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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继祖这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些事,似乎也是肺腑之言,不禁对他肃然起敬。他没想到段驿丞居然是这样一个人,原本刘继祖是想等安了,在路上就不告而别的,但这时他却决定即便自己要走也要提前告诉段德清,让他先找好替代自己的书办,以免影响到他的职司。
于是他连忙说道:“段兄考虑的十分周到,为官能做到这样也是不容易了,小弟实在是佩服得紧!”
段驿丞笑道:“咱们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气,我也就是发发牢骚,咱们赶紧趁热吃饭吧!”
刘继祖连忙把那两包吃的拿了过来,只见两包吃的都是拿干荷叶包着,一个里面包着的是烧鸡,一个里面包着的是十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包子个头不算大,闻味道挺香,应该是肉馅的。但刘继祖自从上次在太行山吃了人肉包子之后,就留下了心理阴影,看见肉馅包子心里就犯恶心。
段德清不知道这些,他只吃了两个鸡腿和两个包子就饱了,剩下的都留给刘继祖吃。刘继祖看着包子心里就是一阵翻涌,但他不是那种娇气的人,更不是会浪费食物的人,因此忍着恶心还是先把包子吃了,然后才吃的烧鸡。
刘继祖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心想官兵去买的包子应该不会是人肉包子吧,再说了这里也不是太行山那荒僻之地,肯定没问题!就这样他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边把八个不大的包子塞到了嘴里,他都没怎么嚼就直接吞进了肚子里。
吃完八个包子,刘继祖才开始吃鸡,之所以后面才吃鸡,也是因为他想借着烧鸡的美味压住心头的恶心。烧鸡确实美味,那时候可没有饲料鸡,都是走地鸡,也没有激素、抗生素之类的东西,环境中更是不存在各类污染,因此完是纯天然的绿色食品。
食物的味道当然是美味无比,刘继祖觉着这也是古代社会比现代社会要好的地方之一。但反过来说这也是问题,就因为没有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养殖,使得古代社会的物质十分匮乏,那时候的肉食可不像现代社会那么丰富,那么便宜,更不是普通人想吃就能吃到的。
刘继祖虽然从小吃肉长大,但那是因为练武需要,主要靠田先生和吴伦接济,次要靠家里人咬紧牙节省出来的。但家里人每餐饭吃什么他是知道的,主食能吃饱的年头,那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好年景。收成稍微欠收一点儿,他们就要用杂粮来补充,才能哄饱肚子。
记得有一年大旱,年景特别不好,所有粮食都大幅欠收,到了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家饭都吃不饱了。只能去地里挖野菜、摘榆钱充饥,多年的积蓄也都花完了,家里的牲畜除了牛以外也都买了去换粗粮,一直熬到秋天粮食熟了,他们才算熬过那一关。
至于肉食,那是只有逢年过节或有什么好日子才能吃到的,吃的也多是自家养的小牲畜,比如鸡、鸭、鹅、犬,鱼则是自己去河里捕的。当然祖父偶尔也会到集市上割一斤半斤的猪肉回来解馋,但那就要花钱了,因此吃的很少。
大一些的牲畜,如羊和猪则是要有红白事、满月酒之类的大事,家里才会请人杀了来办酒席。没有这些事的时候,猪羊养大之后多是赶到集市上卖掉,换成钱存起来,用于应灾、防病、救急、盖房、娶亲之类的事。
如果年景好些,家里也有些积蓄时,有些人家会在过年前自己请人来杀猪,称之为杀年猪。杀年猪的讲究很多,首先要选好日子,然后要选好屠夫,最后还要有仪式和彩头。酬劳除了请帮忙的人吃肉喝酒之外,还要给主刀的几斤肉和一幅猪下水。
那时候的猪都是原生态的猪,品种也和现代的不一样,开春去买一个猪仔,养到年底也长不了多大,杀完之后能剩下一百来斤肉就不错了。即便这些肉,他们也舍不得过年都吃掉,过年时主要是吃那些不易保存的猪头、猪尾、猪上水以及猪骨,猪肉只会吃一小部分。
剩下的大部分肉他们都会腌起来,这样就可以保存很长时间,但即便这样的人家也不是经常能吃到肉的。对此,刘继祖深有体会,也因此他对食物极为珍惜,从不浪费。即便现在有钱了,也从不多点菜,桌上的菜只要有他在,就从没有剩下过。
因此两只鸡被刘继祖吃的干干净净,骨头上的肉都啃干净了,能吸的骨髓也被他吸干净了。段德清津津有味地看着刘继祖吃东西,居然都看饿了。但刘继祖吃东西的时候却不怎么看人,从来都是低着头专注地吃,等他吃完才会抬头。
因此等刘继祖抬头看见段德清盯着自己时,他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吃相有些难看,让兄长见笑了!”
段德清笑道:“哪里,哪里!看贤弟吃东西能开胃!”说完就靠在车窗旁打起了瞌睡。
刘继祖听了也笑了笑,却突然想起了七妹和叶子,她们也曾经这么说过。但一想起她们,就又勾起了刘继祖的心事,他收了笑容,把那些吃剩的鸡骨头用干荷叶包了起来,然后掀开车窗帘,丢到了路边。看着这包垃圾,刘继祖先反思了一下自己的不文明行为,也收回了伤心事,心想古代社会连垃圾都是纯天然的,除了不够美观之外,却不会对环境造成什么破坏,这应该又是古代社会的一个优点。
刘继祖收回目光时,顺势扫视了一下镇口,他想看看那里有没有可疑的人,这一看不要紧,还真让他发现了异常,因为那里也有一个和前面镇子类似的可疑之人。这人和之前那人十分相像,不仅举止动作相似,也是在那里观望找人,就连衣服都一样。刘继祖甚至怀疑这衣服是某个门派统一发的,就像书院入门时统一发衣服那样。
刘继祖的心一下子就紧了起来,心想如果这些人都是一伙的,那对方的势力一定很大。他猜测对方应该在每个路边的村镇都安排了人,只是自己碰巧在第一个镇子那里就进了驿站,路上又光顾着和段德清谈天说地,没有注意到他们。而他们这些人也没想到自己会和官军混在一起,因此也没有发现自己。
刘继祖虽然还不敢完肯定这些人就是在找自己,但他可没有蠢到去主动试探验证,这种时候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河南道的武者他可是领教过的,那是有真本事的,现在自己是一个人,要是再遇上那伙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离开。
刘继祖武技厉害是不假,经过这么多次生死拼杀之后,他甚至有一种无敌的感觉,他甚至有信心杀死任何一个人。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还没有遇到强大的对手,因而产生的错觉。因为刘继祖从书院出来之后,除了那只老虎以外,单凭武力,还没有人能对他产生威胁。
但即便如此,也只是杀死任何‘一个人’,而不是任何一只‘老虎’或‘几个人’。刘继祖向来没有那么自大,他甚至很多时候都很自卑。这种自卑既源于前世,也源于这一世,这也可能是刘继祖最大的缺陷了。
但自卑却也不是一无是处,自卑的人也多是谨慎的人,因为他们要时刻留意,保护自己那颗脆弱的心不受伤害,这就会敏感。而敏感的人为了避免受到伤害,行事多会小心谨慎,毕竟在这乱世中,在这江湖中,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因此刘继祖为了避免引起那人的注意,立即就放下了车窗帘,收回了目光,也靠着车厢开始思考起问题来。刘继祖心想,要验证自己的部分猜测并不难,只要在车上进行观察就行了,只要看看后面其他的镇口还有没有这类人就一清二楚了。
只不过,这种办法虽然能验证这是否是大规模有组织的江湖行动,却还是不能验证这些人针对的到底是不是自己。但这个最好还是不要验证的好,自己机缘巧合之下才总算隐藏了行迹,再要主动暴露那就是找死了。不过,刘继祖有预感,这些人肯定是针对自己的!
他得出这个结论并不完是自己的臆测,还有实际的依据,而最大的依据就是那鹰犬。猎鹰和猎犬在那个年月并不是稀罕物,很多猎人都有,但品种那么好的,训练的又那么好的却极为罕见,尤其是那条猎犬。
刘继祖现在还记得,那条猎犬在自己一顿饭的时间里一直蹲在那里,始终专注地盯着自己,几乎是一动不动,就像后世的警犬一样。刘继祖想了一下自己的来福,来福虽然听话,但也绝对做不到这样,这不是非专业或半专业的人能训出来的。
而驯兽驯的最好的不就是书院吗?而且当时那么多人,那猎犬为什么不盯着别人,偏偏盯着自己的方向?人能骗人,狗是不会骗人的!因此刘继祖越来越笃定,这些人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他目前还不知道这些人是从什么时候就发现了自己?他们有多少人来?都是哪些门派的人?以及他们要怎样来对付自己?
以他现在知道的这些信息推测,他觉着书院参与的可能性最大,因为那对鹰犬是他们派出的可能性最大。但襄州乃至整个江南江北两道都是无为谷的地盘啊,书院的人在襄州城活动,无为谷难道会不知道吗?
侯怀谷说书院和无为谷关系密切,这样的活动他们一定会通气吧!那无为谷参与的可能性也很大,而现在河南道这些人,从穿着和动作特点来看,却不像书院或无为谷的人,应该是附近的江湖门派的人。
只是自己目前只走了几十里路,还不知道后面的情况如何,但整个河南道都是书院的地盘,这些江湖门派都听书院的号令,自己可要加倍小心才行了!没事不要下车,晚上也不离开驿站,路上休息方便也要看看有没有人盯着才行。想着想着,刘继祖就睡着了,等他醒过来时,他们已经到了新野县城的城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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