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德清说这条河是老灌河的一个支流,现在是春季枯水期,河里水不算多,但这一带河面却很宽,再加上春寒料峭,想要涉水过河是十分困难的。刘继祖对这个地方不是很满意,他跟杨胜武学过兵法,知道这样的地方是不适合扎营的。
首先,营地旁边就是山林,山林里极易隐藏伏兵,还居高临下,万一真藏了人,一旦发动偷袭,那就占尽了地势之利。其次,在河边扎营,虽然便于取水,但滩涂地带地势低,万一对方在上游筑坝拦水,等他们不注意时再把坝扒开用水攻,那就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在战争中,水、火以及天气是极为重要的因素,也是最厉害的武器,善于使用利用这些武器的统帅,无不是古时名将。但现在不是打仗,只是在国境内正常行军而已,这样扎营也没什么不妥,而且他们也不过夜,只是在这里吃一顿午饭而已。
因此,刘继祖虽然觉着有些不妥,但也没有太过在意,不过生性谨慎的他还是随口问了句,“段兄,我看这里山势险峻,这附近有山贼吗?”
段德清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车,听了答道:“有啊!不过这边的都是小股匪徒,人数不多,最多的也就百八十人。你放心,咱们有这么多军队保护,他们不敢出来的!”
刘继祖又问道:“不是河南道这边也有一个李传宗吗?”
段德清听了却笑道:“他啊!那就是个笑话,那人是肯定是冒充的。之前他还能在河南道这边糊弄糊弄,也确实骗了不少人去入伙,听说人数有大几千呢。但襄州一起事,他可就冒充不下去了。襄州这个李传宗有木毅佐证,河南道这个有什么?其余地方的那些李传宗应该也都是假冒的。而且河南道的这伙山贼也没在伏牛山,他们聚在北边的熊耳山,距离这里远着呢!”
刘继祖点了点头,段德清正要下车,刘继祖又问了一句,“那他们不会跑过来吗?”
段德清听了差点从车上掉下去,刘继祖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段德清站稳后笑道:“差点摔一跤!贤弟不用担心,这些山贼成不了气候,就是一群流民而已。他们一没钱,二没粮,要兵器没兵器,要甲胄没甲胄,要弓箭没弓箭,人数再多有什么用?
再说了,李传宗和木毅联手起事的消息已经传出来十来天了,而襄州又打开了通往河南道的道界,那么多的人从那里跑出来,消息早就传的到处都是了。河南道的这伙山贼一旦知道他们那个李传宗是冒牌货,没准儿就会内讧呢,哪儿有时间来找咱们的晦气,你不用担心!”说完就忙着去方便了,他虽然尿不利索,但却尿频,早就快憋不住了。
刘继祖心想这段德清还挺会安慰人,不过他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趁着段德清不在,刘继祖又抓紧时间方便了一下。等段德清回来时,营地里已经架好锅,埋好灶,烧上水,煮上了羊肉。那羊肉是昨晚就煮熟了的,现在只要切一下再煮煮,加上盐就是美味无比的羊肉汤了。
所有士兵早就伸长了脖子盼着呢,有些年轻人忍不住口水都流了下来。这也不奇怪,在这乱世,能吃饱肚子已经是极为幸运了,现在难得能吃上一点儿荤腥,谁不期盼呢?
刘继祖掀开车窗帘,看了看营地,正好看见张横和他手下那些兵各提着一个口袋在挨着锅转,只见他们每走到一口锅旁边,都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什么东西丢到锅里。周围的那些士兵都知道是张横自己加钱给大家买的羊肉,因此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人不住地感谢他。
张横这时脸上也是乐开了花,他一边点着头回应着众人的感谢问候,一边笑道:“再给大家加点作料,你们搅一搅,肉更香!”
那肉本来就是煮熟了的,等水一开,加了香料再一搅和,香气就被激发了出来,整个营地都弥漫着肉香。刘继祖当然也闻见了,肚子还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段德清听了笑道:“贤弟,饿了吧,咱们虽然人少,之前也准备了好吃的,虽不如羊肉好吃,但也还不错。”说完就让小李去传令,给驿卒和杂役们发吃的。
那些士兵这时已经开始吃了起来,驿卒和杂役们闻着肉香,看着当兵的大快朵颐,心里一阵羡慕。他们和士兵除了在驿站时,是一起由驿站安排吃的以外,其余时间都是个吃个的,钱也是单独结算的,因此这些羊肉没有他们的份。
但很快他们就又高兴起来,因为张横亲自带着几个亲兵抬着两口大锅给他们送羊肉汤来了。段德清见了,连忙下车亲自去感谢。刘继祖不想跟他见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不快,就把车帘都放了下来,但耳朵却认真地听着。
张横见了段德清,说道:“段驿丞,我那儿正好还有些多余的肉,分些给弟兄们和后面那些商旅,咱们难得一路同行,正该有福同享吗!”
段德清听了连忙谢道:“张大人,您太客气,我代弟兄们谢谢您了!”说完连忙叫手下人接了一大锅羊肉汤过来。
张横扫视了一眼,想看看有没有刘继祖的身影,却没看见,因此拿鼻子哼了一声就去到了队伍的最后面,给那些商旅们送肉汤去了。刘继祖在车里听得一清二楚,心想张横这人不错嘛,还能想到驿卒、杂役和那些商旅,不像那种尖酸刻薄的人啊?为什么单单针对自己呢?
这时段德清端了一大碗羊肉汤来到了车上,“贤弟,赶紧趁热尝尝这羊肉汤,是昨晚现杀现煮的,还有羊杂在里面,味道着实鲜美啊!”
刘继祖虽然也很想吃,但张横恶心了他好几次,他怎么肯吃张横花过钱的东西,这点志气刘继祖还是有的,于是笑道:“段兄,我不爱吃羊肉,受不了那个味儿!”
段德清听了一愣,又闻了闻,“没什么味儿啊!你之前不是在驿站吃过羊肉汤吗?这可是好东西,咱们人多,每人也就能分一点儿,我又吃不了多少,你要不吃,我可就拿去给弟兄们分着吃了!”
刘继祖点点头,自顾自地吃着他们自己带的干粮,无非是些冷馒头和卤肉之类的东西。段德清见刘继祖坚决不吃,只好自己吃起来,但他饭量小,只吃了几块肉,又下着馒头喝了几口汤,就让小李拿去分给那些驿卒和杂役了。
段德清又就着卤肉把那个馒头吃完就饱了,然后就靠着车厢一边和刘继祖聊天,一边看着刘继祖吃东西。只是他说着说着突然感觉有些头晕,于是他停下了话头,摸了摸头,又晃了晃脑袋,又使劲儿地眨了眨眼。
刘继祖见了,关切地问道:“兄长,您怎么了?头疼吗?”
段德清又晃了晃头,笑道:“毕竟上了几岁年纪,才赶了几天路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这才刚吃了饭,就头晕了,我先睡……”但段德清话还没说完,头一歪就靠着车厢睡着了。
刘继祖看了就是一愣,心说怎么睡的这么快,他先叫了他两声,不见回应,又连忙推了推他,但段德清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时刘继祖觉着不对了,因为这可不像睡着的样子。正常人睡觉,就是再困,一推多少也会有点儿反应,但段德清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难道真是生病晕倒了?他又伸手摸了摸段德清的额头和手,发现额头不烫,手也不凉,没有发烧的症状,这是怎么回事?这时他心里突然一紧,因为他想起自己在四义庄时的遭遇,那时他和七妹中了蒙汗药,七妹和段德清的反应很像。而他前面一直没往这块儿想,是因为他没想到会有人在军营里这么大规模地使用蒙汗药。
但段德清的症状确实像中了迷药,因此刚一想到这里,刘继祖就警觉了起来,伸手抓住了虎杖就要冲下车去看情况。但他的手刚碰到车门帘,就又把手缩了回来。刘继祖深吸了一口气,心想不能冲动,越是危急的时刻就越要冷静。
冷静下来的刘继祖很快就感觉到了异样,因为这一千多人的营地现在变得安静了很多,刘继祖决定先看看形势再行动,于是他轻轻扒开了车窗帘朝外看去。只见整个营地所有的士兵、军官、驿卒、杂役和一部分商旅都已经被麻翻了,现在外面只有三群人没有中招。
第一群人是张横一伙,除了他以外,还有八个士兵。刘继祖猜测这八个士兵就是给他们送羊肉汤的那些士兵。但他们九个人却装作没事人一样,还是围在一起吃肉喝汤,完全不管周围已经晕倒的那些士兵。
第二群人是那些楚国使者以及五个艺伎,刘继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中招,但他们已经发现了异常。这时三个楚使和五个艺伎已经被另外会武的六个楚使护在了中间,他们六个已经拔出了兵器,有刀有剑,六个人都紧紧盯着张横等人。
最后一群人在商旅那边,那里有一部分人被麻翻了,但穿着类似三宗门弟子的那些人却一个都没有中招。他们现在也已经拿出了兵器,而且从车上又出来了六个穿斗篷带斗笠的人,他们也虎视眈眈地盯着张横一伙人。
在看到器使装扮的人出现后,刘继祖的瞳孔就猛地收缩了一下,然后他的大脑就开始飞速地运转起来。这个事太突然了,刘继祖完全没有预料到。他设想的是三宗门会在近期对他采取一系列的暗杀,没想到三宗门还没动手,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因此他必须快速地认清形势,然后制定出最合理的对策才行。【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