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水牢关。
战事结束,南境易主,水牢关三座城门车水马龙。
北境将士与城中百姓一起,清运着城中堆积如山的尸体。
车轮转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铁锹挥舞,尘土漫天深坑已有雏形。
百姓们没有平日里愁苦的神情,一个个满怀期望的打听着武王的事迹。
“小哥儿,我听说咱们武王会给百姓分地,是真的吗?”
“对对对,俺也听说过,而且出劳做役还有赏钱拿。”
听他这么一说,一旁的汉子不乐意了。连忙啐了一句:“你这小子,咱们自愿帮大军做点事,你还惦记着赏钱!”
少年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听说过!”
“别嘴硬,我看你啊就是没良心!将士们辛辛苦苦把我们从地狱里解救出来,你不知感人也就算了,还惦记着赏钱!”
少年脸涨得通红,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一旁墨甲军的士兵看不下去了,苦笑道:“我说几位老乡,就不要为难他了。他说的不假,等城中的尸体处理完了,少将军会给你们赏钱的。”
之前说话的那个汉子不干了,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帮忙是应该的,闹出瘟疫来苦的是我们自己,那能要赏钱。”
士兵笑道:“安心拿着就是了,那都是贪官污吏搜刮的民脂民膏,换句话来说,本就是你们的钱。”
众人一听笑开了花,祖祖辈辈哪里见过回头钱啊。
少年一扫颓态,笑着问道:“大哥,武王真的会给我们分地吗?”
“哈哈哈哈,武王不见得会管,但我们家主将一定会给你们分的。”
“就是那个穿玄金甲的俊哥吗?”
“骑着一匹八尺高的黑马?”
见众人七嘴八舌,士兵应了一声:“你们说的没错,那就是我们的主将。”
汉子问道:“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我跟着青衣大侠撤离的时候,与那少年将军打了一照面。我还青衣侠士叫他少将军,来着!”
“少将军?你怕不是认错人了吧?”
“他呀,估计是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其实根本没见过。”
此话一出,惹得周围百姓哄堂大笑,汉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你们笑个甚,我也是跟着青衣大侠杀敌的!这老哥说的一点不假!带着我的那位青衣大侠也尊称他为少将军。”
一个老翁问道:“但为何要叫少将军啊?”
“我也想知道,俺听说三军元帅就是你们墨甲军的主将,也是未来的武王,继承人不都应该叫世子吗?为何要叫少将军?”
旁边车队的一个少年道:“我随我爹去贞国大城进货时,就听过好多大家公子让别人尊称他们为少将军。”
听到这,四周带队的士兵纷纷噗呲一乐。
一名嘴角有刀疤的士兵轻笑道:“王位继承人叫世子不假,但这少将军一称,确是我们家那位最先用的。”
另一名士兵道:“对,其余的那些阿猫阿狗,不过是在效仿我们家少将军罢了。”
“此话不假,我还遇到过有人为了名正言顺,花重金买一个闲散军职,然后让别人尊称他为少将军,哈哈哈哈。”
“我去,还有这事?当真不要脸!”
“你说的是西境半林城守将的儿子吧?那是我们武卒营清缴的啊,我记得是跟匪寇勾结顺便给灭了,你重骑营的怎么知道?”
“不止,东都城就有好些呢!”
见士兵们聊得热闹,少年大胆问道:“几位大哥,能不能给我们讲讲啊?”
有人率先开口,百姓们胆子也大了起来。
“对啊,路程还远着呢,就让我们长长见识吧。”
“俺们南境除了经商的,是不能出境的,那些商人来了南境也啥也不敢说,弄得我们除了身边事啥也不知道。”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四周的马车。此时不止两辆相邻的马车聊天,而是周围的一众百姓嚷嚷着要听故事。
这下子,几名士兵为难了,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这事倒地能不能讲。
他们向四周的兄弟投去询问的目光,但收到的信息都是一脸茫然。
这下子,平日里打仗嗷嗷叫的墨甲军,变成了一群大眼瞪小眼的呆子。
这一幕,把一旁的都尉逗乐了。
他策马凑近些,朗声道:“老乡们想听,便讲讲呗。要不是南境让何家几兄弟弄得消息闭塞,估计他们早知道了。”
士兵为难道:“都尉,这不好吧,虽然人尽皆知,但总不应该从我们口中传出去。”
另一名士兵道:“就是啊,有些事越穿越邪乎,万一影响到主将的名声呢?”
“说不得说不得,我觉得这事主将挺在意的。”
都尉笑骂道:“狗屁,咱家主将何时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了,你们帮着传出去也是好事,省的有那不开眼的还叫世子。”
士兵嘟囔了一句:“那你讲呗,让我们讲个什么劲儿。”
这话都尉没听到,但是让几名百姓听到了。几人见北境军亲民,便壮起胆子起哄道。
“将军,你给我讲讲吧!”
“是啊将军,你知道的肯定比他们多。”
“将军放心,我们不会乱说的。”
“对对对,我们一定一字不落的讲出去。将军,你就讲讲吧!”
百姓们一口一个将军的叫着,可把这都尉给叫美了。只见他大手一挥,朗声道:“好,那今天我便给你们讲上一讲!”
回音未落,四周的马车纷纷向他靠拢,片刻的功夫便把他团团围住。
瞬间被血腥味笼罩,都尉的鼻子不停抽动,见无法阻止不由无奈一笑。
那些围不上来的,都朝着前后的随行都尉赶去,临近后都是那么一句:“前面的将军都讲少将军的故事了!”
原本成长线往返的车队,变成了东一片西一片。马车的中间要么围着一名骑马的都尉,要么围着一个胆大的士兵。
“话说,武王有一嫡长孙,姓将,名来,字天下。”
“此人自幼习武,饱读兵书,与其他王族的贵公子不同,他乃是在战场上长大的。”
“如此成长经历,造就了他豪爽的性格,但他的这个性格,却使他难以融入虚以为蛇的权贵之中。”
“那是一年中秋,少将军离开军营,返回东都与家人团聚。”
“好巧不巧,赶上了曌国皇后宴请七国权贵。他也被临时叫到了会场中,少将军的名头便从那次起叫了出来。”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地点便在东都皇宫中的昭和殿内。”
“当时,皇后提完贺词与七国权贵共饮两人一杯酒。”
“这一杯饮下后,姗姗来时的少将军,才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那时的少将军不卑不亢,直接走到皇后面前行礼问安。”
“皇后也知自己邀请的迟了,便没有怪罪,直接让他回到了事先安排好的座位上去。”
“但少将军回座之后,默不吭声的举动,引起了一些权贵府中世子的不满。”
“当时舞月未起,便有一姜国世子抓准时机起身刁难:曌乃大国,为何大宴时请一无名之辈,还要与我等权贵坐在一起。”
“另一名贞国世子,见有人带头,便声色俱厉道:如此场合穿着随意,来晚了也不知赔罪敬酒,当真不知礼数也。”
“燕国一世子起身附和道:那叫穿着随意吗?他裤腿上还沾着土呢,与我等一比犹如叫花子一般。”
“此话一出,惹得场中众人哄堂大笑。”
“笑声刚停止,姜国的一名郡主道:他坐的离我近了些,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汗臭味,是否能让此人坐到门口去。”
“她身身边的魏国郡主见缝插针:如此粗鄙之人,应当做到门外。”
“两人的提议,立刻得到的众人的认同,羞辱之声不绝于耳,甚至有人说少将军不走他们便走。”
“可我们少将军,是何等大度之人。”
“他面对这些人的咄咄相逼,不急不躁面不改色。他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起身抱拳道:临时受邀前来,当时正巧在练武,便没有多做准备。”
“此言一出,亿国一名世子捧腹大笑:还练武,我等尊贵之人,岂能做哪些粗鄙之事,你是一个粗鄙之人无疑,快些滚吧,莫要不知廉耻的与我等坐在一起。”
“齐国一名世子起身离开作为,指着少将军冷笑连连:他说自己习武,是想掩饰自己的汗臭味和裤脚上的泥巴。”
“齐国世子再次提起裤脚上的泥土,惹得众人纷纷起身,当他们看到少将军裤脚上真的有泥巴时,哄笑声再次闹作一团。”
“此时笑的,不只是各国权贵家的世子郡主,还有一众夫人和婢子都发出了嘲笑声。”
“就在皇后准备为少将军解围时,齐国另一名世子讥讽道,在我们齐国,只有那些没爹没妈的孩子才如此不知礼数。亦或者,不知礼数的父母才能教出如此孩子。”
“话音未落,新的嘲笑声还没响起,少将军先动了。”
“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齐国世子身边,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他单手钳住齐国世子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齐国世子的母亲惊呼出声:你这贼子好猖狂,我家世子乃万金之体,岂是你能动的?速速放开,莫要让两国平生战事!”
“少将军看都没看那位夫人,他不卑不亢沉声道:羞辱我可以,但羞辱我父母不行。说罢,他看着那脸色涨紫的世子,冷声道:要么跪地道歉,要么死,你选哪个?”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但没过多久,一众世子纷纷站出来表明自己身份,对着少将军施压。”
“只见少将军环视众人:第一次觉得世子这两个字这么恶心。”
“他的一席话,彻底惹怒了一众世子,众人顷刻间将他团团围住。”
“少将军手中的齐国世子也来了底气,声音嘶哑道:你等着,我一定要让家父请求齐王给曌王修书一封,让曌王把你家满门抄斩。”
“顿时,场中联名讨伐声连成一片,连高位上的皇后都面露难色。”
“一名世子见少将军不再吭声,以为他被吓破了胆子,便要出手偷袭少将军。”
“就在他的拳头离少将军只有半寸时,少将军一把握住了他打来的拳头。”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少将军手腕一番,直接把那世子的手臂拧断了。”
“在一阵阵痛哭声中,少将军再次看向手中之人。”
“便听他冷声问道:我在给你一次机会,是选生还是选死?想活着便跪下来道歉,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
“一旁的姜国世子暴喝出声:士可杀不可辱!”
“另一名齐国世子转身抱拳道:皇后娘娘,曌国之人当着您的面行凶,您就不管吗?”
“顿时,越来越多的人面向皇后,捏造起少将军的的重重恶行。”
“像什么,不顾皇后颜面啊,挑剔各国战事啊,甚至还有人说若此事不解决,诸国将合纵连横攻打曌国。”
“当时的皇后冷笑不语,只想看少将军如何解决眼前的局势。”
“这些人的举动,已然碰到了皇后娘娘的逆鳞。”
“后来有人传出,如果少将军处置不当,这些人都会死在返程的路上。”
“毕竟各地流寇匪患遍地,死在强人手中,也没有办法做实是皇后所为。”
“场中的讨伐声,在一声惨叫后渐渐平息。”
“只见少将军手中那世子,已经脸色紫黑直翻白眼。”
“齐国另一名世子突然暴起,一脚朝少将军踢去。少将军身形一闪,用手中之人的脑袋挡住了那一脚。”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其手中世子脖子一歪,当场咽气再无生机。”
“少将军把手中之人,扔到了瘫坐在地的齐国世子身边。冷笑道:你杀人了。”
“那齐国世子连忙摇头:是你杀的!不是我!”
“少将军冷笑连连:明年我便接管墨甲军,届时再帮你身边这枉死之人讨个公道。”
“此话一出,已有人根据皇后的态度品出了端倪,在众人不察觉的情况下,悄悄的退到了一些不起眼的地方。”
“但还有一些头铁的,继续出言不逊。”
“就不比如,姜国的三名世子,他们仗着姜国国立强盛,依旧咄咄逼人。”
“在他们的带动下,依旧有不少人加入了声讨的队伍。”
“就在此时,少将军一声爆喝:你们要是带把的,就跟我去校场上真刀真枪的打一回!要是不敢,就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是个懦夫!滚回你们的国家去!”
“都是血气方钢的少年,哪里听的了别人说自己没有把,还有懦夫二字。他们仗着人多,答应了与少将军校场比武。”
“当众人来到金枪卫校场,少将军当众挥笔泼墨写下了一份生死状。”
“只见他大步走到众人面前,展开上好的宣纸让他们的能清晰看清上面的内容。”
“当众人读到刀剑无眼生死勿论时,已经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少将军借机火上浇油,出言嘲讽道:怪不得各国军队见我武字王旗皆吓破胆,原来是你们的国家已经没有男儿了,都是一些提不起刀剑的废物。”
“此话一出,少将军甩手把生死状扔在了众人的面前,而后持戟跃上擂台。”
“他站在高处,俯视着各国世子,眼中的轻视之色毫不掩饰。”
“在他那嚣张的气焰下,越来越多的世子签了生死状,细算下来,没有签的只有十之一二。”
“见没有人再动笔了,少将军一把扯碎了上身的短打劲装。他那线条流畅又充满爆发力的肌肉,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阳光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象征着他的荣誉。”
“这一幕,惹得各国权贵和校场周围的金枪卫倒吸凉气。”
“就在此时,少将军一声爆喝:吾乃卫字营主将,将来!尔等谁敢一战!”
“见场中无人应答,少将军提戟指向姜国的三名世子:你们三个一起上!”
“那三人骑虎难下,相互对视一眼后,挑选了各自的兵器,走上了擂台。”
“一名世子冷声道:校场比试,点到为止...”
“话音未落,少将军已然冲到了三人近前。只见他手中长戟带起一阵霸道的劲风,电光火石间连斩三人头颅。当人头飞去的那一刻,鲜血如柱!人头落地之时,身体才应声倒下!”
“少将军手持沾满血污的戟刃指向台下众世子:三个不行,再来十个!”
“见众世子吓破了胆不敢上前,少将军再喝一声:果然六国年轻一辈再无人,皆是软蛋懦夫!”
“再次被狠狠羞辱,已有人失去了理智。十多位世子胡乱拿起兵器,一同冲向擂台与少将军对峙。”
“少将军丝毫不惧,未等众人围上他,他却率先杀入人群之中。”
“其手中长戟被他舞的密不透风,破风之声犹如群魔乱舞百鬼夜行。”
“顷刻间,残肢断臂横飞,血雾挥洒擂台,惨叫声不绝于耳。”
“当一切戛然而止,擂台上还站着的,仅有浑身浴血的少将军一人。”
“校场上的宁静,被少将军狂妄的大笑声打断:哈哈哈哈哈,九州七国,年青一代,唯我无敌!”
“这一番话,犹如一根根钢针刺入台下众人心头。只听台下一位夫人怒喝一声:小儿如此狂妄,你等你起斩杀了他!”
“亿国世子声音嘶哑,咆哮道:如此杀人狂魔,我等一起上便算是替天行道!”
“下一刻,余下的三十余位世子一同冲上了擂台。兵器架上的兵器不够,有些人抢来了金枪卫的金枪。”
“众人杀气杀气腾腾前赴后继,不准备给少将军片刻喘息的机会。”
“面对如此多的敌人,少将军斗志昂然。只见他一步踏出,身体如弩枪一般冲向敌人。”
“长戟挥舞,收割数颗人头。戟刃转动,崩飞敌人兵器。一击横扫,七人拦腰斩断。”
“当少将军抬头时,眼前的一众世子已经退到角落。人数,只剩下了不到十人。”
“一人带头跪地求饶,众人效仿磕头如捣蒜。”
“见少将军提戟朝众人走去,台下的一位夫人坐不住了,因为他的儿子还活着。只听那夫人声音尖锐道:请武王府世子饶了我儿性命!”
“另一名夫人连忙附和:虽然签了生死状,但我儿已经知道错了,请武王府世子手下留情!”
“请武王府世子手下留情!”
“这几声世子叫的少将军直犯恶心,他怒喝一声:闭嘴!再敢叫我世子,把我跟这些腌臜的东西混为一谈,我便带兵剿了你们所在的城池!”
“此话一出,惊的场下众人遍体生寒。连那些痛失爱子的夫人,都被这一声爆喝惊得回过神来。”
“众人都是权贵豪门,又不只有一个儿子。但要是惹了眼前这个杀星,那便招惹了祸及满门的事。”
“此时他说带兵攻城,没有人敢不信,而且武王什么实力,大家心里都有数。”
“见自己的儿子就在戟刃的边上,那名长相威严的贵妇连忙出声:敢问...我等该如何称呼阁下?”
“见少将军不予理会,还要动手杀人,众人同时跪向皇后,乞求皇后位双方和解。”
“少将军也把长戟定在了半空中,转头看向皇后。看那架势,只要皇后不吭声,他便继续杀人。”
“皇后神态自若,没有为眼前的一切搅动了心神。只听她淡淡道:又不是你们在昭和殿中联,合起来为难我侄儿的时候了。”
“此话一出,所有夫人与郡主都面向皇后欠身行礼,那些已经死了儿子的,哪还有跪下去的必要。”
“皇后看向少将军淡淡道:翩翩少年,铁血将军。你们便称呼他一声,少将军吧。”
“见众人不为所动,皇后冷哼一声:他是以后的武王,北境的雄师皆是他的,你们自行斟酌。”
“众人一惊,连忙转身行礼:见过少将军!”
“少将军掷出长戟钉在众人面前,对着皇后抱拳道:姑姑,我先回府了。”
“说罢,少将军起身便走,自始至终也没有再看众人一眼。”
“而那道背影,随着这件事,传遍了九州齐国!”
都尉讲的嗓子发干,一旁的老翁连忙递上的腰间的酒葫芦。
都尉摆手拒绝道:“有军规,不让饮酒。”
他的视线扫向身边的百姓,目光所到之处只有崇拜的神采。
就在此时,一队人马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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