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个月,邹逸在陆哲府中安稳度过。
陆哲似乎甚是忙碌,邹逸几次与他在府中遇见,他皆是来去匆匆。
但每日雷打不动地,陆哲会到邹逸房中去一趟,用内力帮他梳理经脉。
邹逸简直爱死了内力。
纵使他是经纪人,不需要坐办公室,平日劳烦惯了也难免腰酸背痛。
陆哲的手艺比现代的推拿拔罐针灸搓脚要好上百倍,这段时间邹逸浑身舒畅得仿佛新生,连耳力目力都强了一倍,虽然跟正经的江湖侠客还没得比,但登高望远时也不需要眼镜了。
内伤在最开始的三天便好了个七七八八,但邹逸舍不得这种每日享受,遂哼哼唧唧地装了几天胸口痛。
陆哲也不揭发他,照例每日为他输送内力,只是每次离开时脸颊都微微涨红,似乎颇为忍耐。
到后来邹逸见陆哲不戳穿,干脆也不装了,每天光明正大地索求无度。每次陆哲走后他都瘫在床上,一边赞叹一边唏嘘,说这简直太荒淫无道了,回到现代日子还怎么过啊。
系统:“呵呵,这是没轮到你喝药的时辰呢。”
一提起“喝药”二字,邹逸就犯怵。
这段时间,他对生活唯一的不满尽数在此。
早先疗伤时,陆哲请御医为邹逸把了脉,这一验却吓得医生大惊失色,哭天喊地地直呼:“殿下啊——!”
吓得邹逸差点以为自己有喜了。
还好后来事情水落石出,那医生是发觉邹逸体内有大量毒素沉积,身体孱弱衰败,若不精心调理,恐怕命不久矣。
邹逸没觉得是什么大事。
他毕竟从现代来,不说什么三氯氰胺苏丹红,光那满河的污染、青菜上的农药和灌水猪肉就很毒了。而他又不打算在剧本世界里待很久,如果真的患上古代尚无对症的病,说不定还能增加陆哲人格融合度,替他省事。
但陆哲不这么想。
听到御医战战兢兢的答复后,他面色阴沉许久,转身离府,三天后神色倦怠风尘仆仆出现在邹逸面前,手中端一碗浓黑的药汁。
陆哲面无表情地命令道:“喝。”
邹逸不想喝。
他闻着那酸涩的苦味,胃里就冒酸水,心想我在虚拟世界喝了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弄个现实世界也通用药方出来啊。
系统:“别白日做梦了,这里面的草药说不准叫‘八角玄冰草’和‘相思断肠红’呢。”
此言甚是有理。
所以邹逸坚决拒绝了陆哲。
陆哲神色古怪,上上下下绕着邹逸打量半晌,轻声道:“你不会是……我那皇兄派来的毒人吧?”
“不愿解毒,你是想在床上毒死我?”
邹逸:“???”
床上毒你?
邹逸冷着脸说:“你怎么不干脆问我屁股有没有毒呢?”
陆哲点点头说:“有理。”
他又说:“那你趴下,让我检查一下吧。”
邹逸:“……”
臭流氓。
查你妹啊。
为了不被标上“屁股有毒”的标签,邹逸隐忍不发,默默接过药碗,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哇那滋味……
可以说内力按摩有多爽,这药味道就有多毒。
陆哲走后,邹逸捂着嘴一直干呕,眼圈都红了,他哆嗦着嘴唇对系统说:“系统啊,有没有办法帮我记下这个味道,我回去无论如何也要给那混蛋调一碗出来。”
系统:“记不住的,你冷静点。”
然后第二天早晨,陆哲送来了第二碗。
数日之后邹逸瘫在床脚,捂着嘴后悔不已地想,早知如此就该让他验啊!
都老夫老夫了,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摸下屁股算什么?
系统小心翼翼:“要不……你去找他?”
“……不!”邹逸咬牙切齿,面容扭曲,“那我这几天药都白喝了?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系统:“……你知道赌徒是怎么亏到家破人亡的吗?”
系统:“因为他们不知道及时止损。”
及时止损?
邹逸“呸”了一口,冷笑道:“怕什么?喝了这么多次,这药的味道已经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里了,等回头我给他配深水炸弹版,地狱烈焰版,血腥玛利亚版,保证让他喝到饱。”
系统:“……”
是个狼人。
就这样痛并快乐着,日子在云卷云舒中一天天流逝,直到有一天邹逸路过花园小亭,听见里面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那人笑着说:“殿下,墨刀帮的匪头子招了。他们拿到黑匣子之后,发现刀劈斧砍,水沉火烧都没法打开,无奈之下当成一个奇物卖给了行云商铺,又被商铺卖给了几个侠客,最后作为寿礼,被送去了东南客家堡。”
邹逸心头微动,顿时意识到,这是剧情要开始了。
东南客家堡是个蛮有意思的地方,堡主徐有朋奉行孔夫子“有朋自远方来”那一套,散尽家财,广结各路江湖人。他自身武功不算顶尖,但白花花的银子砸出去,好歹也砸了个“德高望重”的美誉。
只是邹逸知道,这些都是徐有朋的表面形象。
他早就投靠了唐允天。
从黑匣子到客家堡,整条线都是针对四皇子唐启天的一个阴谋。
邹逸正想着怎么把这些告诉陆哲,忽听厅中一声厉喝!
“谁在偷听?”
刹那间疾风扑面,剑光爆射,邹逸面前一人高的莲叶惨遭腰斩,一身黑色劲装的少年从厅中蹿出,脚尖在湖面连连轻点,竟是瞬间就到了邹逸面前。
时隔一月,邹逸又被人用剑尖抵住咽喉,他有点无奈又有点尴尬,抬手讪讪道:“嘿。”
陆哲含着笑意的嗓音从凉亭中悠悠传来:“十一,不用紧张,这是我新纳的第十四房小妾。”
少年立即收剑,吐了吐舌头笑道:“啊,原来是十四夫人,十一失礼了。”
邹逸:“……是相师。”
“胡说八道。”陆哲说,“你会算什么?走走走,别在这瞎晃悠,下回再抓到你偷听,信不信当刺客关你小黑屋?”
“……”邹逸深吸口气,告诫自己此时双方地位不对等,不能生气。他缓缓道:“其实前日我心有警兆,掐指一算,发现殿下近日有一小劫,细细算来,应是落在东南。”
“落个屁,”陆哲脸色有些难看,说:“我看你近日也有一小劫,会腰酸屁股痛下不来床,不如你自己算算具体是哪天?”
邹逸:“……”
邹逸气得肝颤。
但他没能再多说什么,因为陆哲晃悠悠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淡紫色布袋,甩手丢到黑衣少年手中,说:“十一啊,这是北边刚送来的白花蛇草,你拿去药房,让他们加在今天的药里。”
邹逸:“!!!”
邹逸尔康手:“别加!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眼见着小相师狼狈逃走,陆哲嘴边勾起一抹浅笑。
他对着黑衣少年勾勾手,少年转手将布袋又抛了回去,落在亭中石台上,发出金石碰撞的清脆“砰噔”声。
哪里有什么白花蛇草。
陆哲示意少年继续汇报,于是少年说:“此事有几处颇为怪异,一来那墨刀帮山匪,如果不是另有隐情,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知所以的黑盒子跟我们硬抗一个月。二来那客家堡堡主不久前刚刚庆过大寿,现在又发帖广邀天下英雄,此间间隔……也太短了些。”
陆哲说:“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少年拧着眉心苦思片刻,犹豫道:“我觉得夫人刚刚说得对,客家堡恐怕有诈,殿下还是别去了吧?”
陆哲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
“怕什么,”他说,“不去看看,怎么知道是谁在背后谋害于我?”
“别啊殿下!”黑衣少年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明知有诈,您怎么能以身犯险呢?”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恳请道:“不如……让十一和十三替您去打探一番?”
陆哲沉默片刻,挑眉道:“你这是求任务,还是替自己谋福利呢。”
黑衣少年略显羞赧地低了低头,手在脑后挠来挠去,吞吞吐吐说:“什、什么福利啊,我们当然是……任务为先的……”
陆哲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黑衣少年眼巴巴地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陆哲摇摇头,语重深长道:“我自认也算个体恤下属的主子,你若是悄悄谋个福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同意了。但你是想做任务,那单独两人就不太妥当……收拾东西,我带你们一起去。”
黑衣少年的目光陡然变得十分哀怨。
“愣什么,收拾去啊。”陆哲笑骂道,“多带点防身之物,这次你十四夫人也同去。”
“殿下,”少年弱弱道,“夫人不会武功,会不会太危险了……”
陆哲:“咋地了,我不能给自己谋个福利吗?”
少年:“……是,十一明白了。”
黑衣少年转身欲走,他也不走正路,脚下一蹬就轻飘飘地上了亭顶,漆黑的身影如雨燕般轻盈。
陆哲突然在下方叫住他:“十一……”
少年一愣:“殿下?”
陆哲却突然陷入沉默。
凉风吹拂,湖面上波光粼粼,碧绿色莲叶轻轻拍打着水面,它们彼此相接,汇成一片碧绿的浪潮,自天际涌来。
悠悠凉风中,陆哲的嗓音飘忽不定,隐隐有些担忧。
他轻声说:“自古相师算命,是泄露天机,与天争命。”
三百年前,相术高人为大庆王朝谋算天命,之后仅仅苟延残喘了三日,便不治归西。
而邹逸体内经脉堵塞,筋骨僵硬,还有那些从未见过的致命毒素,惊人地在身体内达成极端危险的平衡。
陆哲:“我一直在想,这些会不会是他遭受的报应?”
“你说……我若自愿应他算出的劫难,还算不算他道破天机?”【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