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很喜欢石榴,自搬进这座宫苑之后,陆陆续续已经命人种了几十棵石榴了,以至于林可这个五皇子身边的近卫,这一年多的时间,做的最多的竟然就是城里城外地为自家主子寻摸各种石榴树。
谁还没个喜好?不过旁的皇子或是喜欢字画古籍或是喜欢舞刀弄枪,他家主子就喜欢石榴树罢了,也没啥大不了的。
尤其是每每主子情绪低落或是不开心的时候,往往去石榴树边转一转,心情就会好很多,在发现这点之后,在寻摸石榴树上,林开可就更加卖力气了。
时值中秋,正是石榴成熟的时节,五皇子的宫苑可谓是硕果累累,中秋节前,五皇子叫人收了石榴,挑出好的,他亲自给万岁爷、皇后娘娘还有几位皇兄送过去,他除此之外,他还亲自挑了两个最好的叫林开送去了宁王府。
林开知道,自家主子跟表小姐感情一直很亲厚。
送了一圈下来,还剩下不少石榴,五皇子便叫林开随意赏赐给了宫人,林开又特地挑了十几个好的,留给自家主子。
瞧,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五皇子低头剥着石榴,剥得很认真,也不知道剥了多久,已经剥出来足足两碗的石榴了,豆青釉的瓷碗,装着一颗颗饱满绯红的石榴,看上去十分可口,也养眼。
不过五皇子却没有吃的打算。
又剥完了一颗石榴,五皇子去了帕子擦了擦手,一边突然问道:“鹿行文这阵子都在忙些什么?还是一直积极张罗鹿盈盈的婚事吗?”
林开闻声,当即答道:“回主子的话,鹿行文最近的确是在一直张罗鹿盈盈的婚事,不过现在鹿行文已经不指望把鹿盈盈嫁入世家贵门了,而是一门儿心思地想把鹿盈盈嫁入富商之家,想从中赚取一笔丰厚彩礼。”
按说鹿行文跟鹿盈盈有五皇子这么一位皇子表弟,那身份自然非同寻常,纵然两人是庶出,那婚事也是差不了的,但是谁叫这两年鹿府就是不安生呢?
先是当家人鹿成林暴毙,再是兰妃殁,鹿府就此败落,更有知晓内情的,鹿成林可算不上是好死,至于原因无从知晓,不过哪个世家大族不忌讳这个?自然是不肯跟鹿府结亲的。
鹿行文也不敢奢望跟那起子世家大族攀姻亲,眼睛一直在朝中的中等门户里头打转,不管是自己迎娶一位世家小姐,还是把妹子鹿盈盈嫁过去,那对自己未来的前程自是有所裨益。
外人并不清楚五皇子跟鹿府兄妹的关系,所以起先,还真有不少世家子弟愿意跟鹿行文往来,想借着鹿行文跟五皇子攀上关系,可是随着鹿府嫡长女嫁给被幽禁的宁王,这些人对鹿行文便就热情不起来了,到后来,又有五皇子明摆摆的表现对鹿行文跟鹿盈盈这对兄妹的厌恶,一时间,京师的世家子弟个个对鹿行文都是敬而远之。
鹿行文自是恼怒不已,但是不管对已经嫁进宁王府的鹿翩翩还是五皇子,他可都是没有半点儿法子,只能一口气憋在心里。
鹿行文今年可谓是时运不济,先是眼睁睁看着鹿翩翩带着那么一大笔嫁妆嫁人,一个铜板都没有给他留下,再是被一众世家子弟排斥,处处碰壁,紧接着又是在春闱中失利,回到家里,还要看妹妹那张哀怨又嫌恶的脸,鹿行文别提多堵心。
其实这也不能怪鹿盈盈不懂事儿,鹿盈盈跟鹿行文是一对双生胎,两人就比鹿翩翩小了半月而已,所以鹿盈盈如今也已经十七岁了,这年纪,还待嫁闺中,更是没有许配人家,那真算得上是老姑娘了。
鹿成林死得仓促,还没来得及操心儿女的婚事,家中亦无长辈,再加上五皇子压根儿就不待见他们,那鹿盈盈能指望的可不就只剩下兄长鹿行文了?
可惜兄长没本事,看看自己年岁渐长,鹿盈盈自然着急上火,对兄长也没有好气儿。
鹿盈盈有脾气,鹿行文只会脾气更大,后来索性破罐子破摔。
什么锦绣前程,什么世家斯文,都滚到一边儿去!还不如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就像林开说的那样,鹿行文如今就一门儿心思地惦记着把妹妹鹿盈盈嫁进富商之家,不仅眼不见为净,还能趁机赚一大笔丰厚彩礼,岂非两全其美?
世家大族是看不上鹿盈盈,可外头想娶世家贵女撑门面的商贾却有的是,尤其鹿府还跟两位皇子沾亲带故,商贾又不是个个都懂什么宫廷风云波诡,自然有的是人捧着金山银山想娶五皇子的亲表妹、宁王妃的亲妹子过门撑门面呢。
被世家子弟拒之门外、因此消沉小半年的鹿行文,这程子陡然成了富商之间的座上宾,正高高在上、待价而沽呢。
可怜鹿盈盈这个一门心思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京师贵女还不知道,兄长一门心思地要把自己嫁作商人妇呢。
五皇子闻言,讥诮地牵了牵唇:“真不愧是梅姨娘生下来的种儿。”
林开没吭声,主子对梅姨娘还有鹿行文鹿盈盈这对庶出的表兄妹是个什么态度,他这个近卫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不过有一点他始终搞不明白。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五皇子突然问道,瞥了一眼林开,一边又从盘子里取来一颗石榴掰开,继续剥着,“明明这么讨厌那对兄妹,却始终没有对他们出手,反而由着他们蟑螂似的蹦跶,时不时地出来恶心人。”
林开点点头:“是,还请主子解惑。”
五皇子淡淡道:“死算得上是什么惩罚?活受罪才有意思呢,当初梅姨娘走得那么轻松,实在是便宜她了,都道是父债子偿,梅姨娘欠下的账自然要算到她的一双儿女身上。”
五皇子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不过却叫林开莫名的脊背生寒,他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还在仔仔细细剥着石榴的主子,相较两年前的稚气未脱,如今的主子不知自什么时候起身上生出了一股子淡淡的狠戾,在人前不显,仍旧是那个天真纯粹的小皇子,可是林开却知道,主子变了,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究竟是什么让主子发生的改变?
是兰妃娘娘的死还是表小姐瘸了的那条左腿?
或许两者都有吧。
“留心着点儿,观察鹿行文最近跟哪些商贾走得近,挑个能配得上鹿盈盈的,暗中给使使劲儿,”五皇子又缓声道,“到底也是本宫的表姐,婚姻大事儿,本宫无论如何也得帮衬着点儿。”
“是,属下遵命,”林开躬身领命,顿了顿,小声提醒五皇子道,“主子,夜已深了,您该洗漱就寝了。”
五皇子头也不抬:“你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林开只得躬身告退,站在门外,看着外头乌云盖顶、黑漆漆的天幕,又回头看了看还在灯下认认真真剥着石榴的五皇子,眼里心里都是疑惑。
比起吃石榴,似乎主子更喜欢剥石榴。
真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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