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黑暗中的恶意，比江晟预想中来得还要更快一些。
别说，这些世家大族控制的铁行，本职工作干得不咋地，但一个两个的眼光却绝对锐利。
乌兹钢的问世，让他们敏锐意识到这是足以颠覆整个行业的技术成果——尤其是在张云鹤作出了自己可以量产的“表态”之后。
因此不止一家铁行的掌柜迅速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种新型钢铁的生产掌握在自己手里。
只是他们自己进行的打造尝试，很快宣告失败。
事实证明，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没有特制辅料和低温锻造技术的辅助，他们即使靠着雄厚的资金优势，抢购下了大量海德拉巴矿石，但最终打造出来的成品，也只是一堆黑不溜秋的废铁，毫无强度和韧性可言。
曾经自信满满的铁匠们，都被各自的顶头上司骂得狗血淋头，其中就有曾经去张家铁匠铺挑衅的那个彪形大汉。
不过，已经付出了这么多，让他们就此放弃，显然不可能。
在巨额利润的刺激下，各路暗手源源不绝地袭向张家铁匠铺。
但这些暗手的主人很快意识到，就算是张云鹤本人，其实也并未掌握完整的乌兹钢生产秘诀。
乌兹钢，或者说，西域雪花镔铁的主人，还另有其人。
要查清到底是谁传授了张云鹤锻造雪花镔铁的技术并不难。
这老小子打了一辈子的铁，技术也只是泯然众人的水准，不可能一下子就开窍了。
所以只需要调查他打造出鸦九剑前后一段时间里新接触到的人，很容易就能锁定目标。
别以为古人就傻了，他们比江晟弱的地方，仅仅在于少了千余年的知识积累，但这种常识性的推理，还是没有问题的。
偏偏在这段时间里，真正和张铁匠一家突然来往甚密的人，也就只有一个江晟而已。
正因为如此，很快，江晟就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访客。
这天他正在酒肆打理生意，突然有仆役来报，说是有豪客出手阔绰，但点名要与他一晤。
“鱼儿上钩了。”
江晟闻言，淡淡一笑，擦了擦手，就来到指定的雅间之中。
在这里，早有一名访客在等候，江晟仔细打量了此人两眼，发现他是那种面貌平平无奇的人，属于丢在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但正是这种人，最适合做一些需要不留痕迹的事。
江晟心头升起一丝警惕，在来人面前坐下，问道：“不知客人点名要见我，有何贵干？”
“有贵人想买你的西域雪花镔铁，开个价！”来人开门见山道。
“西域雪花镔铁？哦……”
江晟拖长了声音，故意装傻道，“是想买我的鸦九剑把？”
他故意露出为难之色：“可阁下应该知道，江某已经当众宣布将此剑作为师门信物，授予我那新收的徒儿裴焕之了，你就算说想买，我也无能为力啊！”
“不是鸦九剑。”
来人沉声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在下想买的不是剑，而是铸剑的技艺，不知江郎可否割爱？”
“铸剑的技艺？”
江晟故作惊奇道，“那你们应该去问张铁匠买啊，我的剑也是出自他的手笔，江某就是一个沽酒卖菜的，哪里懂什么铸剑呢？阁下不要说笑了！”
“在下既然登门，那自然是已经把其中的来龙去脉查得很清楚了，江郎又何必藏拙呢？”
来人道，“张铁匠是个什么水平，大家都清楚得很，他也是大病一场之后，才突然学会了铸造雪花镔铁兵刃，而在这段时间里，他的人脉并未有什么大的变动，唯一跟他们一家过从甚密的，就只有你江郎了，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每次去张家铁匠铺，都是为了做生意啊？”
“哦，江某与张家的小郎君颇为投缘，正打算认他为干儿子呢！”
江晟满口跑马车，打着哈哈道，“至于锻造雪花镔铁什么的，也许他是病了一场，突然病中开悟，技艺大进呢？”
“也许。”
来人不置可否道，“但我们更愿意相信，在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高人啊？哎，你们不会认定江某就是那个高人？”
江晟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江郎，我们东家可是很有诚意的。”来人认真道。
“很有诚意也没用啊，我压根就不知道什么西域雪花镔铁，就算想卖给你们，也无从卖起啊！”江晟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
开玩笑，乌兹钢可是他未来的摇钱树、聚宝盆，怎么可能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随便卖出去？
“既然江郎心意已决，在下也不多纠缠了，这便告辞了。”
来人深深地看了江晟一眼，提醒道，“不过之后应该还会有另外的人来拜访江郎，希望江郎也能守口如瓶才好啊！”
“江某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又岂会因人而异？”江晟正色道。
“如此最好。”来人会过账，径直消失在酒肆外的人流中。
随后也正如他所言，又连续来了好几波人拜访江晟，都是差不多的说辞，不过毫无例外，全部被他一一婉拒了。
“先礼后兵，软的招已经用过了，接下来就该动硬的了？”送走最后一名铁行的说客，江晟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
“东家既然知道他们来者不善，为什么还要一口回绝呢？”
清朗的声音中，一个身影从帷幕后转出，正是李客，“难道东家就一点都不怕他们对你不利吗？”
“我等着。”
江晟淡淡一笑。
铁板已经摆好了，接下来就看谁头铁来踢了。
随即，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猛一挑眉，不满道，“还有啊，这么大个房间，你躲哪里不好，非躲我床榻的帷幕后面，这样很容易被人误会的啊！”
自从被裴家误会了一次有断袖之癖后，他现在对这个话题可是格外的敏感。
“呃？”李客一头雾水，“误会什么？东家不觉得床帐之后最好藏身吗？”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
江晟不耐地摆摆手，道，“你过来，我还有事要交待你去办。”
说罢，两人附耳低语几句，李客再抬起头来时，眼中熠熠生辉：“东家当真好算计，这样一来，既化解了敌意，又扩大了我们的人脉，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只是东家既然早有成算，那为何不现在就提出来，非要等到冲突之后再如此行事，就不怕生出嫌隙吗？”
“这你就不懂了。”
江晟笑笑，“这些人的背后都有豪族支撑，在他们眼中，我们萧家只是破落户，现在上门，是我们求他们，以这些吸血鬼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婪习性，恐怕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他们吃光抹净，但冲突一次，让他们见识到我们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再给出一点甜头，把利益分润出去一部分，他们自然就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东家神机妙算。”李客怔了怔，由衷道。
“罢了，以后不用拍马屁了，你就不适合干这个。”
江晟笑骂道，“把我交代你办的事办妥了，比什么都强。”
李客躬身：“那下仆告退。”
江晟淡淡一挥手：“去！”【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