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p>
言清乔蹲在陆慎恒的榻边，闻言一愣。</p>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言清乔在进门前已经做好了今日杀不了连晓曼的结果，如今陆慎恒一句话，又把所有可能性都拉了回来。</p>
陆慎恒挪开了揉着眉心的手，看向言清乔。</p>
言清乔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仔细琢磨陆慎恒这话里面的意思，蹲在榻边像是一只在啃食的小仓鼠，脸上糊着乱七八糟的泥和血，头发也乱的跟稻草一般，很不温顺的炸在耳边，小小一只，倒是把那初现惊艳的五官模糊了去。</p>
只有那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向陆慎恒的时候，尤其亮。</p>
亮的让人心惊。</p>
言清乔往前凑了凑，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搭在床榻边，咬着嘴唇，看陆慎恒。</p>
“十一叔的意思是...”</p>
“...”</p>
陆慎恒没说话，反而是幽黑如同深潭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言清乔。</p>
言清乔抿了抿嘴。</p>
陆慎恒这人太可怕，没有常人的七情六欲般，即便是内心起波澜，有了什么谋算，表面也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让人琢磨不透。</p>
言清乔目光落到了陆慎恒微微皱起了的眉头，心领神会一般，立马脱了鞋子卷起袖子，乐颠颠的像只小兽，一下子就蹦上了陆慎恒的床榻。</p>
“十一叔头疼吧？清乔有一套独门秘制...秘创的按摩手法，给您来试试，就算不能手到病除，但是能为十一叔稍微分担缓解那么一丢丢的疼痛，清乔也是三生有幸...”</p>
奉承的话还没说完，言清乔感觉到自己手腕一紧。</p>
陆慎恒的手指修长，虽白，但并不是文弱细腻的那种指尖，反而因为常年握剑，虎口掌心都有一层薄薄的茧子。</p>
言清乔心里一个咯噔。</p>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那感觉是怎么回事，此时此刻正好蹲在陆慎恒的身前，被他捉住，屋内又安静的厉害，时间几乎在这一刻静止了。</p>
陆慎恒斜睨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把目光收了回去，同时手扶向了自己的眉心，显然是痛的厉害了，顿了下才说道。</p>
“去洗手。”</p>
“啊？”</p>
言清乔有点转不过弯。</p>
陆慎恒掌心的燥热潮湿还留在她的手腕上，即便是隔着一层袖口，也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温度。</p>
眼看着言清乔发愣，陆慎恒的眉头又皱了皱，指了指茶桌旁边的小侧室，没再说话。</p>
这下言清乔是彻底反应过来了，麻利的就滚下了床榻，奔向了陆慎恒指着的侧室。</p>
陆慎恒当真是头痛的不行了，言清乔记得，奶奶的那本医书杂记里写的缠心毒症状，那上面没有描述过缠心毒发作起来到底有多疼，但是有一句，中此毒者，多数熬不到心肺肾脏衰竭而死，多数会被，活活痛死。</p>
也是真的痛了，痛到洁癖这毛病都激发出来了，龟毛到言清乔孝敬他，要给他捶脑袋之前，还支使她先去洗手。</p>
侧室是个空间不小的梳洗室，言清乔也没来得及多打量，心里嘀咕着陆慎恒的龟毛，下一刻就在水盆倒影里看见了自己那张脸。</p>
第一眼看见的时候，言清乔甚至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见了鬼！</p>
这满脸的血泥，这炸毛的头发，这带着血腥味的手指...</p>
不说陆慎恒没有洁癖，他要是稍微龟毛一点，估摸这会言清乔已经被丢在门外了！</p>
奇异般的，梳洗室内竟然有女子用的梳子与香膏，洗都洗了，言清乔索性拿着毛巾把头发也顺了顺，收拾的看起来妥当了不少才出去。</p>
似乎是起了点风，屋外竹林瑟瑟，盛夏的叶片青翠凉爽，带着淡淡的竹叶香气，吹进屋内。</p>
榻上的陆慎恒手指还搭在眉头上，这么半晌，竟然丝毫没动静！</p>
言清乔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书上写的那般，疼痛难忍，活活痛死，她脑袋顶上刚刚顺好的头发丝又一根根给竖了起来。</p>
完了完了，陆慎恒要是死了，她现在去哪里再现成找个这么好抱的大腿子？</p>
“十...十一叔？”</p>
言清乔轻声叫出来的同时，几步就要往陆慎恒的面前冲。</p>
在即将碰到陆慎恒的床榻的时候，床榻上面的人突然动了动，迷惘中睁开了那一双幽黑如同深不见底寒潭的眼睛，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出了手，接住了冲过来的言清乔。</p>
香脂的香味不知不觉的混合上了竹叶的清香，竹林里面蝉鸣的非常厉害，聒噪却又热闹。</p>
“你...”</p>
距离太近，言清乔看见了陆慎恒眼中的迷茫。</p>
可能头太痛了，又或许是这香脂的味道太过于熟悉，又或许是竹叶香气来的巧妙，更或许是，蝉鸣的正好。</p>
言清乔看见陆慎恒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p>
他开口。</p>
“你...你是谁？”</p>
那山洪海啸般压制不住的情感几乎在这颤颤的几个字里喷涌出来，无数难言的酸涩笼罩住了言清乔，陆慎恒大拇指刚刚按压住了言清乔手腕上的手镯。</p>
不需要言清乔开口。</p>
“你回来了？”</p>
陆慎恒接着言清乔的手，紧紧的盯住言清乔的眼睛。</p>
这两句话来的克制，却又汹涌，言清乔莫名的陷入进了这样的情绪里面，甚至在陆慎恒垂着眼睛看她这每一眼，她的心都忍不住颤栗了几分。</p>
“我...”</p>
言清乔眨了眨眼睛，告诫自己要清醒。</p>
陆慎恒不对劲。</p>
实在是太不对劲了。</p>
他此时此刻的眼神，像是一个溺水到了绝境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她代表的这一根浮木，不相信似的梦境般颤抖，激动却又怕吓到了对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最后所有的情绪化成了寒潭中的水，表面平静无波，实则内里早就翻江倒海。</p>
“十...十一叔...”</p>
言清乔想要叫陆慎恒。</p>
她被陆慎恒紧紧扣着手腕，痛觉让她清醒，清醒的同时，也希望不正常的陆慎恒能够回神过来，不要再吓她。</p>
“是我，十一叔，是我呀，我是乔乔。”</p>
言清乔用力的往回抽手。</p>
可惜力量悬殊，陆慎恒扣的又紧，姿势几乎是纹丝不动。</p>
“乔乔。”</p>
陆慎恒喃喃的重复了一句这个名字。</p>
言清乔脊背发毛，意识到不对立马想要补救。</p>
“我是清乔！言清..”</p>
“你还敢回来！”</p>
床榻上的陆慎恒一声爆吼，吓的言清乔一哆嗦，紧接着陆慎恒手臂发力，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直接把她拉在了自己的怀里，翻身压在身下！</p>
“你还敢回来！？你怎么敢！怎么敢回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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