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了!”
“唔!……”
夏粼的眼神从刚才的恐惧, 变成了愤怒,甚至伸手去抓沈诀的脸。
沈诀这个气,“杀手就在前面, 你不想活啦?”
杀手?不是鬼?
只停顿了一下,夏粼再次用力掰他按在自己胸口上的手。
沈诀这才注意到, 自己的手掌正牢牢按在她身体最柔软的地方。只是因为太不明显, 加之情绪紧张所以没有及时发现。
沈诀:……
他赶紧收手,借着夜色遮挡了自己泛红的脸。
夏粼使劲儿揉了揉自己差点儿被按凹的小胸脯, 鼓着腮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嘟囔, “臭流.氓!”
沈诀:……
活了这二十大几的岁数, 有人说他冷血,有人说他弑杀,甚至有人说他阴险,可这个,流.氓……?
对这词有点不大适应。
想不到合适的回应,他只能装听不见,侧过身去从巨石后朝前方暗夜处观察。
夏粼抚摸胸口,跟着探头张望。
前方的黑影仍然在夜色中诡异的聚集在一起,好像一只只潜伏在暗处的饿鬼,正准备随时冲上来吸食人类的灵魂。
她捋了捋自己乱蓬蓬的头发, 郁闷道:“我都伪装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还能被发现啊?他们是什么人,不是你们一伙的吗?”
“不像是朝廷的人,看样子更像江湖杀手。”沈诀目视前方,沉声道。
夏粼闻言愕然,“杀手?!不会。有你们这些鹰犬追捕还不够, 现在又来了杀手?不对,他们也许不是冲我来的。”
“你看他们个个带面具,全身上下捂的一寸不露,就知道是冲谁来的。”
“面具?”夏粼拢眼神仔细的看,黑暗中,除了一颗颗黢黑的脑袋,什么也看不清。“喔,你那是什么眼睛?乌漆嘛黑的,也能看见人家一寸都不露?”
沈诀心中得意,嘴角刚要扬起,夏粼又道:“难怪你们被叫成是鹰犬呢,果然眼神儿跟飞禽是一个体系的。”
沈诀:……
“不就一本书吗?至于吗?还杀手?我大不了把书给他们啊。”
“他们是杀手,收钱杀人,除了人命,恐怕他们什么都不要。”沈诀冷冷的道。
“啊?!”夏粼
差点儿喊出来,“我又没招他们,干嘛杀我?”
“放心,他们应该并没有发现你,只是在这里接头而已。不过,他们耳力很好,不想被发现,就别多嘴。”
夏粼不以为然,“你不是高手吗?出去跟他们打呀。”
沈诀斜了她一眼,“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江湖中杀手帮会很多,其中不乏顶尖高手。这么冒然出去,只会两败俱伤。他们接头之后就会离开,只要在此暂避就好。”
夏粼闷下头,眼神游移,心中暗暗腹诽:两败俱伤,我做梦都想你们两败俱伤。居然不上当,哼。
果然,如沈诀预料的那样,天亮前,那伙杀手伴随一阵忽然的秋风,呼的一下就消失了。
嗯,杀手走了,那么接下来……
夏粼侧目身边的另一个麻烦,手在身下默默的攥起一把土……
“虽说杀手并没有确定你隐匿何处,但他们既然在此地接头,应该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沈诀淡然的一句,夏粼刚要扬起的手,又在身下停住了。
沈诀一瞥,接着道:“跟着我,在进京前,我不会要你的命,但你若离开我,便无人保护,可能随时被杀。要跟我走,还是自己走,你考虑清楚。”
说罢,他起身独自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夏粼怔了怔,又把手里的土悄无声息的放下。
他说的对,看来,我得先借他的力量,远离那些杀手才行,然后再想法跑。
嗯,就这么定了。
“哎!我跟你走,等等我!”夏粼追了过去。
“想明白了?”沈诀像是早就猜到一般的平静。
“当然了,活着总比死了好。”
“算你识趣。那你就老实点儿,别给我耍阴招。”
耍阴招?
呵,那是必须的。
夏粼暗中盘算。
* * *
二人一前一后,一路回到金江城。
晨曦时分,城门刚刚打开,沈诀带夏粼来到一家幽静人少的客栈。
“我今日要在此地准备些东西,所以,在此暂住。”
这时,陈武拿了一套衣服进门,扔给夏粼,“换上。”
夏粼提起衣服一瞧,青绿色锦衣,还有一顶带尖的纱帽。
“诶?这不是锦衣卫的衣服吗?你让我扮你手下呀?”
沈诀道:“现在盯着
你的人已经远不止北镇抚司了,江湖上各路人都在寻你的下落。有的为了悬赏,有的为了抢书,还有的,为了要你的命。那些领赏抢书的,或许还好,若一旦遇上要你命的,就算你跟着我,也未必安全。所以,跟着我,想不引人注意,就得扮作我的人。”
“你的人?”夏粼拧着眉毛,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换完下楼吃饭。顺便看看你这扮相,能不能掩人耳目。”
“等等。”夏粼好奇的拦住沈诀,“奇怪,你这次不要绑着我了吗?不怕我一会儿换衣服的时候跑了?”
“跑?”沈诀扯唇,“你能跑到哪儿去?况且,你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留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那……”夏粼举起双手,在他眼前活动手指,“你也不怕我给你下毒啦?”
沈诀抬手挡开她怼在自己面前的一双爪子,不屑道:“你两次都没杀我,证明你无意要我的性命,我还有什么可防的?”
夏粼抿嘴做了个鬼脸,“那你也不怕我再给你下迷药,再给你扒光了绑到树上?噗!”
说完,她自己先乐了。
旁边陈武一脸黑线,仿佛听到了不该听的内容,一个劲儿往门外躲。
沈诀倒似习惯了这种调侃,在短暂的尴尬过后,威胁道:“你敢!”
夏粼知道他只想把自己押回京城,并不会伤害她,所以有恃无恐,“切,有什么不敢的?你还能杀了我?”
“我倒是不会杀了你,不过……”沈诀浅笑一声,转身朝她步步逼近,“你信不信我会以牙还牙?”
嗯?以牙还牙?
夏粼被这家伙忽然间放光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禁向后退步。
“你,你……,好歹是个官儿,不,不会乱来的?”
沈诀继续逼近,带着上扬的嘴角,和禽兽般的眼神,“会!不是你说的?我沈诀就是个欺男霸女之徒吗?”
“我我我,我那就是胡说八道……”
“我不否认。”沈诀打断。
“哈?”
“你说的对,我就是喜欢欺男霸女,尤其是对漂亮的嫌犯……”
夏粼被逼到墙根,无路可退,她左右窥视,寻找遁走的机会,咧着嘴干笑,“怎么会呢,你看你,一表人才,追你的姑娘排成排
,怎么可能还干那种下流的事?对不对?”
“啪!”沈诀一掌拍在墙上,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反而压低了声音,带着警告的语调,“所以,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就给我老实点儿,千万别再耍滑头。不然,再让我抓住,我一定让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哼哼哼……
夏粼心,肝,脾,肺,肾一起颤,这家伙太吓人了。
她身子一弯,从沈诀的胳膊下钻出去,呲溜钻进房内一道屏风后躲避。
沈诀看着她映在屏风上瑟缩的身影,忍不住失笑。
几句话就吓住了,呵。
摇了摇头,他对屏风上的身影道:“把书给我。”
话音刚落,屏风后一本书飞了出来,沈诀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随手翻看,确定是真书后,这才出了房门。
直到听见关门声,夏粼总算松了口气。
“这个人,刚才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是吓唬我的?”
“真叫人猜不透啊……”
沈诀下楼时,注意到陈武满腹心事,问道:“有话就说。”
陈武踌躇道:“大人,您为何对她如此客气,干脆绑了不是更放心?”
沈诀道:“随她去,反正我们已知她容貌,她就是插翅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可是……”
“小二!”二人说话来到楼下落座,沈诀打断陈武,招手叫来了小二点菜。简单点了几道菜后,他自信道:“别看她疯疯癫癫的,可心里清楚的很,至少在这里,她一旦离开我们的保护,恐怕太阳还没下山,就被人杀了。”
陈武一脸狐疑,“大人,就算她不跑,也难保她不使些手段,万一离开金江她又使诈,您就不怕……?”
“无妨,我自会小心。”
陈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大人,您,您该不会……”
沈诀侧目,“你何时变的如此磨叽了?有话就快说。”
陈武把牙一咬,“您不会是……看上她了?”
沈诀一怔,不觉扯唇冷笑,“哈哈哈……!怎么会?我又没糊涂。”
“不是就最好了。大人与她不光有兵贼之隔,当初还是您带人围剿的千毒门。别看她现在向大人讨好,可说到底,大人与她可是仇人。”
沈诀笑了笑,“你跟了我快十
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沈诀心里,除了谨记要效忠陛下,别无旁物,又怎么会对一个区区女犯动心?别说动心,就是一丁点心慈手软都不曾有。”
“大人这么说,属下就放心了。”陈武点了点头,“对了,既然《无字书》已经拿到,未免再出意外,不如由属下先行送往京城。”
“先不急。我始终不相信夏粼对书中秘密一无所知,趁她在,我想好好问问她。”
“这毒女狡猾的很,若不用刑,她定然不说实话。”
沈诀眼睛微微拢起,显出一丝狡黠,“呵,我有别的办法试探。”
这时,小二送来饭菜,陈武随手拿了两个馒头,“大人,毒女已抓获,我先去给彭大人传信。”
“好,你去。”
陈武刚走,夏粼穿戴好下了楼。
沈诀抬头这么一看,青绿锦衣,纱帽皂靴,还真像那么回事。
等夏粼下楼站在沈诀面前,猛的一抬头,同时掀起帽檐,露出来她粘了小胡子的脸,沈诀差点儿笑出来。
“诶!我这个怎么样?”夏粼挤眉弄眼的问。
沈诀打量一番,一本正经道:“不错,比扮其他的更像。”
被这煞星赞同,夏粼来了精神,往他旁边一坐,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真行啊,不愧是朝廷的鹰犬,居然能想到这个办法。绝了。我刚才在房里左右照了半天,还真不错呢。”
说着,她注意到桌上的饭菜,“诶?点菜啦?”她一点儿没客气,拿起筷子吃饭,“嗯,不错不错,这么丰盛的早餐。有烧麦,包子,海鲜粥,好吃好吃。你们,呃不,咱们锦衣卫的伙食还真不错啊。果然跟着你是比跟着那个抠门儿的……”
话说一半,她眼里忽现一丝忧伤,不往下说了。
沈诀嘴角勾了勾,侧目向门口望去。此时,华红升正背着箱笼,站在那里看着乔装改扮的夏粼,双眼布满血丝。
夏粼塞了一嘴吃的,无意间发现沈诀的眼神,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
呃……
华红升?
看见他,比看见沈诀对她来说是更可怕的事情。
她急忙把脸别向一边,避免与他对视。
但只是她这匆匆的一瞥,却给了华红升动力,使他不由自主的
走进客栈。
沈诀看着他,不加丝毫情感的笑道:“华神医居然还在金江城?”
“我说过,要查清楚杜家的事。”华红升目光黯淡道。
杜家?
这个呆子为何会对杜家的事如此好奇呢?
是因为那张药方……
可是不对呀,我也是才听黑子说的,他怎么可能知道?
沈诀闻言一笑,“呵,那么华神医可查到任何端倪?”
华红升摇头。
没查出来。
这完全在沈诀意料之中。
“华神医乃是医者,治病救人在行,可要论查案,恐怕就不行了?”
“沈大人难道就不想多留几日,查清此案吗?”
多留几日?
夏粼一想,那不就能晚去京城几天吗?期间会有更多种可能哟。
她抬起眼皮,希望沈诀能答应。
但沈诀嘴唇一扬,不以为然道:“沈某有重任在身,眼下,任何案子,也没有押送要犯回京重要。若华神医实在对杜家一案有兴趣,沈某可知会金江知府,让他务必查个清楚。”
“可惜官府已将此案草草了解,说是杜家老太疯癫自焚。”华红升道。
“那便是疯癫自焚,终归是小门小户,不值一提。”
“众生平等,沈大人怎能如此草率?”
见这二人争执不休,夏粼眼珠一转,“对对对,其实你应该留下来查一查这案子。”
伴着她双手在沈诀胳膊上一握,顿时吸引了这两个男人的目光。
华红升心里不由得泛酸,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的攥着。
沈诀在愣了一下之后,反倒露出一丝得意,向上瞟了眼华红升,随后反问夏粼,“我留下查杜家案子,你好晚几日入京?”
又被他猜中了,这只没毛的狐狸。
“当然不会,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有什么好拖的?”夏粼狡辩道:“我的意思是说,据可靠消息透露,杜家虽看似普通,但真的藏有一张惊世药方。要这么说,杜家的火,就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放的。”
“那又怎样?这不还是一场强盗杀人案而已。”沈诀不以为然。
夏粼:……
而已?
这可真是办的案多了,在他眼里,一切案件都不值一提了。
她一瞥华红升,发现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急忙转
回头,磕巴道:“若是普通的财物,自然是强盗杀人,但这是一张药方,药方啊。”
沈诀眉头深锁,就这么看着夏粼,想看她要如何说服自己。
“你想啊,你们一直追查千毒门的案子,想查出那本《无字书》的秘密。而据传,千毒门的镇山之宝,是当年夏成远从药商赵春山手里抢走的。那么也就是说,《无字书》原本应该是赵春山的。作为一个药商,什么东西可以让他看的比性命还重呢?八成与药脱不了干系?”
沈诀渐渐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手托下巴道:“你接着说。”
有门儿。
夏粼接着道:“你现在查的案子,就在千毒门,神农谷,药商赵春山,这些人都是和药有关系的,难道不可能是一张绝世药方引起的争夺吗?那如果真是因为药方,如今忽然冒出个杜家,同样是家中因为药方而被烧,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沈诀一脸认真,“你说的,的确有些道理。可是,世间药方千千万万,就算《无字书》中记载的也是一张药方,也不见得就与杜家的是同一张啊。”
夏粼嘲笑道:“沈大人,我看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药方是多,但惊世药方有一张就可以了。更何况还是一张引人相互厮杀争夺的药方,怎么可能到处都是啊。是神医?”
哎呀,糟糕,我没事和他搭什么话嘛。
夏粼赶紧闭嘴。
华红升咬了咬牙,“若是一张药方要用性命来换,这方子,不要也罢了。”
又来了,所答非所问。
呆子,哼!
沈诀低头沉思,觉得夏粼说的的确有道理,也渐渐对杜家之事产生了怀疑。
“好,既然如此,我稍后便去金江府衙,询问此案。”
目的达到了,夏粼忍不住眉毛飞起,抑制不住的得意。
沈诀调笑道:“奸计得逞了?”
“嗯?呵呵,什么奸计呀?我这不也是为了伸张正义嘛。”
夏粼嬉皮笑脸,油腔滑调的样子,实在与她的身份不符,沈诀对她有点哭笑不得。
他抑制住笑容,口中重复她的话,“伸张正义?哧……”
“有什么好笑的?”夏粼掏掏耳朵,斜眼发现华红升还在看她,浑身像长了虱子一样坐立不安。她故意把
筷子往桌上一丢,抓起一烧麦往嘴里送。要知道,过去华红升是不准她拿手抓食物的,但是现在。
你可没资格管咯。
在喜欢的人面前,夏粼就像个叛逆的孩子,故意置气,不让我怎样,就偏怎样。
她一边吃一边竖起大指,“好吃好吃,吃东西就该尽兴嘛,对不对沈大人?”
“对,说的对,跟着我没别的好处,就是吃喝管够。你还想吃什么尽管说。”沈诀再看旁边气的冒烟的华红升,“华神医既然来了,也坐下一起。”
华红升迟疑片刻,坐了下来,“因为杜家之事很可能与我家当年祸事有关,所以,想留下来等沈大人的消息,不知可方便否?”
“沈某当然没什么不方便的……”说着,他看向夏粼。
夏粼脸一沉,“你刚才不是问我要吃什么随便说吗?”
沈诀点头,“对呀,你还没吃饱?”
“我饿的能吃下一头羊。”
“那你想吃什么?”
“我不是都说了吗?我饿的能吃下一只羊,就来只烤全羊。”
沈诀:……
华红升气的翻白眼。
一大早吃烤全羊?也不怕上火。
沈诀看出夏粼是在故意气华红升,但还是招手叫来了小二,“来只烤全羊。”
“啊!!”小二也傻了,没听说早饭吃烤全羊的。
不过他们这小小店家,哪里惹得起锦衣卫呀?要就上呗,没全羊,那也得想办法。
在烤全羊上来之前,沈诀就看着夏粼,这个女人,与他当初所认识的那个毒女判若两人。
夏粼无意中发现他盯着自己看,就像猫看见老鼠,老虎看见羔羊,不禁全身紧张,“你看我干嘛?”
沈诀先扫一眼华红升,随即单手往桌上一搭,“你们二位虽是阴差阳错的假成亲,但依我看,相互间已生情愫了?”
“没有!”夏粼脱口而出,华红升那句“不会”,在她心里记忆犹新,挥之不去。如此回答,也算是报复。“我那就是为了躲你,才假装他娘子的,不然,谁会喜欢一个抠门小气的呆子?”
华红升:……
抠门儿小气还呆……?
沈诀又看了看华红升,随即对夏粼道:“好!既然如此,沈某就直说了。”
“你说你说。”夏粼接着
给自己喂食。
“做我的女人。”
“噗!”夏粼一口粥没咽下去,直接喷了沈诀一脸。
沈诀这脸上热闹了,一脸白粥,左脸挂了片菜叶子,右脸趴着个蛤蜊,嘴唇中间还夹了卷鱿鱼……
华红升惊恐的瞪着沈诀,眼都红了,看样子要咬人。
夏粼见状赶紧拿手给他扒拉脸上的食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刚才我好像,听听听,听错了……”
沈诀忍下这口气,顺着脸抹下脸上的零碎,勉强弯起嘴角,“你没听错,我就是看上你了。”
夏粼吞了口唾沫,嘴角抽搐。
是猫看上老鼠,老虎看上羔羊的那个看上吗?
我这是走的什么烂桃花运?
华红升起初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当沈诀再次确认后,他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身,像所有雄性哺乳动物那样,做出了全身戒备的状态。
“原本我还顾及你与华神医之间是否有感情,不便开口,既然你说你们之间并无感情,那么我就问问。”沈诀大马金刀的坐着,并不像在表白什么东西,反而像在问案。“你若愿意,就嫁我为妻,我虽不敢保证你跟了我如何富贵荣华,但日后衣食住行什么的,沈某绝不亏待。”
还是很像在做交易。
夏粼又吞了口唾沫,侧目窥视华红升的表情,她想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吃醋。扭头这么一看,华红升已经变成了醋色,浑身僵直,不住发抖,可见用了极大的力量才抑制住自己的醋坛子不翻。
夏粼心中一阵狂喜。
吃醋,证明心里还有我。
可是,她又瞅了瞅沈诀那张冷冰冰硬邦邦的脸孔。
“呵呵,你这个是不是太突然了点儿?”
“沈某十几岁就在刀尖儿上讨生活,刀光剑影的,从未考虑过儿女情长之事,甚至觉得女人很麻烦。但是,你不一样,与你接触后,发现你的性子很对我脾气。”
对脾气?
夏粼啃手,扒他衣服,作弄他,找傻子诋毁他,这些事,他觉得对脾气?
华红升几番欲言又止,终于按捺不住,“沈大人之前还说自己有要务在身,现在却在这里说些有违身份的话。我看倒是闲得很。”
这话好酸。
是个长
耳朵的,就听的出来。沈诀浅浅一笑,接着对夏粼问案式表白,“我与你虽说兵贼有别,但沈某不是个迂腐之人,从不看门第出身。只要你愿意,我便将《无字书》上呈,说是你主动献上,并亲自代你求情。”
“代我求情?”夏粼双眼放亮,“这么说,我还有希望无罪释放?”
“嗯。”
夏粼手托下巴,一本正经的思考,“做这家伙的女人,我可以活命,还能吃香喝辣,最后白捡个活体保镖……”
华红升狠狠咬唇,胸口起起伏伏。
“貌似不错哦。可是……”夏粼兀自嘟囔。
见她犹豫,沈诀道:“你不必急于答复,沈某不善言辞,但对你,有的是耐心。只要在进北镇抚司衙门之前,想清楚便可。”
进京前答复?嘿嘿,那敢情好。不管结果如何,我这几天,可有好日子过了。
夏粼故意捏了点嗓子,娇滴滴的道:“也好也好,那……大人一路上可要对我好一点哦。”
呃……
这话嗲的,我自己起一身鸡皮疙瘩。
沈诀嘴角一勾,“当然。”
旁边的华红升生平第一次被气的七窍生烟,心里无数遍的告诉自己:我和她是仇人,不是夫妻。她爱跟谁便跟谁去……
他只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 * *
“为了这么小的一桩案子,还劳烦沈佥事亲自跑这一趟。”金江府衙内,马知府对沈诀殷勤接待。
沈诀道:“沈某本不该插手金江府内案子,只不过,据查,杜家很可能与千毒门有关,所以不得不来查问。”
“沈佥事奉旨查案,下官自当配合。来人啊,去把有关杜家一案的卷宗拿来,给沈大人过目。”
“有劳马大人。”
“应该的应该的。”
很快衙吏将卷宗拿来,马知府亲自打开,双手递给沈诀,“其实杜家的案子很简单,案发当日,下官接到报案,立即派人前去灭火,这才未免大火烧毁整座杜宅。不过可惜的是,杜家老太的房门,是门内上锁,根本打不开,可见其是一心求死。”
沈诀一边翻看卷宗一边听他说,而从卷宗记录上来看,火起时,房门是从房内上锁,内在也没有争执打斗的痕迹,之后的现场勘察也没有发现任何财务失
窃,和可疑痕迹。照这么看来,这案子的确自杀的可能性最大。
他放下卷宗,稍稍沉思后问道:“马大人可知道杜家有一张惊世药方?”
“药方?”马知府仔细回想,“这倒是不曾听说。”
“那么,杜家人以前可与什么人来往密切?”
马知府想了想,“以前,杜家在金江府算是小有名气,一家也是出了名的大善之家,往来结交的人可谓是遍布大江南北。不过,在二十年前,杜家公子外出失踪后,杜家就日渐衰败,更在他们家杜老爷子去世后,就彻底没落。在这之后,仍与杜家来往的就没什么人了。”
“一个也没了?”沈诀再问。
马知府苦笑道:“世态炎凉啊,曾经风光时,门庭若市,落魄了还有几人愿意来往?况且那杜家老太疯疯癫癫的,就算有人来了,她也不认人了。呃不过……!”他忽然眼睛一亮,“到是之前一直替杜家人看病抓药的大夫,还时常去杜家给老太太看诊。世上有如此念旧的人,还真是可贵呀。”
“大夫?”沈诀眉峰一动,目露精芒。在他看来,药方和大夫,这本身就是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件案子,莫非真有内情?“马大人可否将这位大夫找来?我有些事,想问问他。”
马知府愣了愣,“呃,是。来人,去将崔大夫找来。”
“是。”衙吏出去,很快把崔平欲带回衙门。
衙吏带崔平欲直入知府内衙,因为不是审案,所以并不入大堂。
当崔平欲在院子口看见正襟危坐的沈诀时,脚下一顿,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虽然这表情细微的让人难以察觉,但沈诀还是看在了眼里。
这个人一定知道内情。
崔平欲上前跪地,“草民崔平欲,见过二位大人。”
沈诀拢眼神在他身上打量,“此地不是大堂,崔大夫为何行如此大礼?”
崔平欲一愣,是啊,为什么要跪呢?
“呃,这……”
马知府道:“崔大夫不用怕,这位是锦衣卫佥事,沈大人。沈大人听说你与杜家有些来往,所以有些事要问问你。”
崔平欲稍稍放松了些,“那沈大人有何想问的,就问,草民一定知无不言。”
沈诀点点头,“那请崔大夫起来说
话。”
“谢大人。”崔平欲猫着腰,迟疑道:“其实,草民不过是个大夫,去杜家也只是给杜老太太诊脉而已。对杜家并不怎么了解,只怕帮不了大人太多。不过,只要是小的知道的,必定相告。”
“那就好!”沈诀一拍大腿,抬眼带着威慑的目光直视崔平欲,“听说杜家有一张惊世药方,你可听说过?”
崔平欲眼神游移,“啊?药方?什么药方?草民不曾听说。”
马知府道:“沈佥事,杜家并非医药之家,怎么可能藏着什么药方呢?”
沈诀没理会马知府,面色一沉,“沈某这么多年在北镇抚司,没什么别的建树,最擅长的就只有刑讯逼供。只要犯人一个眼神,他有没有说谎,沈某一看便知。”
崔平欲闻言,额头不由得渗出一层汗珠。“大人的意思是……?”
“从崔大夫方才进门时,目光就一直躲闪,分明是心虚之态。”
“我没有”
“你有!”沈诀笃定道。
崔平欲受到压力,不禁吞咽,“大人,草民一介布衣,忽然被大人传来问话,心中紧张也在所难免?”
“可在你听说,本官所问之事与杜家有关时,就更加紧张,这又是为何?”
“那,那是因为,我,我是这些年里,唯一还和杜家来往的人啊。杜家如今被焚,杜老太太也死于大火之中,我唯恐大人怀疑草民,所以,才,才怕啊。”
“火不是你放的,你怕什么?”沈诀追问。
“纵不是草民,也怕被人怀疑呀。”
“好端端的,本官又为何要怀疑你?”
“那,那不是因为,草民是这些年唯一与杜家有来往的人吗?”
“杜家家丁丫鬟众多,个个都有下手的机会,你为何觉得本官只怀疑你?莫非有些事,只有崔大夫你知道?”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崔平欲急得舌头有些打卷儿。
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显然是犯人的常用语调,潜意识里是什么都知道。
这话莫说是沈诀,就是连旁边的马知府也听出来了。
他眉头一皱,错愕道:“崔平欲,莫非纵火一案,真与你有关?”
连马知府,这个起初丝毫不怀疑他的人也开始质疑,崔平欲这下真急了,连
连摆手,“没有没有,火真的不是我放的。”
沈诀嘴角一抹冷笑,“呵,马大人,有的人不用刑,他是不会老实招认的。”
一听要用刑,崔平欲头皮一阵发麻,两腿一软,瘫在地上,“不不不,真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放火呢?一把大火,我那药方不也……!”
情急下,崔平欲脱口而出。
当听到“药方”二字,沈诀嘴角缓缓扬起一丝得意。
“你果然知道药方的事。”
崔平欲:完了,说漏了……
“那就说说。只要你把知道的事和盘托出,本官就不追究你欺瞒之罪,否则,这纵火一案,你就是真凶。”【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