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番外,13岁,初二)
正是八月下旬清晨,男生寝室里,响起一阵手机铃声。熟睡的男孩们未被吵醒,为期十天的初二军训过了大半,早已疲惫不堪了。
大约过了二十几秒,左下方床铺的男孩方才拿起床边手机,不适应光亮般狠皱了眉的划开屏幕看来电显示,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爸”
“在哪”
男孩低头看了下时间,顿了会,终是道“我在。。。宿舍”
声音里还带着刚醒时的少年特有的磁性与沙哑。
“马上过来操场,给你三分钟”
被挂了电话的苏皓白顾不得太多,匆匆洗漱后急跑出去。
天尚未亮起,透着微光,操场人烟稀少,偶有穿训练服的教官们在做运动。
”三分五十七秒,八十七下”
面前的男孩喘着粗气,衣服与头发略有些凌乱,眼睛透着些许惺忪,想到适才没睡醒的声音,苏晟看着他道。
十三岁的男孩的脑袋及父亲的胸口以下位置,个子模样都未长开,齐碎的斜齐刘海搭在眉上,一幅稚嫩的模样,喜和怒容易使人一览无余。
初听到这个数字,他惊愕的抬头对上父亲的眼睛,转而瑟缩,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似的垂下脑袋。
按秒计,一秒即一记。
十三岁后,早六晚十一,除大雨外,晨跑四十分钟以上,晚反思当日之事。若有违反,责三十。
执行了近半个月左右的晨跑规定,期间父亲从未督促过,偏偏只这一次,到底不该抱有侥幸心理。
”缺了几回?”
”今天一次”
”不过几天军训,累成这样?才坚持跑了多久?到起不来的程度?”远处的教官们投来目光,苏晟沉了声道”一点自律性都没有,刚开学敢这么懈怠,你自己说该怎么处理?”
沉默着。
”回话”
”爸,我知道错了,保证下次不”男孩润了润喉,改口道”保证没有下次”
”拿什么保证”若不是在操场,顾及他脸面,苏晟早已动手,此时是硬压着怒火道。
两人离的一米之近,男孩后退两步深鞠了一躬道“爸,怒及伤身,我不知道做什么您才会相信。这几天有一些累,所以早上随手关了闹钟没有过来。今天是我做错,让您失望了,我任您处置,请您原谅”
“上个月忘背英语短篇,罚的是什么?”
“三天不许坐”
“行,那这次就一周吧”
“爸……”苏皓白燥红了脸,为难道“可现在……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怎么办”
“我不管这些,你自己解决”苏晟无视了他哀求的眼神,冷漠道“你不把我的话当回事,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我只说一句话,这七天要让我看到你屁股碰了凳子,不管什么原因,这学期不用回家了,爱做什么做什么去”
话一落,男孩红了眼眶。
脑袋里蓦地出现前几天室友与家中通电话的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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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
学生以班级为单位,或盘膝坐或高低蹲,集合在操场。围在中心的是全部教官,正在给学生合唱最后一首军歌。
心怀同样信仰的整齐队伍,一身军装,显得人格外干练挺拔、英姿飒爽。
而后是短暂的拥抱和合影。
十天军训终于结束。
随着一声口哨,在依依不舍中,离别如期而至。
散了的人群中,皮肤过于白皙的男孩格外醒目。他握着一个玻璃水杯,慢腾腾地走向教学楼。
还没下课,随行在身后的教室里坐满了其它年级的人。
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姿将迷彩服穿的十分干净好看,他的步子小而稳,边上楼梯边擦着面颊的汗珠,带有几许倦容和怅然,进空教室拿了几本书,走到办公室外站定,似是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深呼吸后敲了门。
“请进。”说话的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女老师,苏皓白的班主任沈君禾。看见来人,她眼角弯弯,笑着问道,“怎么啦班长?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苏皓白不自然地回道。
“军训完了吧?吃饭没?”沈君禾自动找话题道。
“待会去吃,刚解散”面上是努力装作寻常的模样。做了一会心理斗争,鼓起勇气将手中的册子放到她桌上,道“我想请您帮个忙,能不能假装我没交暑假作业让我后面站着上课”
“嗯?为什么?”许是第一次面对这样奇怪的问题,沈君禾看了看他的作业,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原本望着沈君禾的眼睛没再看她,转向拨动试题卷的指尖,苏皓白道,“我没哪里不舒服,是我爸要求的。”
沈君禾惊讶地抬起头,问道,“什么意思?”
垂着的手尴尬地握了握,微红着脸,窘迫道,“我犯了错”
“什么错?你这十来天都在学校,没听你教官和其他老师跟我讲过啊”几科暑假作业虽然多,但字迹十分工整,每一张基本上答满了,沈君禾简单的浏览了番放下了。
“早上没去跑步”
“你爸让你跑的?”见他点头,沈君禾继续道,“没关系,老师帮你和你爸谈谈,你爸好像是高中部的苏老师吧,都是同僚应该会卖我这个面子,相信问题不大的,你别太担心。”
面前的少年忽然深深地弯下腰,头和背成倾斜的一条直线,鞠躬四十五度暂停道,“沈老师,拜托了”
“你快起来”向来骄傲谦逊的少年折腰,沈君禾面露不忍,站起来去扶他,见没有动静,又道“你别急,老师会帮你解决的”
“其实也不是不行,只是教育部严令禁止老师体罚学生”等他直起身,沈君禾坐回原位,咬了牙,道“算了,我信任你。要站多久?”
“抱歉,沈老师,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苏皓白感激而又歉疚地道“从明天开始算的话,还有四天”
“这么久?还有?这才军训完,你吃得消不?”沈君禾上下打量着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疲惫的男孩,停顿了会轻声问道“能不能不站啊?你再怎么说也是班上的尖子生又是班长……”
后面的话没再说出口。沈君禾知道他脸皮薄,自尊心强,只是心疼地注视着。
苏皓白没接话,摇了摇头。
沈君禾往环视周围,思索了会,又道,“这样,要不你告诉我苏老师的电话,我帮你求求情”
见他沉默,沈君禾打开电脑,准备搜索学生家长信息表。
“别,沈老师,您别打电话。我不想再让他生气了”
“你放心,老师会好好跟他讲的”
苏皓白抓住她的鼠标,阻拦道“沈老师,求您别打,这个电话要是打出去,这学期我爸肯定真的不会准我回家的”
“这”被抓住的手收了回去,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知道每个家庭有每个家庭的不同。
“沈老师,我理解您是好心,可是我爸他,他其实一直不太愿意管我,我不知道如果再违背他的话,还能不能承担得了后果”
沈君禾败下阵来“行吧,我答应你,你要是察觉哪里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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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还不是多么紧张的时刻,体育课尚未被任课老师替代,权当给学生放松,照例做了热身操后自由活动。
林荫成趣遍草丛生的凉亭里,平凡无奇的石凳像是宝石一样诱惑人心,苏皓白不自觉地走进来,周围班上几个零星的同学在聊着天或吃着零食,他盯了好几秒,终是转身走了出去,在一楼的走廊倚墙而站,背微躬,一手背后掌心按着墙面,另一手给腿放松。
没几两肉的小腿,捶上去硬邦邦的。脚心刺痛,连带着膝盖骨一起。他皱了皱眉,今天是第四天,身体各处器官叫嚣着抗议。念初中以后,虽说苏晟比以前严格,但从未像这次般不顾及他的脸面和场合。这才刚开始,无法想象后面漫长的几天如何度过。
“你在干嘛?”
“呃?”一激灵,看到略带怒意的苏晟,他很快直起腿,胳膊垂放在两侧唤道,“爸”
“上完体育课了?”
“是”
尖锐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着,半响道,“跟我来”
穿过几排大树,走向白色的教师宿舍楼,跟在后边的苏皓白面露怯意,朝周围张望了着。
迟早要还的账,今天格外想逃离。
苏晟打开锁,恰好瞧见他怯懦的神态。苏晟的性子因为工作的关系在时光里被打磨地比年少时温和的多,偏偏身后这个孩子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他动怒。
哗啦一声,钥匙串重重落在桌面,踹关了门,踢开桌前的凳子,紧接着抓起男孩的右肩,大力地甩到写字桌前,随手扯了边上透明收纳盒中的旧网线,对折两次,摁了摁他的脊椎,朝下半身责去。
动作在一瞬间,苏皓白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趴在桌面了。施责的手速极快,夏季的棉织校裤无法防御这种火辣的痛感。
起初漫无目的,渐渐转移至小腿。
没有间隔的十来鞭,努力忍耐的男孩不自主地挪腿,往左边偏,似细鞭子一样的刑具抽到桌腿,掀起几块白色漆皮。
苏晟住了手,将他拽回原位,然后坐下道“自己把裤子卷起来”
“耳朵聋了?”
略升高分贝的斥责,男孩的手指抖了抖,撸起裤脚提着,露出没有赘肉的光滑的小腿,上面横亘着四五道红色印子,站在桌前。
“咻”
“咻”
“咻”
声音不大,却能清晰看见裸露的皮肤上甩起了白色的影子,肉眼可见慢慢变红,转变成一条又一条狭细的红楞子。
几分钟过去,精瘦的小腿交错着道道血痕。
直到几近覆盖完全,找不着下手的方寸之地,苏晟停了手道,“为什么打你?”
校裤被抓的紧紧的,脸上有无声的泪水划落。“我不该偷懒”
“明知故犯”苏晟朝着颜色最深的红檀子抽了一记“不让你坐你就给我靠墙揉腿,倒是舒服的很”
兴许是最近站太久,有些静脉曲张,又麻又疼,男孩吸了吸鼻子,睁大眼睛不让泪再掉落,尽量稳住情绪冷静道,“我不敢了”
苏晟坐着歇了会,放下有了折痕的网线,道,“再有几次,时间往后延长几天”
“是”
“跪到凳子上去”苏晟指了指正对门右侧墙壁的一张方凳道。
男孩松开手让裤子垂落,依言把凳子拉出来,离墙五六厘米摆好,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只腿放上去,平稳后再放了另外一只,面对白色墙面跪正。
苏晟将网线放回原处,关窗拉了窗帘打开灯,从抽屉取出了一把红木戒尺,将他的裤子扒至臀腿相间处,“多少下?”
“八十七”
“自己默数”苏晟一手攥着男孩略长的衣摆,一手持惩戒的戒尺,道。
“是”
几十平米封闭的教师宿舍,唯有尺子拍打皮肉的声响。彼时一米七几的苏皓白,骨相比例已是十分漂亮,细腰窄臀,原本肤色如雪的翘臀慢慢染上一层红晕,以臀峰为圆心,逐渐发酵肿胀开来。不一会儿,右臀泛起几道深色的两指宽的板印,许久不散,留下凸起的深红檀子。
原本虚撑在墙面上的手散开,小腿似是能分担痛楚般偶尔微动,宽松的校裤裤脚跟着移动,露出白色的短袜和纤细骨感的脚踝。
虽是下午,外界的光线被遮光窗帘挡了去,房间内白炽灯明亮而晃眼,脚背处露出的短袜一截上的血迹分外打眼。
估摸着五十下打完,苏晟停手,用尺面点了点他的白色球鞋,道,“怎么回事?”
细碎的刘海下泛着汗珠,周正的眉宇紧皱,他大口喘了口气,瞟了瞟袜子上的血,没有吱声。
苏晟道,“故意的?”
“故意穿着这个,让我心软?”
话语落地,苏晟忽然有些后悔,那分明是新鲜流出的血的颜色。
气氛有些尴尬。良久,苏晟装作没问过,继续拿起了戒尺,谁知男孩开了口。
“在您心里我就是这么不堪么?每天早上要去跑步,穿着学校发的薄底鞋参加十天的军训,这几天一直不能坐,难道,脚破皮流血不是正常的吗?而且,如果我知道您今天会过来,我还敢站在走廊休息吗?”
像是忍了很久,男孩说完眼中水光涟涟,接着道,“我从来没奢求您在罚我的时候心软,所以我厚着脸皮去求班主任帮忙,您知道这几天我有多尴尬吗?很早我就明白不管我有多狼狈您都不会改变主意,我又何必拿我的自尊去博取您的同情?袜子我中午换过了,现在这种情况我始料未及”
苏晟放下戒尺,静静等他讲完,用笃定的语气问道,“你不服气?”
“想好了回答”
“对,我不服气”突如其来的压迫,苏皓白硬着头皮争论道“为什么其它同学家长在军训的时候会来看望,经常在寝室听到他们电话里的安慰和心疼,而您却完全相反”
“关于军训,我先不跟你讨论它的强度,你听着,苏皓白,我不可能什么事事都绕着你转,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首先是一个老师再是一位父亲。难道你读寄宿这么久还没学会独立?你所谓的比较?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上学期的作文竞赛拿不了一等奖?为什么一个钢琴考级要考两次?连现在这种简单的锻炼也坚持不了?”
“可是,爸爸,其它同学,家长也没要求他们那么做,我每天都要背额外的书,做额外的习题,还要上各种各样的培训班,遵守那么多规定,凭什么”
苏晟面上没有波动,音调似平常道,“凭什么?你问我凭什么?
凭你是我苏晟的儿子!我的标准就是这样。
你达不到,你应该反思,而不是在这和我抱怨。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和其它同学格外不同些,你看到的只是身边人的一面,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要努力的多,你还差着远呢。”
“爸,您难道就不能偶尔换位思考,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苏皓白转了下膝盖,眼睛红红地看着他道,“我有时候……真的很累”
“姿势”苏晟不为所动,淡淡地在臀面红肿的边缘抽了一记,道,“这么一点压力你和我说承受不了,那你以后还能干什么?要是你觉得别人家的孩子活得舒服,你可以去认他们爸妈做父母,我没意见”
跪正后,男孩仰了仰头,眼中的泪水越聚越多,腹间涌起了无限的酸意。
几滴眼泪滴在地上。
“哭?你好意思哭?”冰凉的戒尺再度抽向有些发硬的翘臀,原本蜜桃颜色的中央有些地方激起白色的砂点破了皮。“苏皓白,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错?”
“你当这次为什么罚你?你以为我小题大作闲得慌没事找事?””苏晟没顾及男孩掉下来的衣角,戳着棱子用戒尺的横截面抽下去,道,“我罚的就是你的不自律!你跟我说你知错了任我处置,接果我看到的是走廊上你的态度。
你自己说我今天有没有打错你?哭哭啼啼地找借口放纵自己不断和我讨价还价?”
话语像是一把利刃,把事情挑开了,摆放在太阳底下。
“在家和学校,人前和人后两个表现,难道你以后长大了事事指望着我拎了棍子赶着你前进?”
“呃”突然加重的力道,男孩痛呼一声。
“你实在做不到的事我不会勉强,但是,在我这里,杜绝任何投机的心理。别在我跟前言行不一致、耍小聪明”
“我没有,爸爸我错了,我只是太疼了忍不住”
“还顶嘴?”
男孩闭了口。
“怕疼别做错,错了就必须勇敢承担,罚你的目的是为了让你难受,再难熬也给我坚持住。没有一点敬畏心来克制自己像什么样子?”
“我记着了”
“记着就要做到,痛的狠了便好好反省,记住教训。你要真知道错在哪,懂得这次受罚的原因,就应该提高自制力,时刻提醒自己控制你的行为”
“是”
苏晟本不喜欢说教,此次说了那么多到底是受了袜子上的血的影响。
他看了看全部被招呼过的肿屁股,把裤子往下拉了拉,掉到膝弯,戒尺指着白净的大腿,道“认错”
“我不该不去晨跑,不该知错不认罚,不该失言,不该受罚的时候出声”
“一条五下”
戒尺再度挥下,二十板子后,终于开始计数,将剩余的数目打完,男孩两条腿从屁股到脚踝覆上了浅重不一的印记,苏晟没有再说别的话,只是给他换了双袜子便让他离开了。
后来,苏晟接到班主任的电话,在窗前见过男孩独自忍耐的身影,破天荒的在第七天早上跑步的时候免了最后一天的惩戒。
而这段经历,伴随了苏皓白后续的一生,过快的终止了短暂的叛逆期。【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