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镇,东平街,刘府。
曾经华贵的刘府,因为刘映的权势,门前的街道都不准寻常人经过,霸道的刘映甚至连街道两侧的商家都不准开设铺面。
原因则是防范有他人窥探军务机密。
至于为什么那些商家在刘映将军的逼迫下被迫搬走或是低价转卖给将军府之后,刘映将军府上的下人们却又接手了那些铺面,不要说开设药行布行。
便是连酒肆茶楼都开设起来,而刘映将军也没有再说军务机密之类的事情。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如今的刘府已然换了主人,在接管蓟镇之后,袁谭先是将这里当做了自己临时的居所。
等到蓟镇将军的衙署腾出来后,又搬迁到了那边。
而这刘府也就空了下来,如今刘府的主人,却是一位来自邺城的贵人。
反正就近些日子居住在刘府左近的人们所说,这位贵人曾经在朝中都是一等一的大官,乃是当今丞相的心腹谋臣。
只是不知道为何辞了官职,却又来到这蓟镇寻中领军齐候大人。
坊间传言说什么的都有,有说这是丞相担心齐候在外军权太重,派来这位心腹当监军。
有说是丞相担心齐候年纪太轻容易犯错,派这位心腹来为齐候出谋划策的。
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等人们见到,这位贵人来到刘府一住便是大半个月。
而齐候始终未曾见过这位使者一面后。
原本传八卦的心思也就淡了。
毕竟,蓟镇现在最大的新闻还是正在如火如荼推行着的均田令。
虽然因为乌桓南下的消息,均田令的推展工作被暂时放缓。
但蓟镇周边那些空出来的无主田地已经被先一步分发了下去,已经有一批将士拿到了地契。
据说拿到地契,亲眼看到自己的手印摁在那张地契的那一刻,多少铁打的汉子都是落了眼泪。
哪怕是还没有分到田地的将士都是跟着落泪。
在这年头投军的汉子,有哪一个是真的想着为国杀敌这样的雄心壮志?
更多的还是在土地里抛食,实在活不下去了,迫不得已之下才会走上这条道路。
而袁谭也是借此,彻底将蓟镇将士的军心,彻彻底底掌握在了手中。
如果说现在有谁要对袁谭下手的话,这些蓟镇将士,尤其是那些还未分到田地的将士,绝对会为袁谭拼死一战!
若是齐候不在了,谁还会为他们分地?
此时此刻,在坊间传言中来自邺城,担负着丞相重托的那位贵人,也就是奉了家主之命,前来投奔袁谭的沮授。
正安然坐在庭院的一颗松树下,手里还拿着一卷书简,正津津有味的读着书。
而跟着他一同来到邺城的书童,比起淡定的主人却要急躁的多。
眼看着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齐候却连主人的面都没有见上一面,书童不由得焦急的在庭院里转来转去。
一直转到沮授都有些受不了了,放下书简抬头看他的时候,那小书童才终于停下脚步。
“沮安,你在那里转来转去,能把齐候转过来了吗?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沮授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自己的书童说道。
见到主人终于搭理了自己,沮安长舒一口气,连忙说道:“老爷,家主来之前可是交代我们了,务必要把咱家的意思传达给齐候,可现在齐候连面都不见我们,莫非是不想给我们沮家活路了?”
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沮安不同于其他的下人,乃是沮家的家生子。
和沮家乃是一体共荣的存在,自然对沮家的安危颇为担忧。
沮家没有好日子过,他沮安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哪里能不担心?
沮授闻言嗤笑一声,说道:“你个小小的书童,心眼倒是多,少在那里胡思乱想,有这功夫,不如再给老爷我沏盏茶来,去去去,少在我面前碍眼。”
见到沮安还没有离开的架子,沮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齐候是何等人物?他若是真的不想见我,大可以直接寻一个卫士过来传信,又或是直接将你我主仆二人驱赶出去,难不成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能够对付的了齐候的亲卫不成?”
听到沮授的话,沮安却是一愣。
沮授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齐候没有驱赶我们,那就说明齐候还是有心和我们谈的,只是究竟谈什么,怎么谈,到底要看齐候的意思,我们只有听命的份。”
“可,可我们沮家和袁家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沮安原本听到沮授说,袁谭还是愿意谈的,心中便松了一口气。
结果听到沮授后半截,说的那意思,好似沮家就只能听凭袁谭安排,一点反抗之力也做不了,心却又是凉了半截,忍不住追问道。
沮授点点头,又摇摇头,摇摇食指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话说得不错,但,这关系却不能这么简单的看,我们河北四家,就如同生长在大树上的枝叶一样,枝叶落了,难道大树就会枯死不成?”
沮安下意识摇摇头。
沮授淡然一笑:“枝叶落尽,大树只会显得萧条,只要无人砍伐,明年春风过,又会有新的枝叶长出来,但若是大树倒了,我们这些枝叶也会无处栖身。”
见到沮安眼中开始有迷茫涌现,沮授无力扶额,挥挥手说道:“罢了,老爷和你讲这些做什么,你去给老爷沏盏茶,别在我面前碍眼,快去快去。”
沮安这才连连点头,连忙转身去房内沏茶,只是刚刚走出庭院,不过多久就转了回来。
看到沮安又回到这边,沮授愈发无奈,要不是这个书童跟自己已经快十年,早就直接呵斥了。
只是等到沮授抬起头,看到沮安身边的来客后,沮授却是连忙起身,躬身说道:“不想君候居然亲身来到,沮授有失远迎了。”
沮安为袁谭带完路后,也知道接下来的谈话不是自己能够旁听的。
连忙给两人沏上新茶,就告退而去。
袁谭似笑非笑的看了沮授一眼,他来的可要比沮授想想的要早得多。
早在沮授那一番树干枝叶论的时候,他就已经走到庭院这边了。
毕竟这府邸的门卫都是他安排的,他不开口,谁敢通报沮授?
不过,沮授所说的那一番话,倒是让袁谭高看了沮授一眼,到底是河北四大谋臣之一,和田丰并列河北谋臣第一梯队的人物。
见识果然不凡。
看着已经年过而立,将近四十岁的沮授,袁谭笑着说道:“公与先生不必多礼,我来的时候没有让下人通报,认真说起,倒是我失礼了才对。”
袁谭说着,端起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之后,便看向沮授,没有再继续耽搁功夫,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就不和沮授先生客套了,你的来意,我已明了,无非是问我,给世家走的那一条路为何而已,今日我便可以告诉你。”
袁谭缓缓起身,指了指庭院外,北地所在的方向,沉声说道:“塞外,草原,这就是我为世家准备的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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