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魏无羡摸了摸下巴说道,“这薛洋乱攀什么亲戚啊!叫谁阿姐呢!”
江澄一脸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魏无羡,“这里除了我们几个大男人之外,你觉得还有谁是那个‘阿姐’啊!”
魏无羡微微张大的眼睛,原来云翩若口中的弟弟“阿洋”就是薛洋啊!
蓝湛不着痕迹看了薛洋一眼,如此一切便说的通了,云翩若院子外面的邪祟众人,独独不会靠近云翩若,也绝对不伤害她,想来那些邪祟是薛洋放在云翩若院子门口的。
“阿姐!”
薛洋喊了一声,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了绳索,一把冲向坐在地上的云翩若,握住她瘦弱的手腕,将她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
“阿姐,你别怕,我就在这里。”
蓝湛他们见薛洋挣脱开了绳索的束缚,薛洋狡猾,众人皆心生警惕。
在云翩若的世界里是黑茫茫的一片,薛洋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她本能的拽紧了薛洋的衣袖。薛洋搀扶着她起来,察觉到手下触碰到的肌肤冰凉,又看着云翩若面容苍白。
“阿姐!你今天是不是没有服药!我不是让你每天都要按时吃药的吗?手怎么这么凉!”
“阿洋!”云翩若突然的音量放大,让薛洋一怔,云翩若微微的喘着气,“你告诉阿姐,你不是外出了吗?他们又为何要绑你?啊?阿洋!”
“我……阿姐……”
薛洋一愣,随即微微低下了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云翩若说,若是阿姐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他好怕……一时之间两人皆是不语。
“云姑娘。”
这次宋岚站了出来,臂弯挂着一拂尘,“我与星尘听闻薛洋近些年来残害了不少仙门,常家也遭薛洋灭门,又查明一年前上清云氏也是遭他一手满门覆灭,于是与星尘一同横跨三地捉拿薛洋,在此遇见了魏兄等人,与他们一同擒获了薛洋。”
宋岚说的话让云翩若顿如五雷轰顶,心中一阵绞痛。
“阿洋!是你、你杀了常氏一家?还有其他仙门,以及上清云氏?”
云翩若的声音有些发抖,她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烁阳常氏和上清云氏这两家仙门,一个对薛洋不平,一个对她自己不公,但是其他仙门世家是无辜的,薛洋他怎能下如此狠手。
“阿姐!烁阳常氏和上清云氏他们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我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只死他们一次,算是便宜他们了!”
薛洋说道,他的眼神中带着一分戾气,想到自己那只缺失了小指的手掌,想到了云翩若被他们弄瞎了眼睛,打伤了身体,至今都无法御剑!他恨那些人,甚至觉得他们就那样死去了是便宜他们了。
“薛洋!”江澄眉头紧皱,他上前一步,“烁阳常氏和上清云氏加起来总共数百条人命,他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你下如此狠手!百余多条无辜的性命,一夕之间无一幸存!”
“是、是啊!”聂怀桑躲在魏无羡身后,状着胆子才说了一句,“你这贼子,怎能替岐山温氏做事!残害了仙门世家多少亡灵!”
“你说他们无辜?”
薛洋眼眸暗了下去,脸色阴沉沉的,双眼如利剑,一一看过江澄和聂怀桑,兴许是薛洋的目光太阴暗,聂怀桑只露头瞧了一眼便悻悻的收回了目光,有些害怕的躲在魏无羡身后。
“他们若能称作是无辜之辈,那这世界上还有人是坏人吗?如果不是他们,我和阿姐!我们两个人就不至于——”
“阿洋!”云翩若制止了他,伸手拉过了薛洋的袖子,她的眼睛泛红,无神双眼的眼角留有泪珠。
蓝湛一怔,他看见云翩若眼角的泪了,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避尘。
宋岚见薛洋顿住了,便想拔剑先将薛洋拿下,却被一脸凝重的蓝湛阻止了。
“你帮温氏做的这么多事情,屠仙门,杀百家,都是因为我,对吗?”
云翩若最后那几个字说的重重的,薛洋一愣,刚想出言劝解,与云翩若对视之时才发现她流泪了,一行清泪挂在右脸颊上。
“怪不得,这些年来你每次都带回来许多温补滋养的药材,还有调理身体的丹药。”云翩若说道,任由眼泪划过脸颊。
“阿洋,我不是跟你说过的吗?我看不见没关系的,不过是不能跳舞罢了,只要有你陪着我就足够了,我让你别为了我做傻事!”
“阿姐,你别哭!洋洋知道错了,阿姐别哭了!”
薛洋最是见不得云翩若留眼泪的了,他薛洋在外人眼中是十恶不赦、阴险之徒,可是在云翩若面前,他依旧是那个总是向阿姐讨糖吃的洋洋。
薛洋拿过衣袖擦了擦云翩若脸颊上的泪珠,随即将她一把拉过护在身后,眼神直定定的看着魏无羡一行人。
“我和你们怎么回不净世。”薛洋说道,他的眼神头一回的认真,不似以往的随意任性,“但是,我阿姐从未害过人,她眼睛失明,什么也做不了,她是无辜的!把她送回城郊的院子,我和你们走。”
薛洋正要往晓星尘和宋岚那里走去,身后却被云翩若扯住了衣袖,回头只见云翩若泛红的双眼,毫无聚焦的看着前方,不知怎的薛洋鼻子有些酸涩。
“阿洋,我和你一起去。”
“阿姐?”
云翩若缓缓上前与薛洋走到一起,与他面对面站着,抬起右手摸索着,再往上摸到了薛洋的头发,云翩若理了理薛洋有些凌乱的发丝,开口道。
“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不管的。”
魏无羡闻之一怔,他看着薛洋和云翩若,好像看见了师姐和她,儿时的他父母双亡,独自一个人在大街上漂泊流浪,因为与狗抢食,被狗追着撕咬了一整夜。
他拿着铜钱想要进店买一碗热米饭,因为衣着不堪,被店家活活打出了店铺外面,倒是大街的地板上的时候,身体不痛,只是周围行客的指指点点让他心很疼。
初到莲花坞时,寄人篱下,虞夫人待他不好,江氏的各位师兄师也对他不熟悉,因为他怕狗,江枫眠送走了江澄心爱的狗,江澄心里不舒服,晚上不让他进他的房间睡觉。
他一个人坐在外面,他只记得那天夜里的地板很凉很凉,穿着不合脚的鞋子每走几步就要摔跤,却不敢再麻烦江枫眠。
师姐是最疼他的,每每与江澄玩耍归来,弄得全身脏兮兮的,师姐也是这般温柔的替他整理头发、衣领。
薛洋紧紧的握住了云翩若的手,他似乎想到了数年前的光景。
那一年幼小的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左手被车轮碾压的粉碎,彻骨的疼痛让他就要昏死过去,到底有多痛呢?薛洋回忆起来,只记得很疼很疼,不单单是碎骨的疼痛,还有很多很多,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是云翩若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帮他包扎好左手,细心的理好他夹杂着泥土污渍的头发,连他自己都嫌弃的一头脏发,她毫不嫌弃,用最最干净的双手整理他的头发,用自己白净的袖口给他擦脸。
“你可愿意跟我走?”
她递给了他一颗糖,小小的薛洋忍着左手的剧痛,接过她掌心的那颗糖,看着眼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云翩若,郑重的点了点头。
“从今以后,我便是你阿姐,你就是我弟弟了,我们也是有家人的人了!”
“洋洋!我给你取了个字,就叫成美如何?成人之美,好听吗?”
还有那一天她的双眼流着鲜红的血液,却还是死死的抱着他,将他护在怀里,她一只手紧紧扣着他的手。
“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也许阿姐永远都不会知道,初遇的那时候她给他的那一颗糖,他一直没有舍得吃,直到那颗糖发黑了,已经吃不了了,他还是不舍得扔了,偷偷的藏在身上。
他未曾品尝过那颗糖,但是知晓那味道一定是很甜很甜,有多甜呢?总之比他之后吃过的所有糖都要甜。
其实,他有无数次想过,若是那一天阿姐没有遇见他,那该有多好!
阿姐依旧是那个善舞美人云翩若,会渐渐长大,因为出色的剑修和容貌闻名天下,做她想要做的事情。那时候她眼睛不会瞎,身体也很健康,会日日起舞,穿上她最爱的舞衣,会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会结识许多的朋友,说不定她那天上街去,还能碰见衣衫褴褛、沿街乞讨的他。也会有许多世家才俊向她提亲,她会嫁给一个真心诚意爱慕她的人,然后子孙满堂,幸福美满的过了一辈子。
他不曾出现在云翩若的一生中,她会活得很好,比现如今好上千倍万倍。
是他拘了她的一生。
也毁了她的一辈子。
阿姐跟着他一起受苦,为了保护他双眼失明,身负重伤,跳不了舞,提不了剑,一时之间她所有的骄傲和荣誉都被他毁了。
跟着他行走江湖,忍受他人的冷眼、嘲讽,因为失明饱受的诸多不便,他们刚离开上清的那几年,时常吃了上顿没了上顿。
渐渐的他也学会了偷,幸运的时候偷来一些肉食、补汤给阿姐养养身子,倒霉的时候被店家抓个正着,拳脚相踢,棍棒相加,险些被打个半死,他还要哄骗阿姐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没有银两住精致的客栈,阿姐的伤势也久拖不治,逐渐成了顽疾,他已经竭力寻找了一处还算避风的山洞暂居,阿姐却还是时常感染风寒,他低声下气,跪在地上求了大夫许久,又在医馆里打扫了半个月,这才换来了一两的治风寒药材。
再后来,他偷抢夺掠什么都做过,只是想要阿姐好好的,吃一顿饱饭,穿一件干净的衣裳而已。
他到死都不会忘记的。
那一天晚上他们躲在黑漆漆的山洞里面,周围很黑很黑,还时不时有野兽嘶吼的声音,他很怕黑,也怕有野兽,但是还是站在了她的前面。
他一边哭着一边用右手小小的手心掩盖在她的眼睛上,使劲儿按着却又怕手掌的人儿会疼,他拼命的想要让那双眼睛停止流血,可是它不听话,鲜血依旧透过他的指缝涌了出来,流了好多、好多,一滴滴的落在地上,落在他的衣袖上,混合着泪水。
眼睛流着血的她也未曾注意到,他的左手捏的很用力很用力,就像是要把指头掐进手掌心里面的那种,一直到指关节泛白,一直到手掌心出现了深深的指头印的血痕,一直到他断指的伤口出不断的渗透出血液……
阿姐,是洋洋对不起你。
洋洋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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