那……依尊上所言,令族人感染了魔气,当真可行么?不知……是否安全。就算,就算能不惧下界浊气,可身染魔气之后,我们……还能算是……人吗?岂非……变成了半人半魔的怪物?”

  沈夜略带讥讽地一笑:“我烈山部人此时苟延残喘之态,便能算是人吗?”

  我听得心中黯然,事已至此,他都未曾说出,神农神血至多只能支持百年、五色石也行将燃尽,流月城即将面临覆亡危机,能逃出部分族人延续血脉便已经是万万大幸,你还奢望全族皆能平安脱险?

  华月还要说什么,沈夜一振袖子:“此事吾意已决,沧溟城主亦同意了,你们不必再说!今日召集你们来的目的,并非讨论此事可行与否,而是本座担心宣布此事,城中有人借机作乱,你们要提前预备妥当。”

  瞳突然开口道:“等等,魔族人怎肯白白帮我流月城?那心魔砺罂的条件是什么?”

  “这个,说来也容易。那砺罂虽靠吞噬心念与七情来增强魔力,但若长期滞留人界,它的魔力便会渐渐消散,而我流月城四周的伏羲结界,恰恰将它与人界隔绝开来,使它在逃离魔界之后亦能够好好存活下去。本座答应它,只要它能令我烈山部不惧下界浊气,便命人往下界多多投放矩木枝,助他借矩木离枝亦生之力吸取下界七情……”

  “敢问师尊,弟子有一事不解?”

  “你说。”

  “方才听瞳祭司说,砺罂乃心魔,被其蛊惑之人恶由心生,势必会沦为丧失失神智的行尸走肉,互相残杀……且非病非毒,无法可治?”

  “不错。”

  “那……我流月城人身怀灵力,尚且如此,下界毫无灵力之人,倘若被砺罂蛊惑其心,吸取七情之后,结果又当如何?”

  “本座以为,尚不及我流月城人。”

  “那么,弟子反对!”我立刻抬起头大声抗辩,“师尊,破开伏羲结界,令心魔砺罂潜入流月城皆是弟子之过,请师尊相信弟子!弟子一定会想办法将之驱逐出去的!可是,师尊怎能轻易下此决定?请师尊试想,我们当年为何要进入流月城啊?还不是上古天裂灾劫之时,洪水浩然不息,下界黎民死伤惨重,我们不忍生灵涂炭,这才自请入流月城相助补天的!如今虽时移事易,但我烈山部赤诚之心未改分毫,我们不能罔顾下界生灵的性命,用别人的鲜血替自己一族的血脉延续铺路啊!——如此踩着他人的尸骨苟延残喘,与灭族何异?”

  尽管我熟知剧情,但以谢衣的心情听闻此事,在听说砺罂要以魔气熏染族人,使族人不惧浊气,我心里只是极为难过而已——到底是自己一时不慎让流月城人遭此恶劫,可听到要助它害人,我本心真的非常抗拒!

  “本座也是无奈为之,那砺罂乃心魔,魔族人讲究的就是公平交易,它总不成白白替我们出力吧?此乃难得的良机,本座不想放过。”

  “师尊!你怎能如此想啊!天地何其广大,只要我们用心寻觅,一定能找到两全之策,既能帮助族人,又不致不戕害其它生命,师尊一向仁慈,我烈山部乃神农后裔,难道真的要与魔族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谢衣,你这态度是在对本座说话?”沈夜声音骤然冰冷下来。

  华月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拉架:“好了好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何必动气呢?——瞳,你倒是说句话啊。”

  “哦,属下无能,不知所措。一切听凭大祭司做主。”

  “瞳,你……”华月露出快被他气死的表情。

  “七杀大人,你帮我劝劝师尊啊!我们不能这么做!我们的性命是命,莫非下界黎民的性命就不是命?再说以清气之身感染魔气,这……魔化之后究竟如何都不得而知,我们却要为此杀伤无数无辜百姓……妄自做下这种恶行,岂非人神共愤?行如此大不义之举,我们便真的能逃生吗?难道不会遭天谴报应?”

  沈夜蓦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神十分凌厉地扫过我:“你这是在诅咒本座?”

  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弟子绝无此意!但是师尊……”

  沈夜毫不留情地打断我的话:“闭嘴!用不着你诅咒,天谴本座已然看到了!一应罪孽本座自会承担,轮不到你头上!好了,此事你们不必再说。散了吧!”

  他说罢重重一挥袖,转身走了。

  我忧急不已,站起来欲追上去:“请师尊三思啊……”

  华月死死地从后面扯住我:“谢衣,你冷静点!”

  “哦,你与大祭司意见相左之事,不要让别人知道。”瞳淡淡道。

  我很清楚我此刻的身份与比原版谢衣高得多,我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下任大祭司,我与沈夜意见不同,更易造成流月城人心混乱。

  “哎呀,瞳大人,瞒着别人当然无妨!可,师尊如此……怎么可以,我一定要劝他收回成命啊!”

  我说着执意以法术挣脱了华月的拉扯,快速追了上去。

  “哎,谢衣……”

  我隐隐听见她在身后和瞳说:“你……别墨迹了,倒是想个主意啊!谢衣的性子向来执拗,大祭司也不是听劝的人那,这可怎么是好!”【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