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肖命初见村委贴出招聘启事,打算去试一试,遂稍作准备,去了。
接待他的是一位大约五十来岁的老头,他说自己是村委会主任,是负责此次招聘工作的主要领导。主任请肖命初坐下,倒了一杯水递给他,然后像官一样坐下,道:“我们要招的是女性!”
“我知道,但是我想试试!”
“可是我们还没有试过招男的清洁工,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这个苦?”
“打扫卫生不只是女人会做?男人力气大,体力好,耐力强,应当更适合!”
“你能吃苦吗?”
“当然能呀,我现在每天吃饭都成问题,有什么理由放弃生存?”
“可是我们不管吃住呀?”
“没有关系,你们不是说1200元钱每个月吗?”
“是呀,但是我们是按月付的,而且要压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这个月付上个月的工资,每个月最后一天发工资?你能撑吗?”
“说实话,那肯定撑不了。我现在身上就只有几十块钱,而且每天还要吃饭和付住宿费。”
“那是呀,所以说我们这个工作肯定是不适合你的!”
肖命初低下头,思索了片刻后,道:“您看这样行不行,你们按天给我结工资,每天我下班就结给我,我也不要你们管吃住,工资也可以少点?”
“那多少钱合适呢?”老头子笑咪咪地问道。
“就1000块,您看行吗?”
“这样,我和他们商量下,到时候给你打电话。不过,工资可能给不到1000,最多就900块?”
“那请问下什么时候有消息呢?我需要这份工作!”
“你先回去,下午,最多明天上午会给你通知!”
“那行,就麻烦你了,等您电话!”
……
第二天上午,主任打来了电话,要肖命初去上班,他说:“你的意见,我们经过商量,一致同意。工资是900块,按天付,也就是每天30块钱。但是得试下工,看你能不能吃苦。”
“行,没问题。”
“那你就先把停在大门口的那辆垃圾车里的垃圾拉去倒掉,然后回来再把整栋办公楼里的男女厕所搞干净。”老头子试探着安排着。
肖命初爽快地回了一个字:“好!”便大步流星前往那堆垃圾。
此时,垃圾上布满了苍蝇和其它喜欢臭的虫子们。到了近前,虫子们突然惊起而飞,在肖命初的上空盘旋。
肖命初差点捏住鼻子,但转念一想,这将是自己的生活,所以干脆接受了虫子们现在的建议:哪里臭,就往哪里钻。
但这堆垃圾实在恶心到了极点,只见那上面堆满了厕纸和卫生巾,黄的是“米田共”,红的或暗红的那是女性同胞们刚扔或扔了有段时间了的“大姨妈”,而黑的那便是“陈便旧屎”了。肖命初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不文明的村委会,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多彩的厕所产物。
罢了,权当自己不是人,权当自己是牛或是马,也许当自己是苍蝇或其它喜欢臭的虫子们,至少自己马上就要变成一个正宗的“臭男人”了,所以这一车的黄的、黑的、红的和暗红的垃圾正是自己的工作。
肖命初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双手拉起垃圾车的把手往前迈步,但那两个轮子仿佛被钉在水泥地里一样,丝毫没有要滚动的动静。肖命初心里一惊,担心自己的这么点能耐被老头子看见,于是直起身子,然后尽量把头往前伸,背用力往前压,两条腿并排着往后蹬,浑身一发力嘴里便发出了沉重的“嗯!”的声音。这时候车子轻轻挪了挪,但随着肖命初那一口气力的结束,那俩轱辘又被水泥地给粘住。
“这他妈的,还真是沉!”肖命初狠狠地骂着那辆装满村干部们讲卫生的证据的专车,然后猛吐了一口浓痰,活动活动一下脖子,以便呆会能更有力地往前伸。他用力地往两支手掌上吐了两口口水,主要是为了呆会儿更加抓得牢垃圾车的把手,然后合掌用力地来回搓了几下。他先微微蹲下,然后双手把住垃圾车把手最前端的位置,屁股慢慢抬起来,使得前后两条腿刚好成“弓”字,脖子伸到了尽量长,至少身子前倾有了45度的角。姿势摆成了,肖命初还得给自己起个号子,于是深深吸了口气,闷喊道:“一二三……”
车总算是动了,肖命初知道自己不能丢力,于是脚底抹油加快了步子,慢慢慢跑了起来,这样,那俩轱辘倒滚得越来越欢快。
只一会儿,到了垃圾中转站。肖命初拉着那一车的垃圾,冲着就进了门,到了坑位,把车调换一个头,然后用脚往那翻斗栓上一踹,只听得“唰唰唰唰”便把整车的臭轰轰的垃圾倒进了垃圾中转箱。
出了门,那些苍蝇蚊虫把肖命初一直送了两里地,感谢他为它们送来了粮食。
一会儿,肖命初把垃圾车放回原处,卷起衣袖到老头子那里复命。老头子见肖命初满脸汗渍,头顶飞着同步“卫星”,隔着老远就摆手,道:“到厕所去!到厕所去!”
肖命初心里有气,于是在心里骂老头子:“老不死的,自屎还知臭了?”
一会儿到了厕所,还没有进门就听见里面乱作一团的声音,心里不免起了鸡皮,猜想情况定是不妙。
一进门,果然惊呆了,满地尽是“米田共”。肖命初刚想骂人,却被苍蝇们发现,于是群起起飞,硬是把他给挤出了门。肖命初还从来没见过这架势,一时惊呆了,等回过神来,那苍蝇已经打出门来了。不得己,肖命初只得往返向老头子报告这一状况。
老头子见肖命初跑着就从厕所出来了,于是一边摇头一边进了屋。等肖命初快到门口时,老头子手里拿了两瓶“杀虫剂”就迎了出来,当头就是一声斥问:“怎么搞的?”
“苍蝇为了抢屎,都打起来了,我都差点受伤了!”肖命初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着,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嘲笑和不屑。
“它们打它们的,你着什么急呢?”老头子反问着肖命初,脸上堆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喏,拿着这个,把它们全部消灭!”
肖命初接过武器,好奇地问:“主任,怎么厕所这么多敌人呢?”
主任苦笑了笑,道:“不是没清洁工吗?先前那个辞职有一段时间了!”
“是这样呀,那我知道了。我去了!”说着一手抓着一瓶‘杀虫剂’往厕所走去。
到了厕所,苍蝇们见敌人来了,便轰地一下全都飞了起来,那翅膀振动的声响如同低空飞过的飞机。苍蝇们没有统领,所以只在厕所那有限的空间里狂轰烂炸。它们现在采取的是“蝇海”肉博战术,一只只奋力地振动着那小巧的翅膀,瞄准了敌人的头或脸或眼睛或背或胸就闷头撞去。
肖命初的脸着实被它们撞得生痛,所以双手举起‘杀虫剂’就死按着喷头,随着“嗤嗤嗤嗤”的声音响起,苍蝇开始像雨点一样往下落。只一会儿功夫,厕所的地面上便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墨绿色。此时,肖命初有一种从未曾有过的快感,几乎从脚趾头到发梢都在高呼和喝彩。
约莫就这样一直连续搞了个把小时,绝大部分苍蝇没有了动静,少有几只还在挪动,像伤员一样仿佛在寻求救助。
这场战役,苍蝇们只不过是为了自身生活所需和传承后代,从而进入了人类生产“垃圾”的场所,在“苍蝇历”的某年某月某日成了人类“腐败”的牺牲品。这是一种悲壮,更是一种悲哀!
肖命初取得了胜利,所以心情有点愉快。但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后面的工作更加艰难,他一丝也不敢怠慢。于是才喘了一口气,就接着干起来。
他把那些苍蝇们的尸体分别装在两个垃圾袋里,然后把袋口系上死结,暂时先放在厕所门口。苍蝇太多,所以把垃圾袋填得太鼓,以致于肖命初在远处看见它便想起了家乡的黄豆,想起了那一袋袋满满的黄豆。可是他极不情愿把这两者扯到一块儿来,于是狠狠骂了一句:“操!”
肖命初现在确实想家了,想家里的父母,想家乡的一草一木。而此时,他自己又是落得如此的境地,于是悲从心来,不禁想起了一首诗:
《凭什么叫我不忧伤!》
凭什么叫我不忧伤!
在这千千万万个打工之夜
对着家的方向
多少的泪在心头激荡
凭什么叫我不忧伤!
如果一个人闲逛胜过二人浪漫
那我将继续孤单
凭什么叫我不忧伤!
倘若拥有的不只是付出
上天念我的辛劳
赐我半点成就
化半袋的财宝
配一套好的装束
那么我将快乐
但我又怕这快乐会像流星
烙不进心里
反增加烦忧
而真正能使我快乐的
只有我的家
是呀,真正能使人快乐的,只有家。肖命初算是看透了人生,看透了世界,然而他却改变不了现在的处境,所以只得骂骂天,骂骂地,然后继续努力地工作。
肖命初忙活了一整天,到了下班,才总算是完成了主任交给的任务。他洗洗,然后到老头子那里复命。
老头子微微笑了笑,道:“哈哈,总算是干净了。”
“主任,您看,我可以下班了吗?”
老头子点着头,“过来,把今天的钱给你!”说着拉开办公桌中间的抽屉,取出三张十元的钞票,往桌上一拍。
肖命初从老头子眼前拿起钱装进了裤袋里,笑着道:“我通过试工了吗?
“行了,去,明天开始,准时正式来上班!”老头子手一挥便起身要出门。
肖命初忙让路,然后跟着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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